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芥屿末

8、夏风

　　陈又熙和左世洋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车围着广场绕了一圈找停车位，左世洋正要开到地下室时，被陈又熙阻止。

　　“诶，你听。”
　　“什么？”

　　陈又熙看着他，“好像有人在广场唱歌。”

　　左世洋看着对方不同于以往淡漠无所谓的样子，一脸惊喜，戴着墨镜的脸顿了一下，又转过去，“街头卖唱的吧。”

　　车正好停在路边等红灯过去就下停车场，这时陈又熙拿起自己的包，“我就在这下车！”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便径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也不怕脚崴了。”
　　左世洋将副驾驶的车窗打开，看见她往人群的方向走。
　　应该就是刚刚听见的声音来源，围着一群女生，中间的人还挺高。

　　他按了按喇叭，陈又熙朝这边看过来，挥了挥手。发觉有一道目光落过来，又看了一眼那个男生，那人正看着陈又熙的方向唱歌。

　　“有意思。”
　　奥迪车打右转灯扬长而去。

　　这个时间点广场的人不多，但还是吸引了一批听众围着中间弹吉他的人。

　　陈又熙就站在外围，身边不时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
　　“好帅啊！”
　　“怎么不出道啊！”
　　“那颗泪痣，我沦陷了！”

　　“Is there a chance?
　　A fragment of light at the end of the tunnel?
　　A reason to fight?
　　Is there a chance you may change your mind?
　　Or are we ashes and wine?”
　　……

　　陆石楠今天没有用话筒，他唱了一段就结束了，周围的人恋恋不舍离开。

　　“今天怎么想起来这边了？”

　　陈又熙蹲下，想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下一秒，她的手上的东西被人拿过去，陆石楠将她拉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好吧，等会把你吉他弄坏了。”
　　“不是。”
　　“什么？”
　　“你穿的裙子。”

　　陈又熙低头看了一眼，看着蹲在地上的人说，“那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估计要加班。”

　　陆石楠站起身来，瞬间比陈又熙高了一个头。他右手有些吃力地将吉他跨在肩上，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右手还是触目惊心的一片青黑。

　　“你手怎么还没好啊？！”
　　她凑上去看了一眼，“是没有擦药还是怎么的？”
　　抬头的时候对方正好低下头，他轻轻避过自己的手，“没事。”

　　“这叫没事吗？！”她厉声说道,“你等着，我办公室有一个治跌打损伤的药，我下来拿给你。”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踩着高跟鞋就冲进了大厦。

　　“在哪来着。”
　　陈又熙把自己的柜子翻了一遍，忙问一旁的罗小蔓，“蔓蔓，上回你从泰国带回来那个神药呢？”

　　“怎么？你哪受伤了？！”
　　罗小蔓滑动着座椅过来，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哟，小妞身材不错嘛。”
　　说完还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正巧这时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张老板看到前面嬉笑打闹的两人，清了清嗓，“陈又熙，来会议室一趟。”
　　“哦，好。”

　　陈又熙把所有柜子都扫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她转身靠在办公桌上，拿穿着高跟鞋的脚勾了一下罗小蔓的腿，“你再帮我找找，陆石楠还在下面等着，找到了给他送下去。”

　　“陆帅哥来了？！哪呢哪呢？！”

　　把手上的资料整理了一遍，陈又熙顺手拍了下罗小蔓的头，“记得啊，张老板一开会就不知道要折磨人到几时。”

　　此时，大厦一楼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

　　正值夏日午后，收银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打了个哈欠，伴随着机器女声自动响起，她瞥了一眼进门的人。
　　来人很高，背上背着吉他，露出的手臂依稀看得见青筋。

　　注意到有人在盯他，他斜眺着看了一眼看过来的视线，冷漠疏离，而后径直朝冰柜走去。

　　过了一会，他拿着一瓶草莓味的酸奶结账。

　　“八块。支付宝还是微信？还需要别的吗？”
　　对方摇了摇头，扫码付了钱，就坐在了一旁对着大马路的高凳上。

　　她注意到对方根本没有拧开那瓶酸奶，就那么放在那。

　　陆石楠盯着自己右手的青黑，他伸出手使劲按了下，没什么表情，也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罗小蔓：陆帅哥，陈又熙被叫去开会了。那个药我没找到，你看再等等吗？
　　陆石楠：好
　　陆石楠：谢谢
　　罗小蔓：小意思。

　　那瓶酸奶他依然没有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窗外。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了。

　　陈又熙和几个部门老总一起开会，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骂左世洋，为什么他可以不来公司。
　　她将手机拿到桌底下，悄悄给陆石楠发了一条微信。

