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18、018

　　晚餐时大家团团围坐在布满弹孔的餐桌，等着波克回来一起用餐。

　　拉姆斯老先生慈祥地对巴特说：“小伙子，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你用我的宝贝女儿作赌，现在我带回了你赢来的羊！”

　　恩俏多害怕巴特又露出那副可恶的面孔，不正不经地说：“嘿，老头，我是一个赌徒！”要是那样的话，她就一巴掌刮过去，给点颜色他看看。

　　但巴特却出奇地礼貌，谦虚地笑笑，说：“实在对不起，竟然用你的宝贝女儿作赌。不过当时形势所逼，我就又赌了一次。”

　　说罢他耸耸肩膀，自顾自嘲弄起来：“我一个逃兵，您老人家在军队待过，也知道那里是出赌场高手的地方。”

　　明明一开始表现得还很好，但后来又很欠扁了。恩俏无名火起，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显得正派点？

　　她正担心拉姆斯老先生会对巴特不满，认为他不是个有教养、有礼貌的人，没想到拉姆斯老先生却乐开了花，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抖了起来：“是啊，我的牌术也在那里得到了提高。”

　　波克手舞足蹈地走进来，高兴地说：“原来那头山羊有了崽噢！”

　　恩俏惊讶地问：“是吗？”

　　巴特更惊讶了：“难道那天你没看出来吗？”

　　“没。”恩俏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他又来奚落自己了，“难道你看出来了？”

　　巴特咳咳，一脸尬笑：“很明显啊，当然看出来。否则我怎么舍得拿你去做赌注呢？”这话说着说着，又变味了。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

　　恩俏又满头黑线。

　　“其实那天在赌场上我就认出你们了。”拉姆斯老先生说，“所以才在你们丢了山羊后偷偷把它牵回来。也多亏当时你们打斗激烈，否则还真不好顺手牵羊。”

　　这时气氛又凝重起来。大家都不愿触及的话题就这样被挑起。恩俏和巴特看了彼此一眼，不再说话。

　　“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拉姆斯老先生淡定地问，好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遇事不慌张。

　　“没打算，就这样。”恩俏敷衍着说。

　　“要不你们到外面避避风头，到查尔斯顿找康妮去。”康妮是拉姆斯老先生的大女儿，嫁给了查尔斯顿的一名富商。

　　战事快打到蔓草庄园时，年迈的拉姆斯老先生被强行拉去参战，儿子杰夫事先听到风声逃到查尔斯顿躲避兵役，拉姆斯老夫人在拉姆斯老先生参战后就病逝了，小女儿珍妮也逃到了查尔斯顿。

　　“珍妮小姐和杰夫少爷有打算何时回来吗？”这是恩俏最关心的问题。她和巴特随时会被捉走，拉姆斯老先生年纪大了，到时恐怕会有不少人打蔓草庄园的主意，例如那位可恶的管家。

　　如果珍妮小姐和杰夫少爷回来，或许能守住蔓草庄园。只是“或许”哈，因为杰夫少爷是个孬种，珍妮小姐也只是个深闺小姐。如此乱世，不够狠的话守不住自己的东西。

　　“现在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你以为他们会回来吗？恩俏，杰夫和珍妮不像你。你吃得苦中苦，他们则娇生惯养，连我都为他们感到羞愧。我就不明白，你们一起长大，我对你们一视同仁，怎么差别就那么大。”拉姆斯老先生感慨。

　　“别这么说。哪个少爷小姐不是这样的？这才是真正的少爷小姐。”恩俏宽慰道。杰夫少爷确实不太争气，烂泥扶不上墙那种，珍妮小姐确实金枝玉叶，但这不是她的错。两人心地都不坏。

　　“杰夫也是一个逃兵。”拉姆斯老先生看了巴特一眼，幽幽地说：“南部联邦几次征集男人上前线，他听到风声都躲到康妮那了。”

　　如今珍妮和杰夫都在查尔斯顿不愿回来，起码那里是城市，虽然也一样免不了战乱，但条件没乡下艰苦。

　　拉姆斯老先生不温不火地说：“只要一想到蔓草庄园沦落到这光景，杰夫就不会想回来的了。只有你把蔓草庄园当作自己的家，他们都是说丢弃就丢弃了。”

　　恩俏心里很替拉姆斯老先生难过，她握住拉姆斯老先生的手说：“拉姆斯老先生，蔓草庄园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离开你、离开蔓草庄园的。”

　　拉姆斯老先生已听波克和吉安说过，恩俏是如何带领大家重建蔓草庄园的、巴特是如何修补好破损的屋顶的。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蔓草庄园要易主了。可是很奇怪，他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还长舒一口气，觉得终于等来这一天。

　　拉姆斯老先生看着眼前这个争气的养女，感到很欣慰。他抬抬眼皮，望向巴特，平静地问：“你会离开蔓草庄园吗？”其实他是在间接打听巴特是否会离开恩俏。

　　巴特对这座庄园并无太深的感情，虽然他理解恩俏对蔓草庄园的执念。

　　她说她是无根的浮萍，也没有姓氏，在这混乱的世界，她一直彷徨无助，想要落地生根。而她以为蔓草庄园就是她应扎根的地方，她以为只要把根扎进蔓草庄园肥沃的红土地，此生就有了根。

　　但是她却不知道，蔓草庄园也不是她真正的根，她真正的根在遥远的东方。就像他，他在美洲大陆走南闯北，四海为家，但他也是有根的，他的根在遥远的欧洲，那里也曾有一座属于他的城堡酒庄，但他回不去了。

　　他和恩俏都有根，只不过他俩都不能扎根在自己的故土。那能扎根在异乡吗？答案可能是“不”。

　　巴特明白了他的意思，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蔓草庄园需要我的话，我就不离开。他们主要是来捉拿我的，给你们带来麻烦，我很抱歉。如果我离开能还你们一个安宁，我也会离开的。”

　　沉默。巴特这些话很体面、很正派，却把气氛搞得很沉重。大家都怀念他嘻皮笑脸说胡话的时候，好歹那会很轻松。

　　如果是刚开始，波克和吉安肯定恨不得快快送走巴特，但现在他俩非常渴望巴特留下来，蔓草庄园需要一位年轻力壮有魄力的男子，很显然，庄园的接班人杰夫少爷不是。

　　恩俏眨眨眼，为了调节气氛，勉强扯出一个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多活需要你干，你可不能离开啊！别管那些人，他们来我们就躲，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巴特咧嘴一笑，也接话道：“知道啦！明天还得进山看能否捉到只火鸡野鸡之类的，平安夜快到了。是吧，波克？工具你准备好了吗？”说着，他逗弄似的朝波克眨眨眼。

　　波克一愣，然后点点头，说：“都准备好了。吉安，你可准备好怎么烹饪这只鸡？”说罢，他又望向了吉安，好像眼前就有一只现成的鸡似的。

　　吉安顺着接话：“那还用说，我材料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现场气氛随即轻松起来。影影绰绰的烛光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场面异常温馨，哪怕身处的这个屋子到处都留有战争的痕迹。

　　拉姆斯老先生望着巴特和恩俏两人，感到欣慰的同时，心里却寻思，一个普通的逃兵怎么会惹来那么多人捉拿？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谁会花时间精力去捉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