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37、村落

　　由于宋清这边的人不能完全撤走，因此，除了宋清和绿棠以外还有两个小丫头，以及四个护卫。
　　当然，她们一行人是去梁州定居的，自然不可能就眼下这几个人。
　　只是宋清明面上就不喜太多人环绕，因而自外出以来，她身边的人就是屈指可数。大多的防卫与人马她都安置在宋婉那一边。
　　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宋清还是很有底气的。
　　目前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打个时间差，再借机遁走。
　　药材她买都买了，那肯定是不会让出去的。
　　若是对方真是良民急需，她赠药也无不可。眼瞧着对方来者不善，即使他们目前也没做什么，可宋清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如今过了一夜，宋婉那儿应该也已经离开了崇野地界。
　　她自是可以撒开手去做。
　　药材？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随镖局早运走了。
　　她就不是个做事磨叽的人，就在她购药当天，她就已经让对方快马加鞭往梁州赶。
　　一般的药商自是不会如此行事，但她又不是药商。
　　因此，这群人还以为大量的药材还囤积在她手上。
　　宋清默默挺直了腰杆，开始气定神闲地喝茶。
　　王桑一进门，便看到眼前的这幅美人卷，茶炉上烟气缥缈，于鲜艳各色糕点间点缀了一张美人面。美人轻拈慢饮一副傲然清冷姿态，简直让人一瞧便挪不开眼。
　　真是没想到，昨夜屏风之后竟是如此佳人。
　　这让见过不少美人的王桑顿觉自己之前看到的都不过是人间的庸脂俗粉，此间的，才是真正的九天下凡，仙姿玉骨，令人心向往之。
　　来人正是昨晚在门外说明情况的男子，此人青衣着身，身形削瘦，一派文人姿态。
　　难怪会让这人来当说客，八成是读过书的吧！
　　宋清略微抬眸，便见到了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而男子的身后则是那天她回房于楼梯处擦肩而过的壮汉。
　　壮汉一脸狠厉，仿若天生面瘫，倒是和她有点相像。
　　王桑见美人的视线投放在他身后，便连忙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兄弟，天生形容恶煞，并非是对夫人不满。”
　　宋清收回视线：“请坐。”
　　王桑坐下后，便开始自我介绍，而后也道了一声，他身后的这位弟兄唤王五，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
　　宋清微笑点头，老娘信了你的邪。
　　不过，王桑？皇上？
　　确定不是在打擦边球？？
　　“听闻你们想要买我的货？实不相瞒，我要这么多药材确实也无用。只是我做事一向是一锤子买卖，潇洒惯了，店家说有这么多，我便拿了。”说着，宋清抿了一口茶。
　　待这茶入喉咽下，她再缓缓道：“同你们做买卖也不是不行，但既然你们开口了，我总得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吧？故这才有今日一见。”
　　“正是正是，做买卖还是得仔细点。夫人有此顾虑也是应当的。”
　　眼前的这名男子虽然年轻，但也很滑头，眼下瞧着是态度和缓好说话，可到底什么信息也没透露出来。
　　除了他们这不知道是真名假名的几个字，她们算是啥也不知道了。
　　好在她的目的也不是套他们的话，宋清点点头，面上带了些笑意，而后道：“既如此，那便交付定金吧！后头再在城门口进行交易，如何？”
　　“城门口？”
　　“我的货在外头的别庄库房里，拉到城门口同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正好。”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见宋清一副云淡风轻的懒怠模样，倒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了。
　　眼前的这个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要是不答应，故意这事儿就吹了。
　　王桑考虑了一会儿，便道：“好。”
　　“既如此，我们便立契吧？”
　　“行。”
　　在交付了一百两定金之后，王桑与王五便离开了。
　　一旁观看了这场戏剧的绿棠关上门后却是一双星星眼，她满眼崇拜地盯着自家夫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
　　撒谎不打草稿，戏言张口就来。
　　不费吹灰之力就还敲到了一笔钱款。
　　一百两啊，可以买下多少个她啊……
　　就在绿棠惊叹无法回神之际，宋清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我们要走了！”
　　“现在？”绿棠还以为会是在晚上。
　　不趁现在人家没回过神走，那还是什么时候。
　　“此刻正好。”刚谈成，警惕心正松呢！
　　绿棠：“哦哦，好。”
　　一行人随后便来到了附近的酒楼里，吃喝赏玩。在转到午后，她们进入了一家成衣店以后，被王桑派来盯着她们的那几个人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怎么这么能逛？
　　城里的女人就是麻烦。
　　在不知道吐槽多久，估计是都词穷的时候，那几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那位夫人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几人顿时察觉不对，便直接进入了店中。
　　店内人流不少，可一眼望去就是没有那道孤高的身影。
　　糟了！
　　几人对视，暗觉不妙，便立即有一人回去回禀。
　　剩下的人便撒开人手去搜。
　　可搜遍了整个县城，那一行几人就如人间蒸发，彻底没了踪影。
　　而此刻的客栈内，王桑也是被气得摔坏了一套杯具。饶他自诩聪明，今日便被这一小小妇人给愚弄了。
　　真是气煞我也。
　　“定是那妇人使的美人计，真是狡诈多端的毒妇一枚。”
　　王桑最后给这个事件下定论着。
　　王五睨了他一眼：“呵~”
　　轻描淡写的一句，给了某人巨大的心理创伤。
　　“待我抓到她，要她好看！”继续放狠话。
　　身形魁梧，肌肉抖动的王五提刀便出了门。

