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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剥夺 (一) ...

  •   深笼囹罪人人囹我,堕祗渡鸳舟舟渡卿。 ——《不该乐·混舛》
      那一指旧曲弦断的尾音,那一个落日最后的光明,那一点繁华徒劳的烟云,那一缕古寺隐去的青雾,那一个朝圣者末世的叩拜,那一个罪人无人再唱的挽歌,那一个古灯塔纪将灭的黑云。
      我为了挽留你而创下这支离悲哀的纪。
      重生文。
      或许转世更好。
      『1』
      『天道偿落犹如庞然之兽,却在星夜下匍匐』
      『黑羽纷坠,星恒犹坠,若不是那一日星火余烬中生存的蒙昧灵物仍不可信,星遗落下的存在』
      『清冷如这世间一客的神灵,执剑,无夜』
      圣凭引引谪之城的繁星在亘古般的那一日破碎,凝固的星火与神躯也终将在初见月之下熄尽作炉石。唯我神明可以尽情的挥霍自己的一世又一世,其灵魂可以如鲸落坠海,但在海中浴火重生,特权可以将死神的宫殿吞没,生灵的意愿也可以冲破灵笼……祂不会管你公不公平,虽然祂的往昔已经忘尽。对于远星族来讲忘却的会被当作解脱了,而没有忘记的,那自然是很重要的人了。
      『与亡灵本自同一脉的塔纳托斯,因为你才愿注视阴霾萦绕天下亵渎亡灵的城星』
      南墓的幻歌,伊甸园很可能是有大病的救赎,死亡与灵魂的咒泣,死灵国度与尸骸国度的残名在雾霭中千年不散……如果可以有城在血色下沉淀,那么这座城在最后也只会有血红色的牢固城墙与殷墟,就像你把一朵白色鸢尾花插进红墨里,它最后只会留蒙尘与渗透进去色素的花瓣。
      因为我么……想了想伊甸园堕色懒洋洋的说到:“自信点儿,把可能去掉。”银月缺罅如一道圣门擎于高空,银发在祂的身躯后飞扬。
      『祂……』
      “我要你,带她,出来。”黑夜中走出来的巨兽,与柔弱幼冷的人类小女孩儿形成那么令人恐惧的对比。堕色轻轻地慢言道,银发及踝,于月下祂依旧不显出血族的形态,只以神族羽翼的浅白与眼眸中的淡紫远星对抗这黑暗凝重的时空。三芒星天道纵是庞然之兽也不过星夜下匍匐的低山罢了,星夜的荧火落在祂,她,轻幼冷软的梵音夜语,”虽然你是这里,唯一正常的人,但,我不喜欢,无意义的重复。”
      “你应该知道,在这里你没有但祂或盘铃的权限。”
      “旧时,的名字,罢了,我终是她。”(注但祂:堕色汨醒·但祂弥,上一世之名)(注盘铃:绛髓旦醉·复古盘铃,第二王座)话里的停顿很多但没有意义,或许意义就只是这些停顿罢了。
      “那么你,又是否,牢记它的恩泽。”天道黯声似质问,堕色抬头,淡淡地道:“
      “我还不清它的,它是莱茵瓶。”
      初代神化为幼代神银发轻撩,不带一丝沉重与烟火之息,轻幼冷软的声音,如她当年在灾厄面前淡漠与不带一丝感情地让塔纳托斯只有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感觉。她和它记忆里的神明,记忆里的另一子是多了亦或是少了什么。“这件事有你的错吧,第三王座。”天道沉默不言,也是它终究不会有发言权。黎明将至之际的寂野里,“你愿意,”斑驳错乱的红光稀落游萦在极度压抑的死灵国度早已僵硬的身躯,“便好。”
      ……
      『2』
      风打破了牢笼,锁链的寒光,堙没于无妄的黑暗。没有血腥,寒冷,只有黏稠到窒息的感觉以至人分不清时光的流动。牢笼狭隘,却像整个宇宙般苍广;牢笼黑暗,却有无时无刻不萦绕翻飞的漆黑中的荧火;牢笼孤寂,却有无数人的记忆碎片……她感觉它像要指明希望,虽然这一切在人类无几的岁月里慢慢变质。绵亘囚锁拉长在天边的锁链下开满了暮霭花,像巨兽窥视着她的一切;连黑夜都被这沉重锁住,无人的天笼,只有残破的羽,无妄死去的花,黑夜窥尽亡魂如牵了线的风筝在它指掌间跳梁小丑一样的挣扎,和慢慢凋零的记忆。
      它牵丝戏于人的希望与梦境,虽然外面,也只有披了皮的现实与傀儡般的行尸。
      归眠逃在笼中,竟比外面静谧一点儿。
      十三岁,天笼里飘来一朵桔梗花。
      寂夜与污浊间,窥视这一切的眼睛望着归眠微微扬起的雪色。锁链的轰鸣声响绝一切,意味着最高级的警告,困于此的青丘精灵只是轻轻地冲它一笑,桔梗花从她指间凋落,支离破碎,寂美如诗,似一曲余音未尽的怨曲。
      黑夜可以侵染紫色,寒光可以切碎花瓣,仿佛它所代表的永恒的思念与爱,便可以在永恒的泯灭中奈何得了。它紫色出世却短暂,红颜转瞬落灰变成骷髅。
      归眠轻轻地望着它笑了……“他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人么?”
