《璀璨若星辰》汐愔

4、第 4 章

　　这天下午，036又来代顾客付款，他前脚刚离开，李心桐一下凑到我身边来，她的眼睛一直望着036的背影，却将声音往我这边抛掷过来。

　　“你发现了吗？他可有趣了！”李心桐一如既往的八卦道。

　　“他？”我当然知道李心桐口中的‘他’是指036，我其实只是想表达我和‘他’并不熟。

　　“嗯！”八卦的小妞转过头来对着我低声说道：“他很幽默！”

　　“哦！”我应了一声，见她脸上漾开一抹含蓄的笑颜。

　　李心桐欲说还休，正酝酿着如何拉开故事的序幕，浩哥的大嗓门忽然隔着几排货架飞旋而来，“李心桐，我说你怎么跟这儿呆着呢，开会了知不知道？”

　　“哦，来了！”李心桐应了一声便慌忙离去。

　　我猜，她这故事十有八九是搁浅了。

　　知道李心桐的名字也是不久前的事，其实我和她并不太熟，她却时常跑到我身边来闲聊。她总是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讲些没头没尾的故事，有时候我听不懂就微笑敷衍一下，本以为她会觉得无趣而作罢，没想到她的聊兴却丝毫未减。

　　不过，从她刚才的话里，我听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意味。以往她八卦起公司的奇闻轶事是那般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这一回故事还未切入正题，她的脸上竟先飞上了一片红霞。

　　李心桐喜欢036？即使我神经再大条，此时也看出来了。

　　显然，低调的人一旦闪耀起来，终是难掩光芒。

　　进入八月，导购组的欢声笑语显得更加热烈，快乐的氛围亦更浓厚了，大概是年轻人在一起久了终于完全熟络起来了吧。虽然不知道他们每天在一起笑些什么，但那种氛围是极具感染力的，令人不自觉的心情好起来。

　　这一天下班回到家，我看见母亲眼睛红肿，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一旁的父亲表情亦十分凝重。得知他们接到姥姥病逝的电报，恍如晴天霹雳。姥姥家在遥远的大西北，我只能望着那个方向，在心里默默的缅怀与伤感。

　　幼时我在姥姥身边生活过许多年，那些温馨美好的记忆，是我永生不能遗忘的，虽然每一个人最终都将消逝，化作星尘一般渺远的虚无，但内心还是会万般不舍与难过。

　　于是一连好几天心情都是沉重的，任导购组传来再多欢声笑语，也无法驱散我内心的阴郁。

　　忙碌的时候，我反到可以放空自已。一旦空闲，思绪便会无尽无休纠缠而来，生平第一次，我开始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

　　对于茫茫的宇宙来说，每个人只不过是一颗渺小的尘埃，是永恒里一位匆匆的过客。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又是什么？

　　人们终其一生都在为生计贫于奔波，那些力争的金钱，权利，地位，头衔，只不过是附属品，是可以被轻易掠走的身外之物。唯有内心的情感，脑海中的记忆，才具有个人的专属特性，任谁也无法剥夺，它将伴随你的一生，直到永远。

　　我想，生命本无意义，只因为有爱才具有了意义。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那些关于爱的记忆。

　　一番思考之后，内心豁然开朗。

　　余光中有顾客走来，我立刻切换到工作模式。处理完手中的票据，眼光无意识的一瞥，036随即闯进我的视线，这一次他的目光在与我交汇的瞬间立即转开了。

　　我看见李心桐一面向他走过去，一面在对他说着什么，而他正在专注的倾听。

　　“陈曦，在发什么呆呢？”是小夏爽朗的声音。

　　我转头望去，她已走到我的身边。

　　“咦？”我惊讶道，“你怎么下来了？”

　　“楼上没有顾客，我好无聊，所以下来看看你咯。”小夏笑呵呵的说着话，视线向文具区扫去，漫无目的张望起来。

　　只见她笑盈盈的向一位导购员姐姐挥了挥手，喊了声“嗨！”对方立即朝她微笑回应，以示友好。

　　“是呀，这会儿的确没什么顾客，我也正闲着呢！”

　　“哎，我说，你别一天到晚总在这儿坐着，没事的时候站起来活动活动！”小夏终于关注起我了，俨然像家长教导孩子一般毫不客气。

　　“我怕万一有顾客来，我不在的话就耽误事了。况且，大老板一天要从这里经过好几次……让他撞见总是不太好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小夏不以为然道，“再说，要是真撞上了，你不会说去洗手间吗？这事他总不能拦着吧！”

　　“呃……”小夏这个莽撞少女，我懒得同她理论。

　　我打开收款台的侧门，对她说：“我还是不出去了，要不你进来吧！”

