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51、筹谋

　　最后宋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对祖孙的相处模式也实属是‘相爱相杀’，有趣得很。
　　青峰寨没什么好物，她简单吃过一碗粗粮后便出门了。
　　昨晚同王佑的商讨也只是说了个囫囵，仅仅知道他们做不成仇人就是了。
　　对于她本人的立场和身份，宋清都没有透露太多。
　　契机。
　　她觉得缺少了一个契机！
　　在仅仅见了一个四当家的情况下，宋清自问不能松懈。
　　因此，今日，她有机会见到那所谓的青峰寨寨主——年近八十的大当家。
　　大当家久居内围，对于千秋教的事物更为熟悉，若能通过他进入□□内里，未尝不能找到一击制胜的办法。
　　不过，对于这个糊涂了数十载的人，宋清还是抱着一种存疑的态度。
　　不可不信，不可尽信。
　　骄阳冉冉升起，温暖的光线逐渐将其包裹在内里，金粉之下的宋清仙得出尘。
　　只是佳人冷漠，无情无爱的眉眼之下只余一股肃杀之气。
　　路过的人哪怕见了她姣好的容颜，也不敢上前打扰。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王佑的居所。
　　今日他要带她直接入内围。
　　她也没有多问，但观事态的发展，那寨主估计是出不来的。
　　还没走到门口，隔着低矮的围栏宋清都能望见站在檐下远眺的王佑。
　　不得不说，就这么远远一瞧，这男子还颇有些颜色。
　　转念一想到自己初见此人时的画面，七分颜色也生生折了三分。
　　那人微微转过头，颔首。
　　宋清同样点头示意。
　　移步走到门前，眼前的门随着一声“吱呀”被内里的人打开。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虽然身形瘦弱但目光精明，且警惕。
　　哪怕只是看了她一眼，宋清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样的人，就像树丛里潜伏的豹。
　　危险又狡猾。
　　老实说，自她进入这青峰寨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里，就此人最像她脑子里预设的匪。
　　“请！”王佑将目光移到宋清身上，虽然佳人卓绝，但能令他另眼相待的眼下就只有她的能力。
　　踏入内里，里面的内设却与外头古朴的一切格格不入。低调奢华又暗含腔调，一看就是有生活追求的人。
　　没有太多华贵的东西，但只要出现的无一不是精品。更不用说讲究的陈设布局，屋主人的性格可见一斑。
　　“昨夜太过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明白。我们的人要午后才方便进入，阁下有什么要问的，现下尽可提出。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方一边坐下，一边有条不紊地陈述着。
　　前头语尽，而后其话锋一转，也抛出一个问题：“在回答阁下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宋姑娘。”
　　宋清微微抬眸，示意他问。
　　“昨夜寥寥几语，宋姑娘只说了自己途径此处而后被误抓了回来，前不久才脱身……但依姑娘之能，我觉得有些不应该啊……”
　　被抓了好几天才离开，明显就是在探查些什么。
　　虽然说他们立场一致，不会冲突，但毕竟全寨上下数百口人，他总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混过。
　　而且这人，一看就不简单。
　　女人，漂亮女人，漂亮的能独身行走的女人=危险危险危险！
　　宋清看着对方的视线，丝毫不惧：“既然这样，那不如让我来猜一猜，为何青峰寨在人数众多，能人辈出的情况下，依旧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毒发只在月末，若是真的用心经营，未尝不能取出解药的药方。
　　但数载揭过依旧无果，要么就是药方已然销毁，要么就是千秋教里面存放药方的地方，这些人都不能进。
　　只能让第三方介入！
　　眼瞅着对方看她的视线愈发凝重，宋清开门见山道：“我是官府的人，准确来说，是某位大人的夫人。我夫君奉命剿匪，驻守此处，我来寻他，几方机缘巧合下，竟进到这里来了。”
　　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宋清继续道：“我的本意是替军方探查些消息，便速速离去的。可不知怎的，在这儿待得越久，就越奇怪。”
　　“哪里奇怪？”王佑知她说得不是千秋教与青峰寨的纠葛。
　　宋清目光一狠，凝眉回望：“这就不是你我之间能谈的了。”
　　敌国渗透，扎根数载，民心涣散，国本动荡……
　　说多了宋清都觉得这云朝没有挽救的希望了。
　　可这人实在机敏，不是他们能商讨决定的，无非国事天下事，在联想到当下的时局，王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在最后消息的惊愕下，就连宋清是官府的人的这一重身份都显得十分苍白。
　　“我们……被人利用了……”王佑有些魂不守舍地喃喃道。
