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92、092

　　一年多后再回来，布伦特城堡酒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去年春天回来时，城堡酒庄虽然一如既往的恢宏华丽，但外墙爬满了绿植，周围开满了野花，蜂蝶环绕却少了点人的气息。城堡里数十个房间寂寞冷清凄惨悲切，结了不少蜘蛛网，蒙了厚厚一层灰，岁月如此斑驳与沧桑。

　　现今，矗立在四人眼前的城堡酒庄，延续了一如既往的恢宏华丽，虽是清冷干爽的秋天，但绿植依然像夏日般生机盎然，鲜花依然像春天般争奇斗艳，所有都被管家和佣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没错，诺大的葡萄园和城堡里走动着轻声走路与交谈的管家和佣人们，璀璨辉煌的城堡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古朴典雅的家私家俱被擦得干干净净，墙面上挂着抽象派、写实派等流派的油画、水彩画等艺术作品，角落里、长廊边、转角处等意想不到的地方点缀着鲜花、烛光与风铃等风雅饰品。

　　这里所有人对此都见怪不怪。他们大多是以前的佣人，服务布伦特城堡酒庄一辈子，只是近几年城堡日益凋敝，他们才散去寻找新的活儿干。但今年春天他们从前的或者说真正的主人就源源不断地砸钱回来重建布伦特城堡酒庄了。

　　现在看到的这一切景象，只不过是未凋敝前的布伦特城堡酒庄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画面罢了。

　　只是这一切景象，却把第一次踏足欧洲大陆、法兰西、波尔多、布伦特城堡酒庄的恩俏、波克和吉安三人惊得瞠目结舌，大半天都找不到舌头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与愕然。

　　相比之下，蔓草庄园算什么东西呀！要历史没历史，要祖辈没祖辈，要气势没气势。没错，那座白色长廊环绕的大红房子确实富丽堂皇，可以彰显出家境的殷实、财力的雄厚，但如今相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座可是城堡、城堡、城堡呀！

　　经历了刀光剑影的杀戮，承受了数个世纪的风雨，这座城堡固若金汤，傲然屹立，扼守了岁月，留住了历史，造就了永生不灭的辉煌。抬头仰望，浮在城堡上空的大朵白色云团，如古老帝国簇拥而来的庞大军队，向世人重演着忠诚与谋反、屈从与叛乱、征服与被征服的大剧。

　　一直号称把蔓草庄园看作自己家的波克顿时不淡定了，对眼前这座梦幻城堡敬仰得五体投地，立刻认为它才是自己此生真正的家。“小子，我就是那些葡萄树，生生世世扎根在这里了。”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巴特的肩膀，说。

　　向来成熟稳重、情绪稳定的吉安也不淡定了。原来欧洲有这样伟大的建筑，再想想他们印第安人，住的是动物皮毛及树木草叶搭建的帐篷。实力之悬殊，简直天壤之别，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亡家亡国呢？

　　恩俏也被震憾到了，晕了一个旅程的她忽然就不晕了，头脑清明，精神奕奕。在布伦特城堡酒庄面前，她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她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姑娘，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亚特兰大和查尔斯顿，更多时间是待在蔓草庄园，这片她以为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整个世界的地方。她从没想过，世界如此之大、如此之多样化。

　　眼前这栋城堡不仅仅只是一个庞然大物，更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又无法直视的精神力量。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充斥着整座城堡，在那空旷的草坪上，在那高广的大殿前，在那辉煌的厅堂里，无色无味无形，却无处不在、汹涌澎湃。

　　那是无数祖先的灵魂，那是悠久历史的荟萃，那是漫长岁月的沉淀。那不是花费巨额资金就能打造出来的东西，因为只有大浪滔沙后的信仰，才能成就无坚不摧的精神，让人只要一靠近，就能感觉到其存在，那么的强烈，以至于想要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她知道，那是巴特的来处，也是巴特的归途。布伦特城堡酒庄就是他的根，哪怕他走得再远，在天涯断肠，在海角流浪，也不是无根的浮萍。就像生长在地面的植物，哪怕经受烈日的炙烤、暴雨的摧残，即使被腰斩，也会生生不息，因为地面之下，是看不见的根深深向下延伸。

　　那自己呢？在美利坚，在遥远的亚洲大中国，是否也有自己的根？

　　巴特这个在美利坚许多年都过得极其悲惨的人，此刻却风轻云淡，礼貌地对管家和佣人们点头问好。此时他那一身匪气烟消云散，虽然穿着朴实无华的旧衣服，却高贵得像个王子。还别说，巴特就是有这种本领，能将一件破衣烂衫穿出王者的气势。

　　就在三人惊叹于巴特这小子来头如此之大、城府如此之深时，布伦特城堡酒庄的管家和佣人们，也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伟大的堡主庄主带回来的三个人。

　　一个黑人？一个亚洲人？一个印第安人？他们年轻、帅气、多金的堡主庄主，这些年来在美利坚都跟什么人在一起了？难道他不应该带回一位贵族出身、年轻貌美的夫人吗？

　　没有人想到，那个其貌不扬的亚洲人，就是他们的堡主夫人、庄主夫人。然而当他们看到巴特单手搂着恩俏的肩膀款款而来时，他们都惊掉了下巴：他们尊贵的堡主庄主，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么想不开？

　　一般来说，狐借虎威才是世间常态。当人傍上有权有势的主时，都会不自觉地趾高气昂，尾巴翘上了天。然而，出身卑微的恩俏、波克和吉安，却没有一丁点得意洋洋，因为他们内心五味杂陈，各自想的是更为沉重的东西。

　　“我希望找到我的家，”这是自看到布伦特城堡酒庄以来，恩俏说的第一句话，“哪怕它只是一个破烂的草皮屋。”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巴特一时没明白恩俏的意思，说。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如云乌发，忍不住俯下来轻轻吻了吻，又把城堡酒庄的管家和佣人们惊得眼珠子都掉落下来。

　　波克和吉安则见怪不怪了。巴特这小子，现在看起来还算彬彬有礼、人模人样，竟然还真有几分尊贵。但他俩早就见识了巴特的流氓本性与兵痞特质，一有机会就对恩俏小姐动手动脚，真坏！

　　“我是说我自己的家。”这也是恩俏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的愿望。

　　如果说以前，她都只是感觉到一个呼唤在召唤着她，由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到后来的越发强烈：“回来吧，这里是你的根！”

　　那么现在，她再也忍不住，终于正面回应这个呼唤了。

　　巴特一愣，顿悟。他明明那么在乎她的身世，甚至一直托朋友帮忙寻找她的家人，但当她亲口说出这个意愿时，自己竟然如此神经大条。看来优渥的条件果真会让人忘记初心，人还是要过艰苦朴素的日子才好。

　　“我已经请我北方华人社区的老朋友帮忙打听你的家人了，”巴特淡淡地说，“等美国的事平息了，咱们回去时，直接去北方找他。”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望着恩俏狡黠一笑，道，“前提是你愿意再坐一次船。”

　　“我不晕！我要再坐一次船！”恩俏对坐船的惊恐都被巴特一席话抛到了九宵云外。原来巴特一直在背地里托关系替她寻找家人，他真好！这么想着，她一时没忍住，伸出双手直接环抱住巴特的腰。

　　当着管家和佣人们的面撒狗粮，直把这些传统保守又淳朴的人惊得目瞪口呆。这女子多不体面、多没教养、多么廉价……

　　尔后，他们的眼球又被另一幕夺走了：刚才还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波克，一听说还要坐船回美利坚，顿时脑子眩晕，整个人晃了晃，晕倒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