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48、交谈

　　待春花走后，宋清清楚地听到这对男女的对话。
　　“这妹妹什么的，就是有心，夜色正浓呢，还费心送了鞋过来。”是那名女子的声音，不乏揶揄。
　　而这男子只是笑笑：“说了是妹妹，那就是妹妹，听你话头里的醋味，都能飘二里地了。”
　　“你这样想，可看人家不是哦~”女子娇俏转身，只留下一个妖娆的背影。
　　那男子笑而不语，敛眸顿了半晌，关门转身离去。
　　听不出什么，那自当是找个地方歇下，再混些吃食好度过这一天了。
　　宋清没法子，只能绕开可能人多的地方，寻一个僻静的后山处落脚。
　　此处附近有溪流，周围也是有茂密的植被。得亏是在常绿阔叶林带，不若在北方，她真就是个人形标靶，一眼望得透。
　　因这里没有安全的山洞蔽身，宋清囫囵吃些野果后便跑到树上歇息去了。
　　树上视野高，还能避免野兽的攻击，相对安全吧！
　　她今日也是跑了一整天了，刚一放松她整个人就困倦得不行。
　　在一片静谧的和谐中，她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不过没多久，宋清便被一阵微微的抽泣声吵醒了。
　　如泣如诉，压抑的声音透露出声音主人的隐忍与悲痛，这地方压根没什么人来，周围的树木痕迹也层层叠叠，实属深山。因此若是有什么难过的，放声哭也不会有人看到。可都至此处了，竟还是如此行事，声音沉痛隐秘，可见其姿态小心。
　　是一女子的抽泣声，宋清缓缓睁开双眼，将眼前的绿挪开，落到声音的源头。
　　原是那名唤春花的女子。
　　十五六的年纪，少女青葱得很，哭得断肠心碎。
　　因那什么三哥、四当家？
　　不过，既然是三哥，那为什么是四当家？不该是三当家吗？
　　她微微动作，对方应该是察觉不到的。
　　但此刻春花十分敏锐犀利，自己这副模样本就不想被人看到，现如今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其注意到。
　　“谁？”
　　对方起身转了一圈，宋清想隐身，奈何无此功能。
　　想她聪明一世，自称武功卓绝，现在竟被一个情殇者给破功了。
　　看来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无解。
　　不管是你觉得多难的难题，多高不可攀的一切，最后都会在一个细小如微尘的细节里，被人无意解开。
　　宋清对于这解题人并无不满，只是当下二人的立场，似乎不适合寒暄吧？
　　四目相对，宋清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竟是外人！”春花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只有意料之外的惊诧。
　　似乎是在表达——青峰寨竟然有外人出没，她是怎么做到的？
　　宋清此刻坐在树枝的枝干上，骑虎难下。
　　是走，还是……
　　“你就是那二哥一直在寻的勇士杀手！”人家还有点兴奋。
　　不过，她什么时候又换了个抬头？
　　勇士杀手…这莫名其妙的崇拜感是肿么回事！
　　宋清摸了一把脸，糟了自己好像没蒙面。睡觉怕被捂死来着，那蒙面的布料过于紧密，她卸下了。
　　尴尬……是无尽的……尴~尬~
　　“我的天爷呀，真该让那些人来瞧瞧这巾帼英雄的样子，你可真好看！”
　　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来到树下。这女子俨然一副不怕她的样子，这让顶着杀手名头的某人十分不自在。
　　迷妹来袭既视感。
　　宋清一个起身，流畅立于此间，动作潇洒自如，宛若平地。
　　“是吗？我说的对吗？哥哥们一直在寻你，说是有要事相商。”春花怕人走了，音量不禁拔高了一点。
　　宋清听其话里的意思，再结合昨日那群人的对话，看来这些人也有了要联盟的意图。
　　只是不知，若他们知道了她是官府的人，这些人会不会就直接放弃合作，就此罢休呢？
　　她轻盈落地，朝春花点点头。
　　是在回她刚才的话。
　　这女子显然高兴的不得了，眼角明明还挂着泪，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唇畔荡漾，弯出一道炫彩。是一抹十分灿烂且开怀的笑容。
　　宋清能感受到她的高兴，只是不知道她高兴的来源？
　　她竟值得一个情殇之人的开怀笑颜？
　　说真的，这很诡异！
　　宋清指了指她眼角的泪痕，春花却是满不在意地胡乱一抹：“小事儿，小事儿！”
　　宋清：真的吗？我不信！
　　老娘可是亲眼看到了你刚刚…
　　“所以，你真的将无名峰里的人都，咔！”做了抹脖状。
　　宋清微微扬眉，不语。
　　春花心神领会，那就是真的了。
　　“姐姐，你真厉害！”说着，便上手将人拉住，“我们青峰寨就拜托你了！”我的终身幸福也靠你了。
　　宋清将手臂拉开一段距离，后撤了一步。
　　春花并不在意，仍是笑颜盈盈地看着她。
　　“你方才说，你的哥哥们，在找我？”她盯着她，“可我杀了你们的人！”
　　“他们算什么我们的人，我们青峰寨可是个民风淳朴的良寨。”
　　良寨？
　　还有这说法？？
　　你们简直不要太离谱！
　　“姐姐你杀了他们正好呢，他们配合那些鬼里鬼气的人助纣为虐，可坏了！我爹都不让我跟他们玩儿，说会带坏我。”春花十分真诚，宋清有些恍惚。