      如此,还不如让它死亡在最好的那一天。
      『3』
      夜幕降临,暗墨渲染,城市的天空天半赤霞,在深蓝色的席卷下渐退。我们这里魂灵所归的深渊呢,没有躯体所归的地母那般黑暗宽厚,而是心情好时看着像霞不好时看它就像血淋满了半个城市的额头。反正,那抹血红色是在我有记忆起便比日月星宿更无歇息地悬挂在天上。
      我们应该如何形容深渊与坟墓?
      像黑暗被烫出的洞,像星夜巨大的创口缓缓流出亮的血液,又像是未落的烬中陡然睁开血红色的眼眸,邪恶、阴、妖异,但那不过是大地或天上的子宫,我们在母亲的子宫所见的,未必不也是此般光景。
      那天穹边的深红之影,娩出颈子与长尾踞于像深井一样被环绕着的城市,深渊细看像蜥蜴。
      我们不知道此是否为囚禁,又为何囚禁……入夜,一些人眸间缓缓亮起湛蓝的魂光。
      神将这些人称为命瞳者。命瞳者是堕落之神。
      沦凡人之命,持天上之瞳。而这世间的第一千一万个命瞳者呢,大概就是我。
      我从小就明白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尽管仅仅是命令孱弱的亡灵。
      当我烦或惧怕了这个世界的喧闹在想象里将它淡去时,一切就真的如海市蜃楼转瞬消弭,而四周乃至望不见的远方都是像花瓣一样,又像流星雨的铁链。
      深渊里面伸出无数细长的如暴雨倾斜的镣铐,万千灵魂像犯人一样的游动下,它日夜无渐息地响着金属相撞犹如墓钟般沉闷而低垂的轰鸣。游动的白色灵魂自我的身体里穿过,一切的一切似乎有一个梵音在耳边念着,『深渊行走在天上,其巨瞳下人类的灯光,“圣洁”终化为……封存了几千年的虔诚与迷茫』
      虔诚与迷茫什么……?与我无关。
      亦或是下场雨来,那血红色的深渊还会被洗得格外干净。
      归眠在一般的下雨天全然没有带伞的习惯,但十来岁后众多亡灵一遇雨就非要往她身上靠,她只好撑一把伞防止这些东西被淋湿后往她身上蹭,那伞上一幅画倒是非常得她的心意,白色的鲸牵着红线垂着坠玉卧于天青色的水中,比人在雨里淋着的样子好看。
      一到家,那些亡灵作鸟兽散,仿佛却是惧怕那个地方。
      那只白色的鲸与那片天青色的海旋转起来,雨水自伞面散落开。怕的是什么呢?归眠闷闷地暗忖。
      还有就是这伞来自谁的确实记不起来了。
      ……
      『巨渊下遗落的残肢心跳,清吟它吟诵的篇章;清白的水尽头神的天空日落,恶魔重生在地狱花园的囚牢』
      实际是,『神说有一人是唯一真正的命瞳者,在每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囚笼里的灵魂正渐渐清醒。』狂风暴雨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序曲,它哼鸣着,像被遗忘的某个角落一只鲸永恒的回鸣。
      『亡灵像塑料袋一样,崇高与需要监禁的,只是那个囚笼里的而已』
      这是亡灵间曾相传的预言与谰语。
      “我想看你的记忆。”倒吊人曾说。这是一个喜欢倒吊的亡灵,我们叫它倒吊人。
      “记忆吗?我只记得个太阳。”归眠那时还小,说的到也是难得的实话。
      “不可对任何人说。”倒吊人偏是爱在小孩子面前神叨叨的,“大多数短生种是看不见的,你说了只会被当疯子。”
      “可是我们……不也是短生种吗?”
