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87、087

　　巴特不愿意看到那封信，不代表恩俏不愿意看到那封信。这么想着，又想起将来巴特可能会有危险，一天夜里，野鹰酋长趁族人熟睡之际，披星戴月悄悄赶到了蔓草庄园。

　　夜半时分，他来到了恩俏的房间。熟睡中的女人在月光下恬静淡然，一头乌发衬托出一张玲珑小脸，肤如凝脂，眉目温婉，双唇微张，嘴角含笑，让男人想用一生给予她如此的美好安宁。

　　他不忍心破坏她的美梦，也被如此唯美的画面吸引，于是静坐一旁默默看着。

　　恩俏睡前老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惴惴不安地入睡后，忽然一个激灵，就醒来了。她微微张开双眼，见房间的蓝绿色软椅上，威严端坐着一个人。

　　她没有害怕或大吃一惊。她知道来人不是巴特，巴特的坐姿吊儿郎当漫不经心，自带地痞流氓气息。而面前这个人虽然坐在黑暗中看不出容貌，但凭着那笔挺高贵的坐姿，她断定来人就是野鹰酋长，因为那是他才能坐出来的王者气势。

　　“大哥哥，是你。”恩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巴特他出事了吗？”虽然第一反应是担心巴特出事，但其实她并不太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感觉不到慌，直觉告诉她巴特没事。

　　野鹰酋长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话到唇边又吞回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巴特肩膀中枪，但无大碍，这算是出事还是没出事？他看着月光下的女人从床上站起来，跑到他身边的圆桌上，顺手点亮了蜡烛。

　　然而等烛光照亮房间，恩俏看清野鹰酋长的容颜时，她柳眉一惊，吓了一跳。“你、你、你的眼睛——”说着，她伸出手，触摸他俊脸上的黑罩子，终于明白他瞎了一只眼，“还疼吗？”

　　不苟言笑的野鹰酋长，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就像十里严寒霜雪里的一米阳光，和曦且温暖。他忍不住伸手捉住恩俏触摸着他眉眼的小手，明明柔弱无骨，掌心却有着不合时宜的茧。

　　他眉头微皱，心想，巴特兄弟也该回来了，否则他的女人还会像个贫贱农妇那样下地干体力活。

　　他有所不知，恩俏掌心的茧并不是最近留下的，而是过去几年的艰苦岁月留下的。虽说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干体力活，但掌心仍然残留着一些旧茧，应该很难消掉了。

　　野鹰酋长望着恩俏掌心的老茧沉思了两秒，尔后抬头望着恩俏，独眼目光如矩，犀利且深沉。他说：“我让大祭师给你送些草药涂抹在手上。”

　　“我的手算什么，你的眼睛——”恩俏想象着野鹰酋长受伤时的惨烈场景，不禁红了眼眶。

　　虽说前些年在亚特兰大照料伤兵时也见过不少触目惊心的伤口与残缺之处，但对方大多是不相识的人。而野鹰酋长是她认识了几年且有着深深好感的人，潜意识里她把野鹰酋长看作是她的哥哥，之前完好无缺，如今却失去了一只眼睛——

　　忽然，她想起了巴特：野鹰酋长失去了一只眼睛，那么巴特——野鹰酋长深夜前来，那么巴特——

　　但是，她完全没有任何不祥的预感，只是睡前有点不安，直到现在她依然感觉不到恐慌或心悸。她坚信，如果巴特出事了，她肯定会有感觉的。

　　她是很坚强的人，前几年一个人在陌生的亚特兰大照料垂死的士兵，一个人在兵慌马乱中逃回来重建蔓草庄园，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最近伤感的事太多，杰夫的死亡、巴特的选择都让她不由落泪，现在看着野鹰酋长，她头一低，泪水就如断线的珠子那样掉下来。

　　她不能接受野鹰酋长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事实，他那么健美、强壮、年轻，那么完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失去一只眼睛呢？她肯定是在做梦，要赶紧梦醒！

　　野鹰酋长见她低头落泪，忍不住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他疑惑地端详着她，心里很多问号在转。

