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沙姜

6、第 5 章

　　沈丹橘孤身影只的在废弃的通气管里沉淀了太久，在第三十二次从零数到一百后，终于耐不住性子，谨慎的用食指将通风管掀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他就汗毛倒立，定身在这个动作纹丝不动。从那个缝中，他看到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正撑在通风管口面前，将艳红蹭在大理石瓷砖上，留下不规则的连串斑点。而远处五六个分散的普通丧尸注意到了这边，迈着多少有些僵硬的步伐火急火燎的准备马上开饭。

　　一个喘气的，可能已经被丧尸咬了的活人跪在这里，沈丹橘闭上眼，凭借出色的想象力勉勉强强的勾画了整体的平面立体图。很好，不出十秒左侧的那个雀黑的棒球帽大哥将炫耀他那一口残缺尖细的牙齿以刘栏跨翔的姿势大步向前，右侧工作服大姐将长款耳坠晃得叮当响，同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移动着。

　　沈丹橘来不及多想，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迂腐思想，飞快的将整个小门完全拉开，身子探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手掏住了面前男人的咯吱窝，蹭蹭的往管道里拽。那男人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低咒了一声，反手就去掰沈丹橘紧挟着他的手。

　　沈丹橘见状连忙道：“我是来救你的！”他余光看到棒球帽大哥还差几步之遥的紫黑脚腕，颤抖的小声喊：“快....快进来。”

　　紧接着他和男人一起跌进了狭窄的通气管道中，一头撞在特殊材质的管壁上。男人混着汗咸味和血腥味死死的压在沈丹橘身上，后脖颈散发出来的汽水味儿的信息素味道已经单方面压制了他。这是一个哨兵。

　　男人咬牙起身，扭过头来看着四仰八叉的沈丹橘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在自己黑色的制服上粗略的抹了抹手，伸出去。

　　“不好意思，谢谢你帮了我。”

　　沈丹橘涨红着脸，不知是羞得还是被压的亦或者两者都有，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坐了起来。这才发现男人的袖子上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刮出平行的两道深可见骨的印子，此时正涓涓流着血。

　　“你这....”沈丹橘从自己实验室一码的白色大褂底端撕下一条布来，妥善的在他的胳膊上紧紧的绕了两圈。

　　“啊”男人笑了笑“没什.....”话音未落，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陈旧的破铜烂铁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摔了整整七八下。

　　沈丹橘手里一顿，直直的系了个大死结。

　　“.......”

　　男人耳朵紧贴管壁，刚才那声轰动可不小，以他鬼斧神工的听技准确的判断出来，大厅现在至少有八个丧尸，脚步纷杂，但都有同样的方向，那就是声源地，大厅偏左侧的拐角。

　　沈丹橘愣了半刻突然眼睛一立！“一定是我的朋友！”

　　如果说沈丹橘他们这边的状态是老弱病残，那重暮和朝霭这边可谓是朝气蓬勃。重暮站在大厅左侧的边边角拿着那把修改过的长刀，嘴角噙着抹微笑，上挑的狐狸眼熠熠发亮，映出正在与四只丧尸酣战的朝霭来。说是酣战其实也不尽然。朝霭腰间的佩剑连刃都没出，直接套着剑身将手柄处狠狠地冲那丧尸一刺，脑浆连带着爆裂的眼珠子一齐飞旋出来，溅在本就斑驳的墙面上。也就将身一转的这么个动作，他一连削下七八个闻声而来的丧尸。

　　他甚至比我认识他的时候还要厉害，重暮想，那我可不能输了！

　　长刀的刀刃闪着寒光，头顶上挂着的水滴琉璃吊坠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折射下来，给拿着长刀的手镀了层金。

　　还挺浪漫的，重暮冲上前去，丧尸胸口被捅出一朵娇艳的红玫瑰。他向着身后刚抹完一个丧尸脖子的朝霭挑了挑眉，而后手腕瞬即一转，刀刃从丧尸腐沉的身躯中穿了个透心。

　　朝霭眼神不可察觉的眯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看似瘦弱之人竟有如此干脆利落的身手，若不是他能一眼看见他颈后肿胀的向导腺体，他险些以为现在与他并肩作战的是一个玄空城精心培养的哨兵。

　　第五章

　　远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沉重的吼，震得地面都颤了几颤。二人搏斗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研究所里还是太大了，楼上的大门外的四面八方的丧尸都被吸引过来，想要大快朵颐好给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加个餐。重暮刚扬刀削下来面前丧尸的半颗头颅，一转身便望见远处的落地窗后长着翅膀的丧尸密密麻麻的挤成了一堆，正龇牙咧嘴大眼瞪小眼的吼叫着，鲜红的血液蹭在玻璃上混着唾液很快就把清澈的玻璃惹得浑浊一片。他双眉一皱胃里直翻滚，密集恐惧症差点没让他当众呕吐出来。他手上动作不停心想，唉到底也是睡了个十几年，太久没有见到这么双丧尸狰狞的眼珠了，都贴在玻璃后真像一个又一个沾血的密密麻麻的肥大虫卵。他晃了晃头，心里当真是恶心至极，便是百般的不痛快，连带着杀丧尸都迟缓讲究了些，生怕脑浆子和不明唾液崩在他身上。