      “我已经是亡灵喽,可是小归眠不一样,你只要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就还有被神救赎的可能。”
      新年的漫天烟火与光影里,年幼的归眠在孔明灯上写了“我要出去”几个字,一盏因为人的笔迹而与千万盏一样的孔明灯不同的橙黄色扶摇而上,千万个小孩儿都在一夜那样仰头,心中充满了懵懂却可以烫破这黑夜的光。
      那年附依还在,当着他妹妹连同他父母的面,划了根火柴将自己那盏灯烧成一片灰烬。
      附依不惊讶妹妹那么小就对家庭没有留念,神的孩子哪是地上留的住的呢。世间对她再好也不过是尘沙所能捧出来的残破珠子罢了。
      何况还不好。
      后来呢?附依去远,他妹妹也再不放孔明灯。
      时间线回到现在。“我想看你的记忆。”还是倒吊人说。
      “这里的太阳天天都有,你就偏偏执著那样一轮都模糊了的太阳?”人类长大了就是不美妙,倒吊人不知道怎么七八年对人来说就那么长。
      “那也是记忆。”
      “……”
      “那起码可以让你相信你与那个世界有联系呐。”
      归眠仿佛被戳中什么笑点似的埋下头。
      命瞳者 ,看见亡灵,看见异象。
      看见镜中自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倒影,而这个世界真实的形态是铁索盘绕而成的笼。
      窗户映出似她而又并非她模样的影子,幽灵般的她与白雾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地那么脆弱,幽蓝色的发,明净橘与白色的发尾,镜之下的人乍看很清澈,但她能感觉到她实则染了多少污浊。
      倒吊人当初就是被这个影子引过来的,形容震惊:“这个妹妹,我见过。”
      归眠:“……”
      虽然。倒吊人现在似乎比她还要小了。
      她哪里是不相信那个世界,只不过已不是自己的了;哪里是看不见这个囚笼,只不过能听犯人乞求的狱卒都已经走了,被抛弃的信徒将不纯粹的信仰放入孔明灯,那种灯连到达天云之上的机会都没有。
      “联系……你将那个世界记得那么清楚它有记得你么。”归眠拂袖,眸子有一丝暗。
      破布一样的倒吊人悬在幽蓝色的镜之前,归眠不是很想望着窗上映出的她,灯火通明的人世与高楼大厦被那个幽蓝色起雾的世界所覆盖,却又有什么无可阻碍地滋生。十三年来萦绕在镜中的梦,白色弥漫的雾气中像是遗落入这个雨夜的迷途者。镜子折射出灵魂的深处,而镜中的她从来不是孤立。她身旁永远有幼狐野猫的啼鸣,盘旋的星海下白色透明的花,像冰星色悬崖上怒放的一枝幽蓝。她眼睛早已空洞,变得陌生的世界透过她的睫羽,像梵高的星图。
      ……
      『命瞳者之一,栀尾』
      『很熟悉的名字,我看见过她的影子』
      『昏暗,错乱,像所有人的一样』
      几枝竹挡在夜雨萧萧的锦中校门,小卖铺昏黄的光透进竹林只剩了几星。雨夜的天不仅适合寄北更适合看深渊,南方的城没有雪,白絮飘零下落于瑰红色天幕的样子,也许更美与撩人得勾人心魄。
      伫立的女孩子被夜雨勾勒得狼狈不堪,她望着乌压压的天,在人群从熙攘到零星,被抛弃在冷峻的热闹之市,她只望着,双目的愤光仿佛要将深渊的冷峻灼穿。
      “太浓了,不好。”零星的人语,灰漠漠的入夜,栀尾繁子漠然地迎着,灵笼里她的记忆中也有如此杂碎的人言,而归眠垂眸感觉他们有病栀子花香有不浓的么。
      “他们,多少有点大病”于是她就说了出来。
      栀尾沉默,栀子花香一阵一阵地轻轻波动。
      这本来,就不是该在人身上出现的东西。
      『挥霍过一世,坠落的星不是重生,它迎来的是囚笼与地狱』
      命瞳者身世似乎不可能很好,耳边就只有看客絮絮的叨念你……既然这么惨就更应该好好学习自强自立不要让他们失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草之风吹过四洲大地,浩浩荡荡的云彩在天上复一年春夏秋冬。孤魂野鬼一样荡来荡去的女孩子,身躯在异族的镜子上映出某种浩浩的深棕与白色。
      归眠看得到,然而不在意。这个世界应该是分等级的,等级最高的她不会被任何低级的窥探,除了倒吊人。
      ……她只不知是同情还是安慰,又一个遗弃在黑暗地带(失落之地)的女孩子。
      ……
      『大雨滂沱的夜晚』
      『重演一场梦境』
      『我牵丝于她的往昔,走过它的遗迹』
      每一个雨夜相同的梦境,像命运一次次牵丝跳梁小丑演绎它早已背熟的戏。虽然那里是鬼族的荆落群岛,国度的生存与灭亡,爱恨与救赎并没有演清。
      都是别人的记忆,偷来的梦境。
      那个人在金红的太阳烽火中死去,灵魂一直穿行在满河枯荷的雨夜里。生有九弦的一轮弓贯穿红色的如荆棘一样的牵,在寂夜里却反射着太阳的光。
      可她只在国度毁与存的最后一瞬留下影子,也终究没有名字。
      “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归眠记不清夜里的梦,梦中的国度繁盛凋敝,像一根长长的扭曲的线,偶尔这根线会穿入现实里来,在锁链盘绕横亘的世界里如刺目而短暂的雷霆。
      伫立在风中等待它的回答,那只鲸的回鸣仍在,我问它:”你当我是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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