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蜉蝣》忘川春水

39、红妆湿透

　　北域狂风呼啸，那只极北之地的妖狐终于应声倒地，没了呼吸。而风不恋也是负伤累累，这只妖狐死之前甚至想要自爆来和风不恋同归于尽，但好在上官曦的藤蔓即使把他缠绕拉了回来，这才让妖狐的诡计未能如愿。
　　“近日的妖魔作祟越发严重了，连北域这里也变得不太平了。”风不恋挽住他有些错位的胳膊，逐渐开始抱怨。
　　“之前听他们说，在东南海那里还有一只即将化龙的蛟，最近也是兴风作浪，屠戮百姓，他们都不敢出海捕鱼了。”上官曦的语气很平静，虽然这只妖狐实力很强大，但是在她面前也不过尔尔，要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值得自己在这里浪费这么长的时间，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这么想的。
　　风不恋的体力逐渐恢复，“不错，估计星神殿下过一两周就要去斩杀那只蛟龙。”

　　风不恋拿着那只妖狐的皮毛回了上天庭交差，星神也奖励他休假三周。
　　东方哭雪待他走后也化为原貌，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西门，你知道我的实力的，这样一只妖狐根本奈何不了我，哪怕你是顾忌上官曦本身的实力不强，也可叫焕帝过去，只要提前和白眉沟通好，为什么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西门笑雁也不遮遮掩掩，“你应该知道，这个上天庭只有两个无情道的修炼者，一个是月神水镜欢，一个就是风神风不恋，因为无情道的修炼，他们几乎可以知道我们心中的想法吗，这无疑是我们计划中的一大弊端。所以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去见了水镜欢。”
　　西门笑雁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些所谓的魂飞魄散之类的传言全是水镜欢一个人散布出来的。”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他笑到把手需要用手支撑住自己的头，“也对啊，毕竟除了他们二人和秋叶大帝之外，从没有人真正修炼或研究过无情道，这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东方哭雪明显有些错愕，但是当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重点。
　　“你的意思是，水镜欢加入了我们？”她不由一阵狂喜，这无疑是如虎添翼，给他们的叛变又增加一份胜券。
　　西门笑雁只是默认，那么接下来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设计屠杀风不恋，让他死得没有任何蹊跷，直接把尉迟恭和金栋的死亡栽赃在他头上。
　　毕竟计谋要完美无瑕，时间急不得。

　　水神殿前
　　“凌落落，在下风不恋求见。”
　　两扇荷叶应声打开，风不恋第一眼就看到想自己飞奔而来的凌落落，她的衣摆随着奔跑时夹带这的微风而摇曳着，一如当年。
　　这一瞬间，风不恋感觉到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既视感，曾经也有一个喜欢说笑的小姑娘跨越了整个上天庭的不屑和冷眼与他走到一起。只是那时候，他还依旧是个籍籍无名的无能之辈。
　　但是回望现在，有了这万千人的供奉和恭维，自己却失去了最重要的爱人，而他的爱人也和他久久不见，似乎上一次见到凌落落的笑脸已经很久了······
　　所以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修炼无情道，是为了让凌落落不再遭受别人的冷嘲热讽，还是让她彻底死心离开自己，亦或是自己为了功名利禄而做出这些事，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他就像是一个夹缝求生的枯草，在痛苦和隐藏的爱意的摧残下彻底没了棱角。
　　他知道自己即将会被杀害，这一点在他知道星神要求他和上官曦一起去执行任务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看到了西门笑雁内心的想法，而如今水镜欢安然无事，那么死亡的矛头就必然指向了自己，但是自己嘴阀放不下的还是凌落落。
　　至少让自己再见她一面，让她彻底恨自己，至少这样自己出事之后她不会意气用事去找那几个人讨要说法。

　　“你怎么来了？”凌落落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喜悦，手想要挽着风不恋，却察觉到风不恋的手仿佛抗拒一般往后躲了躲。
　　“我今日来是有事找你，麻烦水神殿下不要如此亲昵。”
　　凌落落感到心里一阵空荡荡，仿佛被掏走了什么，但还是强压着情绪，把原本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来。眼神楚楚可怜，看着面前人。
　　风不恋故作无情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像是嫌弃一样，但是却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凌落落，似乎是不舍。
　　两个人就这般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凌落落先开口。
　　“你来我这里一趟不易，何不进来喝喝茶再细讲。”她的微笑带有一种祈求和希冀，让人难以拒绝。
　　但是得来的还是风不恋的冷眼和厉声的拒绝，仿佛他们二人就不应该认识，而是该像仇人一样冷眼相待，刀剑相向。
　　凌落落一时间有些情绪失控，她竭尽全力想要抑制住自己想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只觉得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曾经她对面前的这个人倾尽全部，而如今却只得到几千年的无用功和愁苦，她究竟是为什么等待风不恋。

