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嘉仪》不见远山

2、第 2 章

　　陈泊桥向来都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太勇敢的人。
　　或者说他在喜欢这件事上有着不自觉的胆怯。他觉得瞒着一个人的喜欢就像是捉迷藏，害怕又期待。于是他把自己藏的很好，每一次投向她的视线，传递试卷作业时不小心触碰的手指，叫她名字时自然而然柔软的眼神，同她说话时不自觉流露的笑意。
　　有过露馅的时刻吗？
　　他想，或许有吧。
　　写题时思绪困顿烦躁，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写下她的名字，回过神来又被笔迹掩去；上课时看着那道纤细的蓝白校服背影和束起的马尾莫名发呆；放学骑自行车，与回家路线南北相反的走一段，只为了装作偶然碰见，打招呼说句“好巧”。
　　可是这些太过微小，没人会注意。所以在这场属于他的单机游戏里，陈泊桥无可置疑的赢得冠军。
　　高考那天学校安排了大巴车送他们去考试的场地。
　　陈泊桥一上车就看见最后一排的李嘉仪。女生坐在最旁边靠窗的位置，几张复习资料被卷成筒状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膝盖上。车里闹哄哄的，有同学在聊天说话，老师扯着嗓子喊大家赶紧坐好。
　　他挤过几个人，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女生在和身旁的朋友祈祷古诗词默写千万不要考到《逍遥游》，因为她这一篇背的不熟。
　　车辆启动，从他们常走的那条大道慢慢驶出校门，熟悉的景象像倒放的影带，常绿的香樟树，贴着优秀学生照片的公示榜，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他们的考场在同一楼层的不同教室。他站在走廊外排队等待监考员扫描安检，李嘉仪迎面过来，手里拿着准考证之类的。
　　她看见陈泊桥，脸上露出个笑，步伐慢了点，抬手俏皮的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泊桥，考试顺利哦！”
　　陈泊桥扬起唇角，张嘴刚想说话，就见女生匆匆走过。
　　他看着女生的背影，轻笑着，心中默默道：你也是。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老师在班级群发消息让他们回班里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他去的晚了些，上了教学楼走完楼梯刚转弯就和刚从教室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李嘉仪喊了声，怀里抱着的东西一下没拿稳眼看着就要从手里滑下来。
　　陈泊桥连忙抬手托住，还挺沉。
　　还好没撞掉，李嘉仪松口了气。目光下意识顺着托住纸箱的那双长臂往上，看见男生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像是没睡够，脸上带了些淡淡的倦意。
　　“我帮你吧，搬到校门口是吧？”他忽的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暗哑。
　　“啊。”李嘉仪回过神来，摇摇头谢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陈泊桥没听她的，抱过纸箱往外走。
　　“哎呀，真的不用。”李嘉仪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
　　“就当刚刚不小心撞着了，给你道歉。”
　　话已至此，她也不好再拒绝，说了声谢谢跟着他一起下楼梯。
　　“哎，你注意点脚下，别踩空了。”怕他视线被挡着，李嘉仪忍不住出声提醒。
　　学校除了回来收拾东西的毕业生之外，还有高一高二的学生正在上课。他们走出教学楼，下课铃刚好打响，原本还算安静的学校一下热闹起来。
　　嫩绿叶的香樟树下有穿着蓝白短袖校服的学生从他们面前推搡嬉笑着跑过。
　　那样快乐的笑声也感染了李嘉仪，她忍不住出声感叹：“好青春啊。”
　　说完却又突然间觉得有点伤感，叹了口气。
　　“没想到就这样毕业了，还是有点舍不得欸。”
　　语气里有点怅然若失的意味。
　　陈泊桥侧过脸，目光投向她，语气漫不经心 ，
　　“李嘉仪，就算不是高中生了你也很青春啊。”
　　见他一本正经的宽慰自己，女生扑哧一笑，也一本正经的回他：
　　“彼此彼此咯。”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李嘉仪突然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天空。
　　“你看。”
　　蔚蓝天空中，一架飞机行驶，拖出一道淡淡的白色轨迹飞过。
　　“我听说，看见飞机可以许愿。”
　　“有什么说法吗？”陈泊桥有点好奇。
　　“不知道。”
　　李嘉仪摇摇头，仰头看了眼天空想了想，推测道：“我觉得，应该是把它比作流星了，流星就可以许愿！”
　　“那你刚才许愿了吗？”他问
　　“当然！我看见它的第一秒心里就在默默许愿了。”
　　两人出了校门，路边刚好停了辆出租车，陈泊桥帮她把东西放在车后座。女生再三感谢他，说到最后，好像也憋不出什么话了，想了想，语气郑重的开口：
　　“陈泊桥，你是个好人！”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李嘉仪挠了下后颈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走啦。”
　　“嗯，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
　　她侧身，抬手要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李嘉仪。”
　　他突然轻声喊。
　　女生转过头，表情微微有些困惑“怎么了？”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陈泊桥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天是个很好很好的天气，阳光晃的人要睁不开眼。
　　那样炽热的日光下，好像没有什么是藏的住的。
　　是吗？他问自己。
　　陈泊桥顿了顿，神色不太自然的开口“其实我……”
　　“唧——”树上的沉寂的蝉鸣声突然刺耳的起伏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女生捂了下耳朵。
　　算了，敛去眼底的情绪，他笑了下。坦然的开口：“没什么，其实是想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算了，一瞬间的勇气也确实会溜走。
　　李嘉仪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疑惑散去，浮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起来，亮晶晶的，连颊边平时不太注意到的一颗小小的痣都生动起来。
　　“愿望是——祝愿我们，都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陈泊桥一直记得那一天，蝉鸣和阳光都热烈。
　　他与自己的高中时代告别，看了一颗属于白天的流星，有个人把他加入了自己当下的愿望，得到了一份最最真诚的祝愿。
　　两人告别后，陈泊桥看着她坐上车，汽车启动，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想，其实不一定非要一个结果，有些遗憾其实已经满足了。
　　我心爱的女孩，愿你永远像我期盼的那样自由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