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暗：桃林梦篇》莫炎小鹿

29、漆黑的剧变

　　又不知在这黑地方待了多久。
　　无尽的黑暗总让人遗忘时间，这空间再大，空气也是有限的，苏郁已经能感觉到，这山洞里的空气已经变得稀薄多了。
　　这漫长的时间里，苏郁难免饿得不行，可是为了活下去，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她只能强忍着恶心，吃下了随手摸到的虫子，渴了就把嘴贴在潮湿的泥土上，试图润湿嘴唇。
　　可是如果自己再摸不到出口，又没有人来救援的话，自己就算不饿死，也早晚会被憋死。
　　无尽的恐惧再一次吞没了苏郁。
　　可是她真的不敢哭。
　　如今山洞中的空气已经不能再支撑苏郁四处活动摸索了，她只能绝望地蜷缩在角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动作量，别说哭了，连自言自语说句话她都不敢。
　　无论睁眼闭眼，都只能看到黑暗。
　　这次的行动是所谓的“机密任务”，连送行的师父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又有谁能找得到这几百里开外的无名山洞来救自己呢？
　　苏郁的头脑陷入一片混沌，持续地半睡半醒着，既是保存体力，也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爹爹，娘亲，师父，对不起，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上方突然传来些细碎的声响，不一会儿，一缕阳光射入了山洞，一阵阵呼唤声唤醒了苏郁。
　　苏郁朦朦胧胧地醒来，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许久才能恢复视力望向头顶的洞口——怪不得自己一直摸不到哪里有新鲜的泥土，原来洞口在自己够不到的斜上方。
　　洞口那人吊了绳子，进了山洞，扑上来紧紧地一把抱住早已全身麻木的苏郁，许久才缓缓松开手。
　　苏郁定睛一看，来救自己的竟是南钟杰。
　　“你来了……”苏郁虚弱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惨笑，随后又再度昏了过去，任凭南钟杰怎么呼唤都醒不过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苏郁终于再度醒来，这次是在颠簸的马车上，自己躺在马车座上，而那南钟杰正一身泥土地蜷缩着坐在马车车厢的地面上，似乎是在给苏郁腾地方躺着。
　　“三哥哥。”苏郁想坐起身来，可身上依然虚得很。
　　南钟杰见状，连忙起身，搀扶着苏郁坐直，随后递给她食物和水，静静地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去。
　　直到再也吃不动了，苏郁这才注意到三哥哥的神色极其蜡黄又灰暗，似乎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了，连人都消瘦了不少。
　　“我……”苏郁想说些什么，解释自己为何在那山洞之中。
　　“我都知道了。”南钟杰的话却令苏郁有些吃惊，“我发现你整整三天没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那贾少爷起先还找些借口说不知情，后来也避着不见我们，我在一条小巷子里堵住他，把他痛扁了一顿，这才问出你的下落。”
　　苏郁有些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沮丧：“我失踪了多久？”
　　“整整一周。”
　　苏郁不由得感叹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居然坚持了一周都没死。可现在还不是放下心的时候，若仅仅是按照刚才三哥哥所说的那样简单，他的脸色绝不应该是如此糟糕的模样，而且他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
　　“可是……怎么只有你来救我？”苏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南钟杰没说话。
　　苏郁一下子慌了，连忙凑过去，大力摇摆着南钟杰的肩膀：“三哥哥你说啊！”
　　“……出大事了。”
　　“什么？”
　　“师母失踪了。”
　　苏郁的大脑一下子轰的一声。
　　“什么啊，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别骗人了，别……”
　　苏郁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三哥哥在骗自己，可是，可是三哥哥那脸色，那极其糟糕的脸色，分明在说，这是真的，他没有撒谎！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师母……一瞬间，苏郁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思考了。
　　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怎么……自己濒死这一周，府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看着南钟杰那形同槁木心如死灰的表情，苏郁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梗住，随后无尽的泪水终于淹没自己。
　　“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是说要我注意安全吗？
　　“苏郁，我们等你回来。”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
　　师母……怎么骗我——
　　一瞬间，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不安、恐惧与绝望，都在这一瞬间随着泪水奔涌而出。
　　南钟杰紧紧搂住苏郁，不停地用手安抚着她。
　　她觉得自己好冷啊。即使出了那阴暗潮湿的山洞，可还是好冷。

