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临夏》黑旦

2、再见。

　　白皎寻思着第一次见面就夸人帅不太正经，抿嘴思考着怎么接话，又余光瞧见王教练放下手机，她索性略过话题，改和教练说话：“我们什么时候考科目一呀？”

　　此时王教练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只说了句等通知，便挥手让他们先走。
　　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他朝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两人喊道：“那谁，白皎，是白皎吗？”

　　白皎转头看他，点了点头：“对，我白皎，教练你喊我什么事啊？”

　　王教练手捂着手机话筒处，眉毛揪成一团，语气有点冲：“下次别穿拖鞋来！”
　　白皎问道：“为啥？”
　　“你这个子还穿拖鞋？能踩到离合刹车吗？不怕不跟脚啊？”。

　　不是，拖鞋不跟脚和她个子矮有毛线关系？
　　白皎不服气，又不想第一天给教练一个喜欢顶嘴的印象，便瘪嘴转过头快步离开。

　　车库在练习场的对面，白皎需要顶着太阳绕过去骑车。
　　她见徐既明逐渐缩短两人的距离，从半米到十几厘米，地上的影子随着晃动不时重合在一起。

　　直到近至他的气息清晰可感，他都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走了几步，两人都没出声，一时耳边静得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
　　白皎不喜欢这种氛围，沉默中透着丝尴尬，她企图活跃气氛，“你高中刚毕业吗？”

　　徐既明淡声说道：“不是，我今年大学毕业。”
　　“那你大学期间怎么没去学车？”

　　白皎一直认为男生对车或多或少都有些兴趣，基本上成年后有时间就会把驾照考了，而就像她爸认为学车是一种技能，无论开不开，最好去学。

　　“之前寒暑假都忙着做志愿或者做实验，没抽出空。”徐既明回答道。
　　“哦哦。那你现在不忙着就业或者升学？”

　　“嗯。”徐既明寡言，习惯性简要回答，但见女生正仰头看着他，忙补充：“我开学继续念书，这个时间正好有空。”
　　“哦哦，这样啊。”

　　话题结束，尴尬再次席卷而来。

　　白皎想了几秒，实在不知道聊什么，纠结地开口：“你刚说一长溜什么什么兮是什么？”

　　“夜皎皎兮既明，这是屈原的.....”
　　“哦哦哦。”其实还是没听懂他说的啥，但是不能显得她没文化呀，只能硬着头皮搭腔。

　　聊天又戛然而止，脑中上方刚赶走的乌鸦嘎嘎嘎地飞来。

　　要命。
　　能不能说点人话。

　　余下的一段短距离路程，白皎加快步伐，男生却也跟着稍微迈大脚下的步伐，尽量同步。

　　“诶，我看见我车了，我走了啊。”目测差不多快到了自己车前，她连忙扭头和徐既明告别，也顺便中断这不在一个频道上的生硬聊天。

　　“嗯，再见。”徐既明说完，便转身换了方向去往校门口。

　　“拜....”白皎轻声在他身后说了句，转而心里嘀咕着老套的再见可还行。
　　这再见是，再也不见，还是，再一次见面？

　　*
　　5月19日。

　　“5.26考科目一。”
　　“要提前4天预约。”
　　“5.20前把视频刷完，最迟5.20预约科目一。”
　　“20号上午先来驾校参加模拟考，三次95以上才能预约。”
　　“记得刷视频啊，别最后预约不了！”
　　......

　　昨晚，白皎通宵看了部剧，刚闭眼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梦到了自己被电钻胁迫，尖锐钻头离脸越来越近，自己却已经抵在了墙角无处可逃，恐慌下猛然惊醒，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枕头下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嗡嗡。

　　靠，她恨恨地掏出手机看谁大清早六七点祸害人，将手机举起对准脸，结果人脸识别不成功，转成输入密码，然后一点开屏幕就看见教练拉的微信群名上多了个红点。
　　眯着眼看信息的内容。

　　啥？
　　三次95分以上才能预约？

　　白皎惊得一激灵，睡意瞬间消失。
　　连忙坐了起来，脑中细想现阶段刷题情况，似乎没有一次超过90分，并且都是六七十分。

　　她揉了揉眼，重新仔仔细细地读一遍群里的消息，话还是那些话，其他群成员也没质疑不合理。
　　退出群聊天，闺蜜韩沁昨晚发来的消息还在微信界面上，“明天杀一波？”

　　昨晚沉浸欧巴的美颜无法自拔，白皎没注意到微信的消息，想了想，她拒绝道：“不了，没时间去剧本杀，明天科目一模拟考。”
　　“好的哦，那你加油哦。”对面秒回。

　　白皎玩笑般回复：“其实你可以挽留我，指不定我就去剧本杀了。”
　　“不了，自从老娘科目二考了四次，从大一考到大三，我怕了，再也不会小瞧学车。”
　　“好的吧。”

　　这时，驾校群里弹出一个消息，“明天？”
　　备注为江权的人紧接着又发了条，“什么模拟考，95分啊，做不到啊。”

　　教练：“好好练。”
　　白皎忙不迭地跟着回：“...做不到+1。”
　　教练：“能做到。”
　　江权：“做不到，这不难为人啊。”
　　白皎：“+1。”

　　在这下面，昵称X的人却回了个OK的手势表情包。
　　至此，群里恢复安静。

　　X应该是徐既明吧？

　　昨日男生清冷淡颜的五官浮现在白皎的脑海里，手不自觉地点开X的头像，试一下是否能看见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只有星空背景图，以及一条灰色的横杠。
　　并没有所谓的允许陌生人查看十条朋友圈。

