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蜉蝣》忘川春水

45、光辉再现

　　坤珠就这么黯然失色，微弱的光芒只让人隐约可见这片海域的断垣残壁。
　　故楼旧榭已入梦，乞得微光望残阳。
　　西门笑雁只是站着，缄默不语，他在此刻才感觉到真正的感同身受。面前这头蛟龙惨遭灭族之痛，如今的他却只能看着鲸陨珠昏暗的光，在暗无天日的海底里东躲西藏。
　　“加入我们，我们可以帮你。”焕帝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刚刚还沉溺在灭族之痛的麾诏根本没有大脑去想这些。

　　“九婴在哪？”西门笑雁眼底闪现出一丝寒光。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突兀，让麾诏不禁一愣，但是下意识的就告诉了他当年扶寰镇压九婴的地方。

　　该说不说，扶寰做事情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过了万年，但是九婴封印的金纹没有意思松动，旁人甚至没办法察觉九婴的气息，全然被始祖龙的血脉气息压制住了。
　　“陛下，强行破开封印可能会让扶寰······”
　　虽说时隔万年，封印和扶寰之间的联系定然会变小，但是当封印被打开的瞬间，扶寰依旧可以察觉到。
　　若是被问起，虽说扶寰对自己的爱可以让他被无限纵容，但是自己也不知是否会触碰到扶寰的逆鳞。

　　“水镜欢，你的结界可以隔绝外界的联系吗。”
　　水镜欢当然明白了西门笑雁的用意，直接打造出三层结界——“镜花水月”，霎时间，方圆百里的一切都被白光笼罩，就仿佛极寒烈狱一样，万物冰封，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西门笑雁咬破手指，一滴献血滴落在原本的封印上，他的血很明显，颜色好比女子的胭脂，散发着最为纯正的天族气息，与扶寰的并没有太大差异。这血液既是西门笑雁最高贵，最强大的象征，亦是他最不想回首追忆的过往。
　　在他和东方哭雪一起逃离万蛊坡来到母族腾蛇部落之后，他们二人便入了洗髓阴阳池。
　　他依稀记得那里的泉水是黑白分明的，白色的泉水散发着令他浑身发指的神圣气息，至于那黑色的部分则是至阴至邪的魔族血脉，这两种极端的血脉就像是太极的阴阳一般，而自己就宛如一丝糟粕，轮番遭到这两种泉水的侵蚀，阳水好比太阳真火灼烧他的皮肤，让他无法呼吸，而阴水则如同凄厉的寒风，刺骨的低温让他的身体直接失温，肺腑不断地痉挛，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黑白双水会如同鬼魂一样渗透进入自己的体内，一点一点······西门笑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被占据，两股恐怖而对立的力量在体内碰撞起来，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体仿佛要炸裂。而缓缓地，他又感觉到了刮骨一般的剧痛。
　　他可以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万蛊坡血脉在慢慢削弱，阴水的力量将万蛊坡的血脉直接蚕食殆尽，而阳水则重新充当了自己体内的血液，渐渐地，他感觉不到属于自己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神明的力量和最为神圣的血液之力。自己的真身也发生了些许变化，遗传母亲的羽翼变得愈发丰硕，羽翼的尖端隐约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水晶，自己鳞片的轮廓也泛着白光，他从现在起真的失去了万蛊坡留给他的一切有形之物。
　　他甚至时常在想，失去了万蛊坡血脉的他，到底还算不算是万蛊坡的族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封印的颜色由属于扶寰的圣金色变为了西门笑雁的银白色，他感觉到了九婴的气息愈发浓烈，属于上古凶兽的猩红色气息在不断松动的缝隙间散发出。
　　而后，西门笑雁大喝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封印直接变为齑粉，而一道红色血柱冲天而起。
　　原本应该长满九头的九婴却只剩下最后一颗头，一旁身体上的咬痕早已暗示了一切，万年没有进食的九婴只能啃食自己其余的几颗头才能得以生存。
　　“囚阴阵法开。”
　　来自囚阴鞭的几颗珠子在虚弱的九婴周围围绕旋转，形成一个蓝紫色的球笼不断向内部压缩，而九婴到目前为止依旧搞不清情况，只觉得自己的周围空间越来越小，只得不断缩小自己的身子，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蓝紫色的雷电切成碎片，直到最后一颗头也断掉。
　　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反抗。
　　海水的流动把这些稀碎的血沫冲散，宽阔无际的海洋依旧是那般瓦蓝。
　　而被保护在球笼之中的是一颗泛着彩色光芒的宝珠，即使在历代星神的元神所化的灵珠面前也丝毫不逊色。那便是九婴的内丹。
　　七彩色的内丹熠熠生辉，相较于九婴本生的血腥气，这颗珠子反而强大却深邃，散发着纯粹的力量，没有半分混沌。
　　“吸收了它，可以让你化龙。”

