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16、016

　　当巴特带着印第安女子和山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下来时，他看到几个虎腰熊背的北方大兵包围了恩俏，其中一人锁住了恩俏的咽喉。

　　恩俏则像一条短毛猎犬那样不敢动弹。她那样子够滑稽的了，事后巴特想起就忍俊不禁。

　　但他当时的反应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他像只受伤的美洲豹那样两脚一蹬，冲了出去，闪电出拳，把一个大兵打得四仰八叉，同时又抬起大长腿，横扫其他人。

　　别人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他可是一言不发就开打。很快，巴特与五名北方大兵扭打在一起。因为招式太快太狠辣，五名北方大兵都没来得及掏出武器，只能近身肉搏。

　　锁住恩俏咽喉的大兵见状，连忙掏出shou qiang。

　　恩俏一急，捉起大兵的手臂张嘴就咬。她承认危急之际她只有这一招，但她那对尖尖的小虎牙可不是只会装可爱。

　　大兵一阵疼痛，混乱中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差点打到自己的脚。

　　听闻枪声，巴特脸色一变，眼见恩俏与持枪的大兵犹如狐狸扑狮子那样打在一起，他顾不上子弹乱飞，硬是飞身过去抬起长腿踢掉他的枪。随即那名大兵也扑过来与巴特打在了一起。

　　巴特虽然没有问他们一句话，却知道他们是冲着他来的。该死的，他还是被认了出来。动他可以，但动恩俏则不可以。

　　然而巴特终究只有一个人，几番比斗之下就渐落下风。六名大兵像潘帕斯草原上的红狼发现美味猎物一样缩小包围圈。

　　印第安女子见状也加入了战斗。她虽为女流之辈，却也不是弱女子，一抬腿，一出手，无不展示出印第安民族的风采。然而几个回合下来，在绝对力量面前，他俩还是落了下风。

　　眼看不敌，走为上计。

　　巴特冲着印第安女子喊了一句“走”，印第安女子心领神会。她抽身而出，一把抱住从地上拾起shou qiang的恩俏，将她扔到马车上，然后挥刀一砍，砍断了系在柱子上的绳子。随即她跳上前排的车座，拿起缰绳狠抽马背。

　　战马早就被如此激烈的名场面刺激得情绪亢奋，如今终于可以一展雄风，于是撒开腿横冲直撞，硬是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出路。

　　巴特打出最后一拳就快步跟上来，两条长腿转动得像动力很大的活塞。他揪准机会一跃而上，稳稳当当坐在了前排车座上，与印第安女子一起肩并肩，开启了逃亡之路。

　　紧跟其后的六名大兵，则一边追赶一边开枪。他们的子弹并没击中战马，反而刺激着战马开启了“战时模式”，拉着一辆马车三个人跑得风驰电掣。

　　而混乱中被遗弃的可怜山羊，则被一个胡须花白、一脸慈祥的老人悄悄牵走了。

　　马车气势汹汹地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马车气急败坏地冲出了“七十二棵棕榈树市集中心”。马车骨碌碌地驶进了砂砾滚滚的乡村小道。马车背后扬起的灰尘与天边黄昏时分淡红的晚霞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哪是天与地的交接处。

　　恩俏被颠得晕头转向，清醒些时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几名北方大兵终究没有追上来，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略为失望。如果此刻他们还在追赶，她则可以拿白捡回来的枪朝他们射击，那样也不置于自己一点贡献都没有。

　　怅惘之后，她就为眼前这滑稽的场面郁闷了。

　　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然趴在了马车后面。她本该以女主人的身份与巴特双双坐在马车前排座位上的，但为什么那个陌生的印第安女子此刻正坐在她的座位上，俨然一幅女主人的模样？

　　印第安女子望着巴特，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握拳拍拍左肩，说：“红云。感谢你把我解救出来。”

　　巴特点点头：“巴特。”挺高冷的模样，跟他平时嘻嘻哈哈流里流气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们肯定会找到你们，你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红云说得锵铿有力。

　　“躲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有一个庄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巴特无任何表情地回话。

　　“你不是南方种植园主吧？”红云机警的黑眼睛上下打量着巴特。

　　“不是，我是北军的逃兵，逃到她的庄园了。”说到“她的庄园”时，巴特才露出一点微笑，就像绚烂的光炸裂了千年寒冰。

　　“唔……一个攻打南方的北方士兵，竟然跑到南方的种植园里躲起来……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红云笑了，黑黑的眼线下，那双眸子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就像你们印第安人一样，为了一个入侵你们土地的种族而打仗。”巴特也轻轻笑了，只不过脸色很阴郁。

　　战争打响前，南方的大种植园主以威逼加利益地游说南方的印第安部落，希望他们加入战争助南方一臂之力。北方的军队也私下收服了一些印第安部落，签下协议书，只要他们帮忙打败南方，就会归还一部份土地。不少印第安部落禁不住诱惑加入战争，为共同的侵略者打得两败俱伤。

　　后来南北战争结束，南方战败，白人乘胜追击，想要将这片土地上负隅顽抗的印第安人一举歼灭，因此战事并没有停止。这些都是后话。

　　“我的部落没有参战。”红云声音低低的，语气却很坚定。

　　巴特没有接话。确实有一些印第安部落铁骨铮铮，宁死不屈。面对白人的贿赂，他们坚定不移；面对敌人的枪炮，他们从不退缩；从来都是坚决捍卫自己的土地和部落，哪怕献上最后一滴血。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漫长军旅生涯中目睹的惨状。

　　战场上一对为南方而战的印第安双胞胎骑着高头大马冲来，一个为北方而战的印第安人枪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举枪崩了这个杀兄仇人，而巴特的战友则举枪把双胞胎中剩余的那个也干掉。

　　那时巴特正冲锋陷阵，他不明白在这片广阔大陆生活了两万年的本土居民为何会为了他们这些侵略者自相残杀——他们本应同仇敌忾，一起对抗外来侵略者。

　　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战争狂热支配着，参加了这场剿灭印第安人的战事。当一发炮弹在他面前炸响，人肉血浆雪片般飞舞，他选择了逃离，逃离这场不光彩的非正义之战。

　　红云是在进入蔓草庄园的十字路口离开的。巴特把恩俏捡来的shou qiang给了红云，两人互道珍重。

　　恩俏则完全被当作透明人。她哭笑不得。明明是她让巴特去救的人，但被救的人却不把她当回事。算了。她救人或帮人，并不是图回报。

　　这时，巴特脸上那凝重的表情忽然消失，嘻皮笑脸地说：“咳咳，咱们那只羊——”

　　这时恩俏才意识到，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