　　“鬼里…鬼气？”千秋教的人？
　　“这山岭深处就住了一群神神叨叨的人，自称是千秋教。”一边点头一边厉声道：“皆是坏人！”
　　“那你们缘何不摆脱他们？”宋清明知故问，就想看看她是否会说真话。
　　女子方才还明媚的面容，顿时晴转大暴雨，苦得不能再苦的苦瓜脸出来了。
　　接着，便真就是‘下雨’了。
　　方才才拭去的泪珠，而今眼角又挂上了更多。
　　晶莹夺眶而出，似乎比先前的情殇还要伤感。
　　她是戳中什么雷点了吗？
　　宋清抿抿嘴，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她就不会安慰人好吧！
　　“那些坏人，给我们都下了药。跑不掉的~”委屈的声音无不在控诉着对这些人的不满，“我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山了。”
　　“哥哥们听到你的消息无不高兴坏了，就指着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咱们能通力合作一举将其歼灭。”似乎是见宋清不信，强调着，“哥哥们说了，只要你能出手，但凡青峰寨有的，您可以随便取用。”
　　女孩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着她，其实宋清很想问：你们这寨子里还能剩下什么？
　　贫穷or天真？
　　说蠢有点太残酷了，就天真吧！
　　“你们一整个山寨都搞不过人家，我一己之力，怎会有所助益。”
　　春花也有点懵了，因为之前没听他们讨论到这里啊，就是说先把人‘请’过来。这没说请过来之后咋办啊~
　　“那，唉！不是这样的，哎呀姐姐我说不明白，要不你到我家，我让我爹跟你说。他会带你见二当家、四当家的。”
　　像拐人回家的。
　　宋清不慌不忙，从容找了个地方坐下，顺口提了一句：“那三当家呢？”
　　对方跟着蹲下且如实解释道：“青峰寨就只有大当家、二当家和四当家，没有三当家。”
　　见宋清好奇，她便接着道：“因为三哥觉得三当家不好听，所以就是顺下去，成了四当家。但他在小辈里行三，所以我们都叫他三哥。”
　　“小辈？”宋清转头看向这质朴的女孩，圆圆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眼睛明亮黝黑，一眼就看得透，“其父辈呢？”
　　春花此刻倒有些惋惜，方才还透亮的眸霎时有些暗淡：“他们都走了。”
　　“那这大当家还真是长寿。”
　　春花点点头：“过几天就八十了。”
　　宋清：“……”

　　安静了半晌，宋清见这人没什么想说的，但也不走。像是怕她跑了，就这么盯着。也没有半点害怕或是另类的心思。
　　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儿的人他就不按套路出牌。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坐到大当家八十大寿吗？”
　　“哦哦哦~不是，姐姐你愿意跟我走？”也没说答应啊，所以沉默就是答应了？
　　学到了！
　　二人起身，开始向山前的‘村落’走去。
　　一边走着，春花一边在交代这寨子里的事情。什么自给自足，牛马丰富，寨尾的大娘还会养猪，说不好过几天她们就能吃上美味的杀猪菜。
　　她还十分关心地问她，她有没有吃过杀猪菜，宋清不是很想讨论这些。
　　不过，既然物产不差的话，那为何这边的武器都这样破落。
　　春花给出了答案：“这刀又不能吃，弄这么好干啥。那鸡鸭牛羊真真实实地吃到肚子里，那才是值了。而且……”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最后才小声道：“可以去里面借啊，上次二哥去了一趟，就带了十把出来。”
　　里面？千秋教啊？
　　借？不是偷吧！
　　感情你们是懂资源利用的。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终于落脚春花的家。
　　途中有不少人都看到她们了，但看到她身侧站着的是春花后，大家都没什么紧张的态度了。
　　有的人还会热情地和春花打招呼，寒暄。
　　春花都一一回复，且将每个人的姓名都对上了。
　　很厉害！
　　宋清有些好奇：“你们这儿的人感情都很好？”
　　春花眨巴眨巴一下眼睛：“不都是这样吗？”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所指。
　　“我们都是一块生活很多年的邻里了，好多叔伯婶娘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宋清稍稍点下头，“挺好！”
　　春花听着她话里的意思，敏锐地反问道：“难道外头不是这样？那外头是什么样的？”
　　宋清顿了顿，只道了句：“什么人都有。”好的坏的，亲密的，疏远的，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或许她也该庆幸，自己进了一个人际关系简单的家族。
　　那些太多复杂的东西，她根本不用再多费心思。
　　李教循也不让她劳神，很多东西他都给她挡外面了。
　　李大人啊，怎么就突然想起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