　　一直到回了纪府，苏郁还不能停止哭泣，纪府所有人都出来迎接她，可独独缺了师母。
　　苏郁说不出话，落魄地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纪婉熹也紧随其后，想要照顾虚弱的苏郁。
　　“师母她……失踪的时候难道就无人发现吗？”直到天色已黑的时候，苏郁才休息到能完完整整地说出一句话的程度。
　　婉熹姐见苏郁已经冷静下来，这才帮她掖掖被角，又沉默了片刻，随即回答道：“南钟杰说，那天深夜，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起了争执打斗的声音，可能是师母那时候与谁陷入了苦战，可是不知为何头脑却十分混沌醒不过来，师父说他也是这样。而我和阿佑却是天亮才被南钟杰的砸门声吵醒的。而且我们还捡到了一块日历残片，但是因为火烧的关系，我们都不知那日历到底是哪一天的，不知道是不是师母想传递给师父一些什么讯息。”
　　“日历？”苏郁吃了一惊，想起自己临走之前塞给师母的那张纸条，“师母在哪里失踪的？”
　　“她好像深夜想去找晚上才回来的师父，却在路上遭到了袭击，就消失在二进院院中。师父发现窗外火光冲天，还透过窗户看见了打斗的影子……”
　　说着，婉熹姐也沮丧了起来，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但师父说，他注意到与师母搏斗的是一男子。”
　　“男子？”苏郁本来以为是擅长火元素的拾姻袭击了师母，可如今看来却似乎另有其人。
　　说到纪府里属于火元素的人，大哥哥倒也不算例外……难道……再想想婉熹姐说师母是与人搏斗，可府中能与师母的武力过几招的，怕是也只有大哥哥了。
　　更何况只是简单的火焰攻击，绝非什么细微功夫，这种程度就算是法力不强的大哥哥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苏郁不由得脊背发凉。
　　难道从头到尾不对劲的人并非拾姻而是大哥哥吗？拾姻只是被他捆绑利用的？
　　“师母……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死，即使醒来的也犹如鬼压床……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睡得那么死的呀。”说到这里，婉熹姐露出十分极其懊悔的神情，用拳头一下一下击打着自己的头。
　　是迷药。
　　而且要做到连除影师都发现不了被下药的程度，想必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迷药，想来这府中，倒也只有大哥哥……能买得起了。
　　苏郁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早先她和婉熹姐就讨论过觉得大哥哥可能本质上是心思阴毒的人，如今看来难道竟然不是误会而是真的。
　　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虽然大哥哥如今确实透露着些许危险的气质，但是想起他从前与大家的和谐共处的过去，怎么就到了要绑架师母的地步了。
　　苏郁用着有些颤抖的语气问道：“那……大哥哥呢？”
　　婉熹姐听到苏郁询问大哥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说道：“师母失踪前的那天早上，师母似乎曾和大哥哥有过什么争执，那天大家都看见大哥哥屋内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了！我们几个贴在窗户上听，师母似乎是训斥大哥哥近日来毫无礼貌。”
　　“不过大哥哥听了这话，倒是气急得很，他因师母的质疑而暴怒……我从来没见过大哥哥发那么大的脾气。”
　　说到这里，婉熹姐突然有些哽咽：“然后那天晚上，师母就不见了，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大哥哥干的，以为是他被冤枉后记仇，可大哥哥知道之后却相当震惊，还带头四处寻找，我们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装得太好还是……”
　　婉熹姐终于忍不住沉下头默默哭泣了起来：“可就算是师父和大哥哥一起带着我们找，我们找了四五天，都没有找到师母……她到底去哪了啊，到底是不是被绑走，到底被绑去了哪里，师母那么好的一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些，可谁敢说她不是真心为着我们啊……”
　　苏郁扶着婉熹姐的肩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因为自己也足够悲伤，更不知失去了那样真心把自己当女儿还曾用心打扮自己的师母，以后该如何前行。
　　苏郁盯着带有燃烧痕迹的地面，又想去纪婉熹提起的那日历残片。
　　师母一定是想把自己留下来的讯息告知师父啊，对方说不定是冲那纸条来的，说不定，正是自己害了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