　　宋清打了个响指：“这不是我们当下该考虑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药方取出，什么阴谋诡计都该由官府处理。”
　　对方反问：“既如此，最后我们会……”
　　他想询问官府最后会如何处置他们，但问题在肚子里打了好几个滚，他又觉得不该问，官匪相对，哪怕他们没有作恶多端，但他们也是助纣为虐数载。
　　不说同谋，帮凶也是有的。
　　既如此，他们是否还应该……
　　宋清眼瞅着这人开始思绪乱飞，她提醒道：“四当家，外面已经乱了，换句话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做成了。”
　　云朝都已经迁都了，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家族湮灭在这股庞大的漩涡里，难道他们不偷药方，不摆脱他们，便能维持现状安枕无忧？
　　安能辨别己身非弃子？
　　是啊，覆巢之下无完卵！
　　是他着相了。
　　“既如此，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了。方才你问得不错，我们这些年未曾断过去摸清楚解药秘方的人手。可每一次，皆是无功而返。且每一次去探查的人手，在三日内必定暴毙。折损了…太多人……后来我们才隐约知道，此毒说是毒，但也不算，更多的是蛊。蛊虫以血肉为食，身上剧毒无比。我们身上的这些，不过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子蛊。而子蛊一旦接近母蛊，便会躁动异常。频繁的躁动激发子蛊产生更多的毒素。”因而，他派出的人无一生还。
　　这些年来，他一度想要去除掉这恶心人的东西。可折损的人手，尴尬的处境，都是青峰寨的死穴。
　　厉害的人进不去，外头的人大多却都是普通人。
　　报官？
　　可笑！
　　谁会怜悯蝼蚁的微小。
　　或许在外面的人看来，他们也不过是自取灭亡。
　　真是，走投无路、进退两难。
　　“蛊虫？？”宋清迷惑了，北戎地居寒境，别说虫了，人能活下去都不错了。
　　据她所知，云朝的话，只有一个地方盛产这些。这还是她看地图志里讲人文风物特征的时候记下的——云朝南州南地处山矮阴潮，多虫蚁，善用之。
　　南州人？
　　宋清觉得自己被缠绕在一个令人窒息的迷雾里，前方简直是危机四伏。
　　“没错，就是蛊虫。如此庞大的人数，不是一副毒药便能解决的。”何况毒药有可能会被破解，唯有蛊虫，万无一失。
　　“若是蛊虫的话，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母蛊？”
　　王佑郑重点头：“母蛊与解药药方缺一不可。在喝下解药之前，母蛊亡，子蛊会催发依附躯壳，同样亡。只有喝下解药，再用既定的方式消灭母蛊，这才能一劳永逸。”
　　“所以，你们已经找到了解蛊的人？”
　　“是。”
　　那就是只差药方了……
　　宋清：“我明白了。”
　　王佑盯着表象风轻云淡的宋清:“你可有信心？”
　　宋清扯了扯嘴角，如实道:“没有！”
　　王佑:“……”
　　宋清:你们自个儿干了十来年都没干成的事儿，让我一个外来的一击致胜，怕不是在想屁吃。
　　或许是她眸子里的情绪过于真实，那无语中带着一分难以置信的质问直直地叩击他的心灵。
　　“但……此次若还是不成，那就……功归一溃了~”语气里，满是怅惘。
　　宋清微微点头，这此已然动用了外部的力量，一旦千秋教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偷偷研制解药探查消息是一回事，请别人来偷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第三方的介入，无不在表明——千秋教其一切都在渐渐暴露。
　　宋清理解他们的迫切，但要她去打包票，抱歉，那不能够。
　　“我尽力而为。”宋清在对方犹如死鱼一般的眼神下逐渐改口:“竭尽全力！嗯，竭尽全力！！”
　　“不过，今日我是以什么契机进去？”
　　内围防守层层叠叠。每一次重都有独立的关卡，进入的人要有正式的理由和相关信物才能顺利通过一道道严密的关卡。
　　王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
　　宋清不免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见对方没什么要说的了，具体内情寨主所知更详，因而待那时和大当家沟通就好了。
　　“那这样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等下午你们准备好了直接去春花那儿寻我。”说着，宋清便起身要走。
　　在她即将拉开阖上的大门之际，身后有道暗哑的嗓音响起，似是斟酌再三，最后还是说出口了:“宋姑娘…”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若是事成，可否放寨中无辜之人的性命。”
　　宋清没有回头，她打开了大门，门外的光线迫不及待地闯进屋子里来:“四当家说笑了，都乱成一锅粥了，哪儿还有局外人啊？况且，这也是事成之后的事情。”
　　说完，除却他面前已然冷却的茶盏，她什么都没留下。
　　茶盏里的茶也是不曾用过。
　　警惕，敏锐，还机智过人。
　　奇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