　　西门笑雁的话轻飘飘的，但面前的麾诏却先是不可不可置信，而后却又是泪眼婆娑。
　　“你不要哭，我不喜欢这种报恩的方式，我要的是你为我效命终生。”
　　这一刻，麾诏跪向西门笑雁，抬起双眸，对上西门笑雁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眼，幽蓝色的眼睛就如同深不见底的瀚海，让他无法看清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的实质。
　　神是人类欲望的载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神明本身就是世间最纯粹的恶念。他从风不恋的眼中看出了极致的爱恨，从水镜欢眼中看出了憎恶，从焕帝的眼中看出了权利与力量的渴望，甚至是那些凡人，在他们凝视深海的时刻，麾诏也可以感受到极致的贪念。
　　可以说，人神魔皆因欲望而生，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无法从西门笑雁的眼中看见任何欲望。
　　灭族的恨，爱上扶寰的悔，以及哪怕一丝对扶寰的真心······
　　这太不正常了。

　　他没有再多想，却总感觉隐约不对，可是自己说不上来。

　　“陛下，我今后定然誓死效忠。”说罢，麾诏将自己一半的灵魂交给了西门笑雁，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背叛，西门笑雁大可直接撕裂灵魂，让他瞬间死亡。

　　七彩的霓虹宝珠化为一缕缕仙气从麾诏的七窍进入，九婴的内丹异常纯净，以至于麾诏吸收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动用神力去去除杂质。他只感觉暖流灌溉着自己的经脉，方才破损的，断裂的部分也全部被修复好，筋骨也变得更加具有韧性。麾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只见泛着点点金光，让他欣喜不已。
　　随即，他扭动身子，幻化出原本模样，龙鳞已经开始蜕变，先前破损的鳞片全部脱落，刹那间犹如海洋中的一朵昙花。那些力量一点点的渗透进入麾诏的身体，直至饱和。余下的力量开始硬质化，从麾诏的血肉中冒出，形成泛着金光的鳞甲。与先前的鳞片相比，这些力量所化的甲片无论是在力量还是坚硬度上都远胜先前。
　　随着金光的褪去，夹片变得犹如水晶一样透明，美丽而神圣，龙的威严在此刻已然让众人心生敬畏。至于那些金光，逐渐汇聚，在麾诏的头顶形成一对巨大的龙角。是纯金色的，若隐若现有着金纹围绕在周围。
　　而在化龙的过程中，麾诏的身子变为原本的三倍长，此刻的他，成为了真正的龙。

　　西门笑雁并没有多么惊奇，曾经见过扶寰的真身，要比麾诏还要庞大，当时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几乎是廉辉的几百倍，来自祖龙血脉的先天优越，让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俯瞰这众生。
　　若想要推翻他，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鲸陨珠在哪。”西门笑雁面对麾诏化龙只是微微点头，他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件上。
　　没有丝毫犹豫的，麾诏从自己的内丹处取出坤珠，那枚已经晦暗的宝珠依旧耗费着自己的力量给予这片海域生命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水镜欢看着变成这般的鲸陨珠不由好奇，曾经在战争上他也是是见过乾珠的，那股充裕的生命力以及耀眼的光芒让一切战利品都黯然失色，可如今却······
　　“陛下，乾坤珠就像是太极八卦一般需要阴阳互补，乾珠给予海洋生命，而坤珠净化海洋的污秽，长此以往海洋才得以生存发展。但是随着乾珠的夺取，失去生命供给的力量，坤珠不得不独自承担净化和释放力量的责任，日复一日，即便坤珠是上古的法器也无济于事。”
　　也对，看着周围这些浑浊不堪的海水，西门笑雁也明白了。
　　“不过，你可知扶寰为何要夺取鲸陨珠，我从未见过他使用。”
　　麾诏只是摇摇头，讲着自己看见的五道光柱，但却也是不明所以。

　　他收下了坤珠，留下麾诏镇守海域，至于自己已经想好了对付上天庭神官的说词，包括风不恋，金栋和尉迟恭的死亡的解释。
　　他回望这片海域，破败不堪，像极了自己曾经的家园。
　　“或许，我该去看看轮回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