　　另一头的宋清此刻已经离开了崇野县。
　　她们几人兵分两路，快马疾驰。
　　绿棠她们是坐着马车从另一条小路遁逃，而她则是带着两名护卫从官道离开。
　　宋清骑着良驹奔腾，就在不远处，她看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与此同时她说道：“一分为二，你们俩走左道，往井许同她们汇合。”
　　两名护卫是她的人，私底下也见过她同张夺对招，此刻对于她的命令更是毫不迟疑，即刻照办。
　　张护卫都不是夫人的对手，其实力可见一斑。

　　一直行至天黑，宋清才将将赶到一个名为水天的村落。
　　过了这个村落，再经前头的千仞道，往右一拐，便是同石青岭背道而驰，另路赶往黔州城。
　　人可以再撑撑，但马不行。
　　明天还得靠它赶路呢！宋清没办法，只好停留在了这天水村一晚。
　　而这天水村的人似乎对于这种借宿的人十分熟悉，俨然这里已经形成了一条民宿产业链。
　　宋清还没走进村落，便看到村口围着几个大人小孩。逢人就问是否要住宿，家里有干净屋榻，物美价廉。
　　轮到宋清也是。
　　一个面容圆润，眼睛扑闪的小女孩，一看到宋清便雀跃着问她：“漂亮姐姐要不要去我家食宿，很便宜，很便宜。”
　　嗯？
　　她带着帷帽，这是怎么看出来美貌的？
　　“我有马。”
　　小姑娘福至心灵，直道：“家里有喂马的东西，管够。”
　　帷帽下的宋清不免一笑，道了声：“好。”
　　等到了才知道，这小丫头家里竟只剩下她与弟弟以及一位病弱的奶奶。
　　“你家里的其他人呢？”宋清看着干净整洁的庭院，篱笆矮栏，黄泥小屋。房子并不大，胜在利落整洁。
　　小姑娘似乎有些垂头丧气：“爹娘不见了。”
　　“不…见了？”
　　“家里没吃的，奶奶也病了，他们说一年到头在地里也挣不了几个钱。同村的叔伯说是有个挣钱的好去处，爹娘便跟她们一道走了。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明明是不太好的经历，可从这小丫头的嘴里却是轻描淡写，就像是——每逢一位客人她就把这些经历伤疤揭开一次，以博同情，看看有没有好心的客人多给几个钱。
　　宋清有些讶然。
　　摸了摸她的头，道：“把我的马喂好，有赏！”
　　小姑娘精神一震，亮着眼睛望向她，嘴上也逐渐透露出格外真诚的微笑。而后，一边笑着一边对屋头里喊：“奶奶，家里来贵客了。”
　　随即，宋清便看到另一个小萝卜头扶着一位头发花白，骨瘦嶙峋的老人出来了。
　　老人就如一杆枯黄的青松，容貌老去，但仍留风骨。
　　明明衣着破烂，但你仍能从对方的神态里感受到一股令人心安的坦然。
　　是对命运的一种坦然，更是对生活的一种坦然。
　　宋清牵着马，道了句：“老人家安好！”
　　老奶奶明明眼神不甚好，但嘴上还是说着：“真是位不凡的贵客。”
　　安置好马匹之后，那两个小萝卜头便去帮她喂马了。
　　两个人同心协力，马儿食用粮草虽重，但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弄好了。
　　农家没有什么专用粮草，几乎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一些粮食。
　　不多，但卖相都很好，显然是特地留着的。
　　“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宋清原本想说懂事，后面话到嘴边觉得不妥，一拐，竟成了可爱。
　　老奶奶安静地坐在矮凳上，直到现在宋清才看清楚，这老奶奶不是眼神不太好，是彻底盲了。
　　对方的视线一直都是涣散的。
　　“孩子，都是好孩子。要是没有他们，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似是想到什么，老人家的面容染上一丝无奈。
　　宋清也不愿往这方面细聊，苦痛是既定的，聊开了也只是把苦痛摊开置于人前，她也没有办法令这些人的现状立马好起来。
　　索性，就做个过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