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20、第 20 章

　　回到书房，楚子墨没有洗潄，就着衣服上沈绣的眼泪和她放肆的擦在他身上的鼻涕倒头就睡，瞬间闭上眼进入梦乡，就连四平不小心踢到桌腿也没惊醒他。
　　这么累的楚子墨四平只在当年收复素城时，大人遇到埋伏后，打了三天三夜，终于取得了胜利，进了城安顿好后，一进军帐便如此时般倒头睡得沉沉的，平时大人极其浅眠，这都五六年了，终于再一次看到睡得这么沉的大人。

　　翌日，快午时，沈绣渐渐醒来，睁开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身舒爽。
　　冬日暖阳透过窗棂上的纱透了过来，地上满是淡淡桔黄的格子，看着都让人温暖。
　　床帐顶上吊着的香囊因她动静被荡得晃头晃脑，沈绣伸腿用白嫩的脚尖踢了踢，那香囊晃得更欢实了，竟如她此时雀跃的心情，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得出去活动活动，对了，得炖锅排骨吃，还有酱个肘子，再让紫竹作春卷吃，想着想着沈绣咽了咽口水。
　　“唉哟！我的好小姐，你快盖上，别凉着了。”紫竹忙第一时间上去将窗户上别起的厚帘子放下，只留下一小缝透气，又将两个炭盆向床边拉近了些。
　　“紫竹快将窗帘拉开。”沈绣边起身边道。
　　“好好，小祖宗您先躺下，我拉开，你看你我这拉开窗帘一会儿让屋里透透气，你就踢被子了，您可被凉着了？”紫竹唠叨着又将帘子拉开了一半。
　　“紫竹我想吃肉，我嘴里淡得想吃好多肉。”沈绣边穿衣服边欢快道。
　　紫竹看着她一脸兴高彩烈，眉飞色舞，心情一下变高兴起来了，忙道：“好。”
　　“还有春卷，我都想得流口水了。”沈绣趿上鞋子，跑到窗前隔着纱窗大大吸了口气：“真是清新。”
　　紫竹上前用手摸了摸沈绣的额头，倒是退了热了，脸上看起来也是正常了，眼睛因睡得好也是亮晶晶，水汪汪的，看得让人着实欢喜。
　　“小姐，你脸上痒不痒？昨晚没给您取下来，大人一直在，我担心得不得了。”紫竹压低声音道。
　　沈绣一愣，转回头挠了挠头发，疑惑道：“大人昨晚怎么会在我房里？在外间榻上歇了吗？”
　　紫竹摇了摇头，一脸欲言又止，脸上泛着红有些纠结的样子。
　　沈绣眨了眨眼，毕竟两世以来也活了这么久了，忽然低呼一声，本能的两手揪着衣襟，护在胸前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问：“我和他……睡、睡、睡觉……了？”我的个天！这如一个晴天霹雳般晃得沈绣一个踉跄，坐在椅上。
　　紫竹忙上前扶住，伸出手恨不得堵死她的嘴，忙呸了呸道：“小声点，您说什么呢？哪有这事？”
　　沈绣缓了缓抬起头：“那你说昨晚他在我房里！”
　　紫竹轻轻打了她肩膀一下小声道：“小姐昨晚高热，说糊话呢。”
　　“我说走嘴了？他听到了？”沈绣吓得腾的站起来。
　　紫竹忙将她按在椅子上安慰道：“没说那事。放心，小姐当时高热得历害，我本是请示大人让人去请大夫的，可是大人亲自过来，他看了小姐后开了退热的药，我也不知道您说了什么，我熬好药过来时，小姐您……您……”紫竹看着小姐一脸疑惑的等着她说下去，她看看门口只得压低声音道：“我过来时，大人坐在床上小姐抱着大人说着话，说什么妈妈，我想你，你想我吗？大人……大人就拍拍小姐……”紫竹清清嗓子学楚子墨说：“‘妈妈也很想阿绣啊’！然后小姐又叫妈妈，又说爬什么眉山的，累死了，大人一直安慰着小姐，小姐喊一句妈妈，大人就应一声儿……”说到最后紫竹都羞得低下头。
　　沈绣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你没听错？”
　　紫竹坚定摇头：“没听错。”
　　“没看错？”
　　“绝对没有，应得可温和了，还拍小姐的头，小姐说会好好吃饭，大人还说……‘乖’！”紫竹说完最后一个字，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所以，他才是那个娘……炮？”沈绣三观都快塌了！
　　“什么泡？”紫竹没听懂。
　　沈绣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气道：“二皇子啊！我们以为他俩中二皇子才是那个那个……女的角色，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大人，大人才是那个女子，真是……唉！”沈绣忽然有些失望了。
　　紫竹一脸怔惊，那玉竹说的渐渐喜欢上小姐，岂不是更难了？
　　沈绣最开始一瞬是希望楚子墨是女的，这样毫无压力的成姐妹，可是一会儿后，她想起他是个战场上骁勇的将军，她接受不了会兰花指的将军，庆幸着他不是的，二皇子在宫里养尊处优，接触最多的当然是宦官，变娘更合理。
