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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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漫天飞舞，柴火熊熊燃烧，故事戛然而止。大家久久不语，没能从这个悲壮且凄美的故事中回到现实。

　　不，大家都不希望故事就此结束，必定还会有后文的，是吧，是吧？例如：

　　或许陈易新夫妇找到了丢失的女儿，

　　或许他们一行人躲过了白人的围剿与追杀，

　　或许他们与从故国过来找寻他们的家人团聚，此刻也围坐在餐桌边吃着热呼呼又美味的汤圆，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冬至庆贺又一个阖家团圆……

　　为这个故事着迷的人，肤色不同、国籍不同、信仰不同、背景不同，但每个人心中都强烈地希望，陈氏一家能在世上某个地方幸福地生活着，继续着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祖业。

　　而不是如疯了的瞎眼风水大师说的那样，“陈氏一家只剩一个女娃娃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事，绝对不是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呢？他们没有一个相信，因为好人一定会有好结局！

　　如果是认识巴特前，也许恩俏会大吵大闹，质问苍天为何善良之人会被如此不公平地对待。

　　但自从认识了巴特，在巴特的言传身教下，她耳闻目睹了印第安人的血泪史，她得以脱胎换骨开眼看世界，也明白，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历史也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其他人的内心也是五味杂尘，都想到了各自的悲伤。不强大起来，哪怕你是对的，也会被认为是错的，哪怕你是正义的，也会被认为是邪恶的。世道本如此，唯有强大自身，才不会被欺负，才得以在这残酷的世界活下去。

　　许久之后，望着僧人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恩俏问：“您的脸，就是仁德堂被毁时伤的吗？”

　　僧人点点头，闭上双眼，似乎在回想过去，尔后又张开，渴望地看着恩俏，问：“请问施主是否对小时候的事有印象？”

　　恩俏眼眶一热，鼻子一红，差点哭出来：“对不起，我没有任何印象！我很希望我就是陈月夕，很希望陈氏一家就是我的家人，真的！但是，我没有任何印象，甚至连我在哪里走丢的，怎么被拉姆斯老先生捡到的，都不记得了。”

　　一时激动，她忍不住扒在桌上抱头痛哭。巴特吓坏了，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赶紧将她抱进怀里：“没事的，不记得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慢慢找！我们可以在纽约到处打听，甚至到陈氏的故乡去查找，反正总会再找到点什么的。”

　　“吉安，你能再讲述下你们遇见我时的情景吗？”恩俏从巴特怀里抬起头，呜咽着问，“虽然你已讲了很多遍，但我还是想听下，也让大家都听下看能否找到点什么。”

　　于是吉安又讲述起来。由于年代久远，很多细节都记不住，只记得那时恩俏看上去才三四岁，浑身脏得像从煤堆里走出来，她一个小不点战战兢兢地走在亚特兰大的铁路边，一列火车轰隆隆驶来，拉姆斯老先生跑上前救下了她……

　　“身上没有任何能代表身份的东西，例如挂坠、链子之类的，即使有，也应该被摘走了。”吉安补充道，“衣服很脏，乌漆嘛黑的。拉姆斯老先生在亚特兰大买了几条新裙子，我们在一家酒店订了两间房，我给恩俏洗漱干净换上新裙子，第二天才回蔓草庄园。恩俏换下的衣服被我扔了，如果没扔就好了。”说完，她懊悔极了。

　　僧人也没能从吉安的讲述里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多么希望，眼前这神似陈易新两兄妹的女子就是当年走丢的陈月夕。

　　那样，起码陈氏一家还有一个血脉存留于世，就如疯了的瞎眼风水大师预言的那样“陈氏一家只剩一个女娃娃了”。

　　虽然不愿相信、不愿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陈氏一家还在，不可能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不可能连刚建成的陈氏家宅都不回去。他们当年肯定是——

　　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人，总得有希望吧？

　　他将那三张小心翼翼保存了十几年的素描画像，郑重交予了恩俏：“施主，不管您是不是陈月夕，这三张素描画像，您先收着吧。”