　　有那么一瞬间，凌落落仿佛想通了，不必为一个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人而死缠烂打，她究竟是有多么下贱才会做出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放眼整个上天庭，追求自己的人不在少数，何必为了一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风不恋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风不恋的眼神闪过一丝庆幸，但是转而代替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他可以读出凌落落的心声，她方才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全部被风不恋知晓，可是他不能告诉凌落落真相，即使自己现在痛苦至极，也不行。
　　风不恋刚想开口，却被凌落落打断。
　　“长恨，这么多年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凌落落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坚定，与其说是坚定，倒像是失望透顶和愤怒。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她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她唯一想要听到的就是从这个修炼了无情道的人口中说出一个“爱”字，从此与他彻底一刀两断，他走他的无情道，她做她的玄水师。
　　风不恋内心异常挣扎，一时间，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她，自己不仅一次动心，而是只要眼前是她就会止不住地怦然心动，就这般几千年惶惶度日。
　　欲说真情口却哑，身似莲心苦杀人。
　　“若说从未动心是假的，但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风不恋的脸色出奇地平静。
　　“在我看来，为了我摸不着的心跳而苦等多年······”
　　简直愚蠢······

　　凌落落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就仿佛自己苦苦等待开花结果的种子，却早已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地底里腐烂发臭，注定是春水东逝，大梦一场。
　　当一个人崩溃到了极致，她反倒变得冷静至极，就像现在的凌落落。
　　风不恋想要安慰她，却制止了自己这种天真的想法，万一再给她一丝希望，就真的很可能让她陷入困境，为此，他只能狠心。

　　······
　　两个人久久不语，就仿佛时间静止一样，死一般的寂静。
　　“对不起。”
　　这是凌落落说的，她的眼角有些红，却始终强迫自己不要哭泣，为这种人流眼泪不值得。
　　风不恋有些错愕，却也理解了凌落落的意思，她在痛恨自己的愚蠢。

　　凌落落的眼神变得凌厉，眼神里不再是对风不恋的期许和假想，她拿出自己的曲院风荷团扇。
　　往日的团扇里是莲叶田田，鱼戏水间，而如今却是一派枯园垂雪之景。
　　“我也毫不避讳的说，曲院风荷团扇中的风，我是带有私心的，我现在明白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凌落落拿起自己的团扇，将其死死攥在手中，“现在我告诉你风不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用这把破扇子，一辈子！”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双目怒瞪着风不恋，但是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猛然地，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到这把团扇中，一瞬间，磅礴的力量直接把扇子的边框撑裂了，内部的莲花和游鱼全部消散，化为尘埃飘散在空中。这把扇子在二人的注视下逐渐化为乌有，连灰烬也随着微风吹散，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

　　风不恋的眼睛只是恋恋不舍地看着这把扇子的消散，眸底暗藏着欣慰和不舍。那逐渐消散的尘埃就像是在上天庭的最低端相遇的他们两人，是心动，而且只有风不恋知道，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是相爱的，只是事与愿违。
　　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给了你一束光，让你脱离苦海，然后告诉你，你和谁这光芒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从此团扇成灰，你我之间的藕断丝连和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从此形同陌路，两不相识，我凌落落祝你今后扶摇直上，但是再也不见。”
　　“多谢成全。”风不恋如释重负一般。
　　“之前要说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且回了。”

　　留给凌落落的依旧是风不恋毫不留恋的身影，只是凌落落的心中再无风不恋，而风不恋注定只能拥抱着回忆去赴死，只是死前最后的牵挂也终于了结。一瞬间倒也不觉有什么遗憾了。
　　这辈子，能够见到凌落落就已经很幸运了，是自己注定配不上她，还······连累了她。
　　凌落落挥袖返回宫殿，拍掉身上留下的灰土，除去最后的那份执念。
　　只是她不知道，此去一别就是永别，至于他曾经爱过的人也一直隐藏爱意，不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