　　可如今，听着紫竹说着楚子墨一副老姨母般的样子拍着她的头，温和的安慰自已，还应了她的“妈妈”呼唤！这分明就是内心深处老嫂子的隐藏人格。平时那副高冷的样子不过是想掩盖内心甜软的真相！果然人不可貌相！她还是阅历浅薄了。
　　在老嫂子楚子墨第四次让四平来看沈绣醒来没有后，得知沈绣已醒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兵书进了内院。
　　沈绣已穿好衣服，简单的梳了个发髻倚坐在外间的榻上，见到子墨撩帘进来后忙坐起身来。
　　楚子墨摆摆手道：“坐下吧。”又看向紫竹：“她可吃过什么了？”
　　紫竹道：“没吃，只喝了一些蜂蜜水。”
　　“不饿？”楚子墨坐到沈绣对面的太师椅上。
　　“有点饿，马上该吃午饭了，等着一道吃了。”沈绣点点头道。
　　紫竹道：“小姐想吃肉，还想吃春卷，大人想吃些什么，婢子一并做来。”紫竹现在看楚子墨的样子，忽然不再觉得可怕了，想到他昨夜对小姐细心温和的样子，果然内心都是女人，一时觉得亲切了许多。
　　楚子墨皱眉不赞同道：“吃肉不好克化，先还是吃些清淡的粥吧，春卷也少吃些，凉的会伤了胃，给她做两个便是，我用一些粥就行了。”
　　紫竹点头考虑了一下道：“那婢子就用瘦肉剁成泥煮粥，这样即好克化也补身子，春卷就不做了，不如用隔水蒸个药膳肉丸子，这个也是好克化的，汤也好喝，小姐喝药又怕苦，这个正好，大人也喝些汤，这样皮肤才不会因为熬夜发干。”
　　楚子墨觉得这屋里说话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可一时也不知是自己错觉还是因为沈绣病好了，这个丫鬟高兴多说了几句，便也不在意的点点头。
　　而沈绣则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似乎看到了五岁前生病时，母亲和王嬷嬷在床边商量给自己做什么清淡可口的菜……
　　沈绣拉回自己天马行空的想像，看到紫竹出去和玉竹做午饭了，道：“我听紫竹说了，昨夜多谢大人的照顾。”
　　沈绣说着便要起身道谢，楚子墨抬手示意她坐下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沈绣觉着自从昨天大哭过后，就像将自己从上一世带来的不甘和憋屈都发泄了出来，反而释怀了。
　　梦里不知是真是幻的见到了母亲，母亲生活得很好，没有消沉，她当年救下的那五个学生都长大了，他们统一叫她的母亲为“妈妈”，每年都会来看母亲，过年也会过来陪母亲或者接去一起团年，母亲看起来是真的高兴，她走了，母亲多了五个懂事的儿子，她心里的担心终于放下，虽然还是忍不住想念。
　　“多谢大人。”沈绣诚恳的道：“大人拿回的糕点让我想到多年前的亲人，心理很温暖。”
　　楚子墨想到她昨夜一直说着的妈妈、爸爸，但怕惹得她再伤心便也没再问了，便点点头道：
　　“如果还喜欢吃，让二殿下的厨娘再做就是了。”
　　沈绣眉头动了动，试探的问道：“大人和二殿下很要好？”
　　楚子墨点点头道：“我们是在北地一起生活了有两年时间。”
　　一起生活？这里的‘一起’是她想的那样？是那样也没什么，爱情是美好的，都值得尊重。
　　可……，沈绣悄眼看着楚子墨放在膝头的右手，那手虎口有茧，这是常年使剑和刀磨出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不像富贵子弟那样白嫩，看得出没保养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可这样就显得指尖不尖细，容易让指腹变圆，形状就不太好看，兰花指就显得有些别扭了……
　　楚子墨见沈绣忽然不说话，定定的看着自己搭在膝上的右手掌，楚子墨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抬起上下翻看了一下问：“怎么了？哪里脏了？”
　　沈绣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脑子飞快找了个借口道：“天冷了，那个我刚刚看到你虎口上有个裂口，我有香膏，擦了会好得快，而且……还很香。”最后一个字沈绣看着楚子墨的眼睛认真道，她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楚子墨看着沈绣眼里的凝重和认真，又脸色严肃，他想到昨夜她的迷糊，一时竟不知她是不是又犯病了，想着还是顺着她些好。便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那就用一些。”
　　沈绣心头咚的一声，一阵失落。
　　“哦，那好，您等等我去拿。”沈绣抿着唇一声不吭的下榻进了里间拿香膏。
　　忽然下沉的气氛让楚子墨有些莫明其妙，看来她还是没好，脾气时好时坏，刚刚还找紫竹想吃这样想吃那样，这么会儿怎么就这么消沉了。
　　正想着，沈绣从屋内抱了妆奁匣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