　　朝霭将剑转了个半圆，宽大的黑色披风随着他身子的转动狠狠的扫在四周丧尸的眼上，激的他们嗷嗷乱叫，长期征战的经验让他一眼就分辨出此地不宜久留，扫清身旁内圈的丧尸后他一把抓住重暮的手腕，说：“走。”

　　“去哪？”

　　“逃命。”朝霭冷静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运用他哨兵蕴含的惊人体能一把将重暮抗在了肩上随即脚步飞快，颇有飞檐走壁的夸张姿势，另一只手拿着未开鞘的宝剑在前方拨开挡路的碍事丧尸。

　　重暮见他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忙出声指路道:“往7点钟方向尽头有一间储藏室。从那里可以直通玄空城地下暗道。”

　　朝霭手上动作不停，剑鞘上镶嵌者的翡翠色宝石不知撵碎了多少丧尸的眼珠，混黑的沉血凝成粘稠的乳胶状液体糊在六边形的棱角上包了个浆。他似是觉得有些厌恶，空气中的浓厚酒气又辛辣了几个度，像无数剔透的冰棱渗进了重暮的鼻腔，呛得重暮连连咳嗽。还不等抗议的声音从嗓口冒出。这边朝霭便伸手用蛮力轻而易举的扭开上着精密电子锁的储藏室，雪白的门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两人吞了进去，只余下沉重的关门声以及电子锁重新转动的咔哒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沈丹橘趴在管道扇叶上，用右耳细细聆听外面的声响。远处激烈的打斗声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半刻钟便沉寂了下去，只余下丧尸呼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的从四面传来。

　　男人好整以暇的抱肘看着面前娃娃脸的男孩，将手握成拳放在早已高高翘起的唇边清了下嗓子。他作为哨兵那敏锐的听力令他无需俯首也能大致听到些蛛丝马迹，而面前这位小向导神色认真的有些滑稽，但杏眼圆滚滚的倒显得过分可爱，与周围复杂黑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丹橘眼睛骨碌来回扫了好几圈，余光却瞥见在角落的男子像是憋着笑，目光竟有些慈祥。便猛地一回头抓住男子个正着，皱起小脸道：“你在这笑什么？”

　　男子便觉得他更可爱了，不由得挑眉逗弄“听见什么了？”

　　沈丹橘心想都不知是什么节骨眼上了，这男的还在这跟自己挤眉弄眼没个正形，当真是轻浮的很，于是语气多少带着些不满的情绪在。

　　“哼！我这般听至少比你在后面说风凉话要好得多。”

　　男子不禁笑了：“我哪里说什么风凉话，真是冤枉。”说完忙正色道“大厅最东边刚才有两人在此搏斗，最西边传来一声怒吼后便听不见那两人的声音了，想必是找地方藏匿了身形也说不定。不用担心你那俩朋友定是没事。”

　　沈丹橘一听大惊失色小声嘟囔道：“糟了，我的鹦鹉！那个哥哥一定是碰到了抓我鹦鹉的人。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那个人，哥哥还受着伤，真是可恶啊！”

　　男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鹦鹉什么受伤，沈丹橘也无心与他解释只是强调：“我只有一个朋友，但你却听见两个人。我的精神体也被掳走了....”

　　男子倒也头脑机灵，此话一出立刻明白了，在这乱世，丧尸或许要不了命，但是人心远比泥潭里的污秽还要肮脏的多。

　　“我得、我得去救他才行。”说完沈丹橘就要一把掀开通风口，在半路被男人敏捷的摁下，他力气极大几乎令沈丹橘动弹不得。

　　“喂！”

　　“嘘”男子用空出的一只手比在唇边，完全褪去了刚才的嬉笑模样此刻面容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既视感。

　　“噤声，有不妙的东西来了。”

　　远处传来轰隆的声响，如雷劈般连地面都微微颤抖着，堪比石柱般粗壮且粗糙的双脚正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移动着。

　　重暮在黑暗中蹙起了一双秀眉，他隐匿在黑暗中大气未敢出。心中却隐约好奇如今这个世道丧尸们到底已经进化繁衍成什么地步。

　　他思及抬眼，在一片漆黑中准确的看到泛着微弱银光的帽檐。帽檐上方金属制成的亘地城标，令他不由得怔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