　　陈又熙：抱歉抱歉，被临时拉来开会了。
　　陆石楠：没事
　　陈又熙：你还在楼下吗？

　　陈又熙正盯着对方的正在输入，突然手被人碰了碰，旁边的李苒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将手机放到座椅一侧，打直了背，开始装模作样记笔记。

　　微信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陈又熙开完会出来，福临心至般将自己桌上收纳盒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找到了。”

　　她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手机里传来无法接听的机器语音。

　　陈又熙站在广场上，手机另一边始终无法接通。
　　她点开微信，看到她和陆石楠的聊天界面还是她的那条“你还在楼下吗？”

　　电话再次拨了过去，陈又熙咬了下下嘴唇。
　　“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没事吧？不可能有事吧？能有什么事呢？”
　　她心里否认三连，脑子里却全是陆石楠被棍子打倒在地的模样。

　　“不会又是那群追债的人吧？！”
　　她低喃出声，忙翻出酒屿老板的手机号。
　　没一会，电话接通了。

　　“喂，老板。啊不是订桌。”陈又熙停顿了一下，“陆石楠今天会来酒吧驻唱吗？”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不来啊，上次……那事儿后他一直没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那你知道通过谁还能联系上他吗？”
　　“唔……大朝吧。当时就是大朝把他介绍到我这来的。陆石楠不见了么？”
　　“也不是……”
　　陈又熙还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就听对方念叨着，“陆石楠脾气这么好都不好管么？不是我说，现在做家长的……”

　　看来酒吧老板真以为陆石楠是她弟弟，陈又熙张了张嘴，本想解释。
　　算了，随他去吧。

　　陈又熙要到大朝的电话就打了过去，显然酒吧老板也给对方打了招呼，陈又熙切入正题。

　　“害，陆石楠这么大人了，不会丢的。”
　　陈又熙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陆石楠被追债的事，便问道，“那你知道他有可能去哪么？”
　　“家里？他妈妈那？回学校去了吧，这不是正式开学了么。”

　　陈又熙这才发现她对陆石楠知之甚少，她咬了下下嘴唇，“可是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南大哪？”
　　对方沉吟片刻，“这样吧，我陪你去南大看看。我认识他学校几个人，去问问看呢。”
　　“好的谢谢！”陈又熙低头看了眼手表，“半小时后南大大门口见！”

　　陆石楠的手机关机了，陈又熙坐在出租车上，再打过去就提示对方手机无法接通。

　　下一秒，陆石楠倒在血泊中，他匍匐着往前爬，伸出手，嘴里喃喃着，喷出一口献血。
　　站在阴影里的人扬起手中的长棍，径直挥下——

　　陈又熙摇了摇头，还是写小说的人联想力太过丰富。
　　玩失踪，陆石楠，等找到你我非打你一顿不可。

　　出租车在南大门口停下，她一下车就给大朝打过去，一个梳着刘欢头戴着耳钉的男人朝她挥了挥手。

　　“你好，大朝。陈又熙是吧？”
　　“对的，那我们现在直接进去？”
　　“好嘞。”

　　南大很大，校门口还有游览车供师生乘坐，陈又熙看了眼，“我们先去哪？”
　　“我刚打了个电话给咱们一起玩音乐的同学，说刚在学校东门那看到过他。”
　　“那现在呢？没回寝室么”陈又熙忙问。

　　“没。走吧，去东门看看。”

　　由于没有学生卡，两人只得步行前往。

　　路上，大朝往陈又熙的方向看了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抬起下巴看过去，“有什么就说呀。”
　　“我是觉得吧，陆石楠这么大个人了，真不至于……”大朝看了眼对方的神色，闭了嘴。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至于。
　　“但陆石楠他……”
　　而且他不会不告而别，一定是有什么事。

　　“不过你找我算找对人了。”大朝一副自豪的样子，“石楠他和谁都不亲，也不住校。就往我琴行那跑得多。”
　　“琴行？”
　　“对啊。哦对了我还没说呢，我俩是他来我琴行卖钢琴认识的。好家伙，施坦威钢琴啊！说卖就卖了！”

　　大朝说到激动处，跑到陈又熙跟前倒着走，手舞足蹈地描述第一次见到陆石楠的场景。
　　“这小孩儿，太酷了！我当时还想炸他一下捞个好价钱，他那眼神一瞟，我居然腿软了你知道吗……”

　　正在这时，陈又熙越过大朝，看到前面的一个穿花色衬衫人，神色一凛。
　　她将大朝推开，“我好像看到一熟人。”
　　说完就朝前走去。
　　“诶！你去哪？！”

　　陈又熙回头，“我去看看，你还是去东门。咱们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