　　于是我俩挤坐在一张椅子上，空间虽然有些局促，却也是一番自在的小天地。

　　“对了，导购组下班后要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小夏开心的说，“我加入了，你也来吧。”

　　老实说，我兴趣全无。

　　一来，我本好静，不喜欢人多的聚会，与那些同事亦不熟络；二来，我家规严格，父母不允许我晚归；再有，姥姥的事令我情绪低落，只想安静独处，不被外界的喧嚣所打扰。

　　“我不去了。”我摇摇头，回绝了小夏。

　　她叹了一声，却也并不感觉意外。我知道，小夏自然是了解我的。

　　小夏的父母对她是放养式的教育，造就了她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坚毅爽朗、胆大过人的性格，而我的父母对我是圈养式的教育，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使我成为一个高度自觉自律的人，但却缺乏自信和勇气。

　　“你和他们去吧，玩得尽兴啊！”我说。

　　“好吧！”小夏嘟着嘴，一脸无奈，“你这个家伙，真拿你没办法！”

　　随着九月的到来，夜大开学了。

　　我向公司领导说明情况，领导表示理解与支持，允许我在安排好工作的情况下合理调配时间。

　　开学的第一天，我有幸认识了一位名叫王琳的女生，并与之成为朋友。当然，以我这样内向的性格来说，通常很难与人迅速熟络，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突破，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实在太过外向开朗了。

　　起初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见右边靠墙那一组后面几排座位都空着，我便选了一个尽可能靠前的位置坐下来。此时离上课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大多数人都已在教室里了，有人在客气的交谈，一看便是刚认识的同学，有人在亲密的说笑，我猜应是一起考进来的老朋友，我就这样观察着教室里的人，直到我看见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女生走进来，接下来她的一系列行为举止完全令我迷惑了。

　　她先是与第一排的同学说了几句话，我以为她们一定认识，没想到她继续往后走，在经过每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停下来与之谈笑风生，就这样，她从第一排一直聊到最后一排。我心下好奇，难道，她与每一个人都认识？

　　最后她在我旁边坐下，毫不见外的与我攀谈起来。

　　“同学，你多少分考进来的？”她非常直接的问我。

　　“哦……我……412分。”我老实回答。

　　“分数挺高呀，看来你学习不错嘛。”她评价道。

　　“你呢？”我反问，其实我一向不喜欢询问别人的隐私，但既然对方豪不见外，我便也没什么顾忌了。

　　“423。”她说。

　　“哇，你真厉害！”我由衷佩服。成人高考三门科目满分是450分，能考420分以上都是学霸。

　　“嗨，还成吧！”她谦虚的说，脸上的表情却是自信满满的，“主要是有一道数学题没发挥好。”

　　接下来，她自报家门告诉我她叫王琳，毕业于某职高，家住南城，并且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你以前上的是哪所学校？”

　　“你家住在哪里？”

　　“你是哪年出生的？什么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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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这种老实人，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因此，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发现我与王琳已经从陌生人变成十分相熟的朋友了。

　　就这样，我开启了夜校模式。

　　每周三和周五晚上六点半至九点半上课。好在学校离公司很近，我六点从公司走就可以，而那个时间顾客不多，不至给小夏和王帆造成太多麻烦，她们亦对我友善配合，全不计较。

　　这段时间小夏和王帆也一直在忙，她们忙着下班后参加导购组的精彩活动。看电影，蹦迪，溜冰，一帮年轻人玩得不亦乐乎。

　　而我依旧按部就班，独来独往。

　　这天是周三，小夏休假。我在一层当班，因为晚上有课，事先与王帆说好，她将会在六点钟下来换我。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没有顾客，大厅里十分宁静，透过落地的玻璃大门，我看见外面天色已经黯然。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神思恍惚之际，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王帆，下意识的起身。

　　“嗨！”一个男性的声音。

　　我猛然抬头，迎上036粲然的目光，他礼貌的微笑正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重的神情。

　　我莫名的望着他，不知他所为何事。

　　“下班以后有时间吗？”他语气郑重的问，“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我……要上课。”慌乱，实在是因为太突然。

　　“你哪天没有课？”他继续问道。

　　“呃……除了周三和周五，其余时间都没有课。”

　　“好……我知道了。”036迟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犹如夕阳隐没于云海，他的背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带着一丝神秘莫测。

　　老实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是匪夷所思，太……不可理喻。

　　虽然我对036印象不坏，但我与他从未有过太多交集，说过的话加在一起大概不超过三句。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况且，若有什么话，完全可以趁现在直截了当说清楚，何需下班后再找时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却很慌乱……

　　夜大的教室里，经济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声情并茂，我坐在下面恍恍惚惚神魂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