　　好奇心暂时被封住，白皎转为担忧自己明天是否能预约上，她点开驾考宝典，做一次模拟卷。

　　结果——
　　嗯，74分，进击的菜鸡。

　　菜—鸡—啊！

　　她郁闷地丢开手机，而因甩得幅度过大，让手机直接磕到墙面，咚一声。

　　听见声音，白皎心疼地又赶紧找回才买没多久的手机，前后仔细检查下，见没有屏幕伤痕后，再扯来衣摆擦了擦轮廓的边角。
　　最后认命般翻找出草稿纸，继续刷题，并手写记下APP 评论区其他人总结的简背点。

　　忙活一天，总算在APP模拟考上得到了几次95分以上。
　　桌上的计时器时间已经转到1，白皎困得连睡前微博都懒得刷，直接关灯睡觉。

　　*
　　第二天，七点多，白皎心里惦记着上午的模拟考，一大早就自然醒来。

　　这可是确定升学、闲散度日后的头一次自觉早醒

　　她见时间还早，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继续刷题，毕竟科目一若因为模拟考不合格而不能报名，不仅遗憾还丢人，所以不得不慎重对待。

　　手机模拟四次，三次95分以上，一次92分，这正确率可以了。

　　想是应该能通过驾校的模拟考，白皎暂时放宽了心。
　　一旁书桌上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8:41，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迅速起床洗漱吃饭去往驾校。

　　等到了驾校，白皎却发现教练不在，微信询问一番后，他先让她先去报名大厅休息会。

　　没等多久，就在她正瞎放技能时，徐既明推门而入。
　　白皎打了个招呼，注意力重新回到游戏上。

　　徐既明环顾一圈，径直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偏头看向外面，视线透过玻璃门不知在看什么。

　　白皎抽空瞥了他一眼，也顺着他的方向瞄了眼室外，纳闷着这玻璃门反光，室内的摆设和人模模糊糊射在玻璃上。
　　而随着自己的动作，上面的一道虚影也晃晃悠悠，让外面的光景看得不太清楚。

　　他在看什么？
　　难道是自己近视看不清？
　　外面到底有什么值得盯那么久？

　　白皎趁着回血的时候再次眯着眼观察了下外面，仅看见几辆正在练倒库的车，停得歪歪斜斜。
　　看人练车很有意思？

　　那还是继续游戏吧，她低头继续操纵着手下的英雄冲向战场。

　　不一会，白皎再次被摁死半路上，而自家水晶也被敌人残忍击破。
　　她撇撇嘴，放下手机，准备和徐既明搭话，培养一下车友情，但视线却被一个中年女子突然挡住，她扭着身子直接坐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面朝着白皎。

　　此刻，白皎入眼也只有花红的碎花雪纺上衣，连徐既明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女子完完全全地隔断二人的眼前画面。

　　中年女子眉毛紧皱，但很自然地和白皎搭话，“你也26号考科目一？”
　　白皎点头。

　　“王教练的学员？”
　　白皎又点头，一旁的中年女子则开启了吐槽模式，絮絮叨叨地念起自己学车的苦，“哎，我也是，科目一都第二次了，上次没过，这狗屁东西记不住怎么办？”

　　“...哪方面记不住呀？”白皎问。
　　“全部。”

　　白皎噎了一下，安慰她：“没事没事，多看看，多练练，扣分罚款这些我也记不住。”
　　“那你有信心这次能过吗？”

　　白皎思索几秒，参考这几次模拟题分数的数据，勉强有点信心，“还好，这几次刷题分数还可以。”

　　中年女子眉头皱得更紧，叹一口气，问：“你用什么方法记得这些？”

　　白皎见她如此焦虑，便从裤兜里掏出叠得皱巴巴的一小张笔记，将纸摊开后，摆在中年女子的面前，和她说：“这是我的笔记，你看看能不能理解。”

　　纸上的字写得潦草，还有许多鬼画符的简笔画图，中年女子明显看不懂，“这都画的是什么？”

　　白皎指着扣分知识点处说：“那个驾考宝典每题下面都有评论，有人会总结，你看这一分，就是乱用灯光、乱会车、超高超长超宽、缺乏两志两证，这些全是扣一分。”

　　“十二分最好记。总共就十二分可扣，酒驾是要命的，肯定直接扣完，在高速上倒车停车也要命，不怕死试一试，这也扣完......”
　　.....

　　讲了半天，白皎大致给中年女子讲完文字概述的知识点。

　　女子听得迷糊，又指着纸上的一个字母K问这是什么。

　　“啊。”这莫名出现在右上方空白处的字母，让白皎也迷糊起来，费力在脑子思索着，“这好像是交警手势，对，是靠边停车。”
　　“这、这怎么看出来靠边停车？”

　　白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说清，坐在椅子上两手张开，“你看这是K。”
　　女子还是不明白，一副为难的模样。

　　无奈下，白皎直接站起来学交警的动作，把靠边停车的姿势摆出来。
　　只见中年女子表情依旧糊涂，她着急地跺了跺脚，上半身不停转动，手臂努力张开，摆个k型，“是这样，这样的侧面看是K，靠边停车的靠不就是K吗？”

　　中年女子究竟听没听懂，白皎不知道，但她听到“噗”地轻笑声，偏头寻着源头，就见徐既明的视线落在她们这边，嘴角微勾，眼里满是笑意。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