　　当年，他在被大火焚烧着的仁德堂里，唯独抢救出这三张画像。本想等与陈易新等人汇合后就物归原主，没想到这一等就十几年。

　　现在，它总算物归原主了吧？心底里，他已认定恩俏就是当年的陈月夕，即使不是也认定是吧！

　　因为，每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希望，陈氏家族的遗孤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像个公主那样活着，身边都是爱她的人……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这才是人们愿意看到的未来。

　　恩俏郑重地接过这三张素描画像，感觉手上沉甸甸的，好像捧着的不是纸张，而是一段消逝的历史。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一脸凝重的众人，又看向一旁同样眉头紧皱的巴特。

　　她想起了巴特给予她的这三年，从1864年至1866年，想起了拉姆斯一家这十几年对她的好，杰夫的爱和小杰克的死，康妮和珍妮、希侬和琼丝，野鹰酋长、红云、黑豹与印第安人……林林总总、点点滴滴，都是她在北美的记忆。

　　现在，是时候去寻找那些本该属于她、却被她不经意间丢失的故国的记忆了吧，是时候去寻找那些虽然没有印象、却给予她生命、与她血浓于水的家人了吧。

　　“我想去陈氏家族的故乡再找找，或许去一趟，就能确定我是不是陈月夕了。”恩俏抹干眼泪，坚定地说。

　　“即使最终确定我不是陈月夕，我也想去陈氏家宅走走。小时候拉姆斯一家经常带我们去教堂聆听上帝的教诲，但原谅我的不敬，我真的不觉得上帝与我有多亲近。可是，当听说人们时不时就去陈氏家宅祭拜，我也想去祭拜。”

　　或许，这就是血脉宗亲的力量。先辈连接着后辈，逝者连接着生者，一脉相连，代代相传。他们，从未远去，他们，从未离开。他们的灵魂始终萦绕在天地，庇护着世间的亲人……

　　“我也去！”

　　“我也去！”

　　波克和吉安异口同声道。

　　波克似乎忘了，他晕船晕得有多厉害，也似乎忘了，他一直号称蔓草庄园就是他的家，如今听闻要去亚洲大中国，却又把蔓草庄园抛到九霄云外。

　　吉安则想看看大洋彼岸的同胞。据巴特说，他们印第安人与大洋彼岸的中国人长得很像。确实，她一直觉得恩俏跟自己很像，如今见到林书豪等中国城的华人，更觉像了。

　　林书豪听闻，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又关上回来为大家各倒上一杯热茶，说：“我也好多年不曾回去了，看来刚好可以一起同行。”说完，他望向了僧人。

　　僧人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我也老了，叶落归根，刚好这次与大家一同回去，就不回来了。佛恩寺虽然破败，却是我永远的家。”说完，他有着可怕伤疤的脸，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的首次微笑。

　　巴特闻着幽幽的茶香，如此含蓄又如此怡人，想起了另一种馥郁芬芳的饮品——葡萄酒。欧洲的葡萄酒、亚洲的茶、美洲的可可，这些人间至绝的饮品，各代表了不同的文明，同样美味、同样征服人心。

　　他来自欧洲十三代传承的布伦特城堡酒庄，见证了美洲蔓草庄园拉姆斯家族的四代变迁，如今又听闻了亚洲百年中医世家陈氏家族的故事。

　　但是，这还不够，他要踏足亚洲大中国，到东南沿海岭南地区的那个海滨村镇走一走，亲眼看看那栋中西合璧的陈氏家宅。那很有可能就是恩俏真正的家、他余生在亚洲大中国的家！

　　“明年，我们一同坐船去亚洲大中国，争取在那里庆贺1867年的春节！”说完，他看了看恩俏，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像碰杯葡萄酒那样举起茶杯，“为了陈氏家族！”

　　“为了陈氏家族！”大家重复着这一句，然后举杯共饮。

　　那时候有梦，关于亲情、友情、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关于创建更美新世界。现在举杯共饮，茶杯碰撞的声音，即是梦之开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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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不容易。
三小时后发下后记，感谢阅读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