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58、058

　　“我回法兰西继承家族的布伦特城堡酒庄，之后回来美国风光娶你。”

　　本来是一件狂喜的大事，然而此刻恩俏却比死还难受。“什么？真的？”她看着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其实不用问，她知道红血丝有多触目惊心，巴特对她的心就有多真。她总算后知后觉，懂了，也晚了。

　　然后想起自己那么急切地嫁给了杰夫，悔恨的眼泪又滚滚流了下来，与巴特的热泪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一滴是她的，哪一滴又是他的。

　　此刻两人心意相通，悲喜相通。喜的是，他们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悲的是，他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

　　“让我杀了他。”巴特轻轻地用脸摩擦着恩俏的脸，感受着两人的热泪，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却是那样的咬牙切齿。“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不！”恩俏被吓得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着巴特，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你不能那样做！不能胡乱杀人！他是杰夫，我的丈夫、我的哥哥、我再生父母的亲生儿子！”

　　“如果不是他对我的信做了手脚，此刻我应该回来娶你了！”巴特也瞪大了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还不容许我杀了他！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弥补不了对我俩的伤害！”

　　有那么一瞬间，恩俏也恨不得亲手掐死杰夫，但很快她的脑子就清醒过来了。当初收到信时，她并没有质疑信件的真实性，才铸成了如此大错；如今，巴特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杰夫，她不能不质疑，免得又铸一次大错。

　　“万一不是杰夫做的呢？”

　　没错，杰夫的挑拨离间曾在她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但如果她能够看清真相、能够坚定内心，那么再多的挑拨离间也不管用，事到如今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而且，虽然杰夫曾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她始终相信他不会有擅自改动巴特信件的歪心思，他和珍妮本性都不坏。

　　再说了，即使真是杰夫对信件动了手脚，她也是不允许巴特杀害杰夫的。抛开法律制度不说——其实战后的美国根本无法律制度可言，弱肉强食才是美洲大陆的生存法则——无论是道德还是感情，都不可以！

　　“不是他还是谁！”巴特怒吼。如果刚才不是恩俏用身子护着杰夫，他真的会把杰夫往死里打。

　　“我会问清楚他这个问题的。”恩俏搂着巴特的脖颈，再次吻上他痛苦、狂怒的脸，安抚他的伤痛、平息他的怒火。

　　其实她何尝不伤痛、何尝不愤怒，老天爷跟她开的这个玩笑太大，她这么年轻，真的承受不起。“但是答应我，不能做伤害杰夫的事情！他是我再生父母的亲生儿子、与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我现在的丈夫！”

　　她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好，一说最后一句话，巴特恨不得现在就掐死眼前这个女子。可是汹涌澎湃的怒潮只能封锁在心中，化为行动则是绵绵密密的吻落在恩俏脸上、脖颈上。他在心中发誓，即使不能亲手除掉杰夫，也不能再让杰夫沾染恩俏。如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与等，现在根本就没有杰夫什么事。

　　而恩俏也眉头紧皱，思量着另外的事。千万千万，不能让巴特知道杰夫的挑拨离间。想起之前杰夫提及巴特时，话里话外都指向巴特垂涎蔓草庄园才接近她，虽然已明白了杰夫从中作梗，但她不能让巴特知道，因为巴特真的有可能手刃杰夫！

　　因此，除了得知巴特心意的狂喜、老天爷跟她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的狂悲，她现在又多了一样心情：狂烦！要怎样才能护得了杰夫，免得被巴特干掉？此时，恩俏的眉宇也皱成了“川”字。

　　吻够了，泪流干了，两人也累了。

　　冷静下来的恩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出格。哪怕她爱巴特、巴特也爱她，但她已是杰夫的妻子了。身为杰夫的妻子，却与巴特热吻拥抱，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苍天不会原谅她的，长眠在蔓草庄园的拉姆斯老先生、老夫人也不会原谅她的。

　　恩俏的良心很不安，在“狂喜”“狂悲”“狂烦”之后，又加多了“狂恐”。老天啊，杀了我吧！她推开了巴特，对巴特说：“我们不能这样了。”

　　巴特目眦欲裂。“你什么意思？”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但抱住恩俏的双手依然在轻微地发抖，“所以，我不能抱你、不能吻你，也不能杀杰夫？”这跟儒夫有何区别？

　　虽然不忍、不甘、不愿，但恩俏不得不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把巴特推开些，嘶哑着嗓音说：“我也不想这样，但现实就是这样。我才十九岁，但我都懂，你大我那么多，你不能够不懂！相信我，我真的很难过，但我必须这么做！我们都很难过，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因为除了拥有情感，还拥有理智。很多时候，理智必须战胜情感，世界才能维系着万事万物之间的平衡，而这与世俗条约无关，与各种教规无关。

　　终于，巴特松开了恩俏。他充满红血丝的双眼一片死灰，刀削斧凿般动人心魄的脸一片灰败。他垂着头，悲伤、沮丧地说：“我到附近走走。”

　　然后，向着远处的墨墨远山，向着西天的血色黄昏，他迈出了漫无目的的步伐。

　　恩俏想追问一句“你会回来的吧”，但最后忍住了。

　　看着夕阳余光中他挺拔的背影，她希望他能回来。但如果他不再回来也不是坏事，因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回来肯定又会诱发下一场流血事件。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再回来，她的心也会因流血流干了而死掉。

　　远处，被希侬、琼丝和吉安拦着的杰夫目睹了一切。他对巴特恨之入骨，这种恨一开始是没来由的，到现在则是恨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然而他的拳头都无力紧握，他被酒精侵蚀了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起他对情敌的恨。恨一个人，也需要资格与实力。

　　同样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还有第二卷从未出现过的野鹰酋长。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荷枪实弹全副武装，风中飘扬的黑发有一种狂野美。他年轻俊朗的脸上同样写满了痛苦与悲伤，因为他手中拽着的，正是无意间从红云那里发现的巴特写给恩俏的信：

　　“我最最亲爱的恩俏：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坐上了开往欧洲的船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请你务必等我三个月！

　　“还记得在印第安部落当你的脸被划伤时，我曾说过的那句话吗？当时我说：‘没事没事，我娶你就是了。’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我爱你，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沦陷了。

　　“你那么年轻，年轻到我不忍心碰你。你远离了你的亲生父母、同胞族人，在一个完全不属于你的环境中长大，内心孤单恐惧，我很想弥补你生命中缺失的那一块。

　　“等我三个月，我回法兰西继承家族的布伦特城堡酒庄，之后回来美国风光娶你。

　　“以布伦特家族的名义，爱你！

　　“你的爱人
　　“巴特·布伦特
　　“1865年2月15日”

　　这是恩俏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信，也是求婚信，但阴差阳错地，她完美错失了。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又因为什么主观的或客观的原因，错失了与爱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