　　她清楚感知到野鹰酋长指尖的温度，那么温暖，与他整个人平常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截然相反。指尖温暖的触感让恩俏心里凉了半截，如果这是梦，她怎么会感觉到野鹰酋长指尖的温度？这一切都不是噩梦，而是可怕的事实！

　　泪水又夺眶而出，哪怕野鹰酋长替她抹干脸颊的泪，眼里的泪也像泉水般涌出。

　　野鹰酋长有些慌。他擅长战场厮杀，却不擅长情场温存，从来没有女子在他面前流泪，他不知如何应对。忽然他脑瓜子一闪，自以为顿悟了，连忙劝慰道：“妹子，巴特兄弟没事，人好好的，别哭！”

　　听野鹰酋长如此说，恩俏哭得更凶了：“我、我又不是哭他……我是哭、哭你。”真是个榆木疙瘩呀！

　　野鹰酋长纳闷了，虽然不言语，但心里却犯嘀咕了：“我有什么好哭的，又没死，又没失去了男人的尊严，瞎了一只眼算什么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笨拙地用手去擦恩俏脸上止不住的泪。

　　恩俏心里更难过了。

　　她多么希望野鹰酋长身边有一名女子，能够好好地疼他、爱他，他那么优秀，不应该到现在了仍然形单影只。可是他明显没有任何与女子相处的经验，要是换作巴特，那个流氓肯定将她搂进怀里揉来揉去吻个遍，直把她的哭吻成笑。

　　她恨不得自己能够一分为二，一个自己好好爱巴特，一个自己好好爱野鹰酋长，因为这两个优秀卓越的好男人，都值得女人用一生去爱、去拥有（此时的她好像全然忘了埋葬在蔓草庄园里尸骨未寒的杰夫）。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自己过于贪心，是不道德的，是一种罪孽，然后就止住不哭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起来，见圆桌上仍有小半瓶红酒，就给野鹰酋长倒了小半杯：“这是巴特的家族酒庄酿的葡萄酒，你试下。”

　　野鹰酋长早就知道了巴特的过去，对于外面世界的新事物也采取兼收并蓄的态度，所以欣然接受了恩俏的邀请。欧洲的葡萄酒与美洲的可可都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他多么希望这两大文明可以和平相处。

　　他轻抿一口杯中来自欧洲的风土气息，印第安人是不喝葡萄酒的，但可以想象在不远的将来，他们的土地将崛起一片片葡萄园。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将让位于那些所谓的现代文明。

　　“我来这里，是有两件事。”野鹰酋长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第一，去年巴特写给你的信，被红云掉换了，等我发现这事，你已结婚了。”说着，他郑重地交出巴特的信件。

　　恩俏目瞪口呆。她知道信件被人调换了，曾怀疑是杰夫、珍妮等人故意换掉的，却怎么也没想过是红云。再一想就明白了，原来红云一直对巴特念念不忘。现在巴特就在印第安部落，野鹰酋长连夜赶来，该不会是想告诉她——

　　“你想告诉我的第二件事，该不会是红云与巴特在一起了吧？”她一边说，一边笑，尔后不忘补刀，“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要他了。”

　　一向严肃正经的野鹰酋长又忍不住笑了，她真逗。转念一想，自己笑得失态，与平日大不相同，这很不妥，他又板起脸，严肃正经地说出第二件事：

　　“我想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是巴特为了救红云肩膀中了枪伤，现在伤口愈合得很好，已无大碍。为此，我请求你劝巴特回来，不要再跟我们在一起了，会有性命之忧。”

　　恩俏听完，波澜不惊。看着巴特的信件，那赤裸裸的表白让她心花怒放。巴特本就是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人，受伤才正常，她早有心理准备，甚至曾多次想过如果他不能从战场上回来，她该怎么办。

　　爱他，就理解他的初衷、支持他的选择。她莞尔一笑，说：“大哥哥，我不能劝他回来，就像我不能劝你投降一样。你们都是一样的人，都为了信仰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