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知水压星

9、过期

　　问完那句话后，陈或也没急着要方晴好的答案，反而身子往后一压，姿态闲适地靠上椅背，一副好脾气等她想好再回答的样子。

　　他腿大喇喇敞着，头微微倾斜，丝毫没有因为方晴好的打量感到不自在，反而一副根本不介意被她看的模样，更像是在等着她看个够。

　　方晴好：“看你的嘴唇。”

　　陈或很意外，这话他并不陌生，迪吧里那些姑娘坐他旁边时，眼神总会暧昧地落在他唇上，暗示意味十足。

　　但是紧跟着小姑娘的第二句话出来，陈或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直接了，小姑娘语气听着一本正经的：“因为破皮了。”

　　嘴唇破皮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可谓是平地一声惊雷，陈含言是第一个被惊到的，他猛地扭过头来看陈或，但车里光线昏暗，勉强只能看见个人影。

　　他喊道：“文静这么野？”

　　不怪陈含言能想到那上面，因为除了那一种方式，也没别的方式能让陈或的嘴唇破皮了。

　　陈或没搭理他，他舌头顶了下自己的嘴唇，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估计是让那关东煮的签子给磨的。

　　不过这签子再怎么磨，也就那么点伤口，光线这么暗，还能看见，陈或若有所思地问她：“眼神这么好？”

　　方晴好抿抿唇，其实不是因为她眼神好，她就是灵光一闪胡诌的，反正这里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到自己嘴唇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陈或却像是真的信了她眼神有那么好，他身子坐正，手肘支在窗台上，语调欠欠的：“你再仔细看看哥哥哪还有伤口不？”

　　他的脸陷在黑暗里，方晴好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却能想象到他肯定和刚才他们在屋里碰到婶婶时一样，手吊儿郎当地搭在她肩上，耷拉着眉，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陈或第一次这样方晴好还觉得害羞，但是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把脸转回来，语气听上去非常淡定：“你哪里疼你自己不知道？”

　　通过刚才那一会儿的相处，她也大概明白了，这人就是你如果表现得越害羞，他反而越来劲。

　　有点像…隔壁张奶奶养的那只黑毛傻狗，它喜欢追着人跑，如果她表现得很害怕，那只傻狗就会更来劲，更加呲着个大牙追着她跑。

　　小姑娘语调听着很平，这话听起来却像是在故意呛他一样，陈或轻笑一声，推开车门，声音远了点：“挺好。”

　　他这个挺好在方晴好听来以为他是在说他现在挺好，身上没有哪里疼的意思，所以也没有其他地方有伤口的意思，她松了口气，便以为这事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陈或从后座出去后就回到了驾驶位，这么一阵小打岔，不知道是因为耳后的晕车贴发挥了作用还是因为两人刚才的对话，后面的路程方晴好没再晕过车，也没再吐过，脑子里也清醒了很多。

　　她扒在车窗上往外看，这里的路灯好像不要钱一样，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就好像这座城市永远不会有黑夜。

　　估计是为了照顾后座的方晴好，下了高速后，陈或车一直开得不算快，陈或先把陈含言送回了家，陈含言家里听说他受了伤，早就叫了私人医生在家里候着。

　　把陈含言送下车后，陈或也没有要待一会儿的意思，他转了下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跑，他们是在凌晨四点左右到达目的地的。

　　之所以被称为目的地，是因为方晴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应该是房子，但是远比房子大得多，大得不像是会住人的地方，所以更准确来说像是一座宫殿。

　　这和方晴好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别墅一样，漂亮得像一座宫殿，每个窗户旁都有一盏灯，灯光长明，整座别墅坐落在黑夜中，富丽堂皇，旁边还有不少人似乎是在拍照，随手一拍都能作为一张壁纸。

　　三人下了车后，就有人从别墅里走出来停车，陈或往屋里走，方晴好也从车上下来，连忙跟在他身后。

　　出来停车的人对于陈或带回来了一个人也没表示多好奇，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得像没看见她一样。

　　凌晨四点，别墅里面却热闹得像是时钟指错了方向，走进屋里，方晴好就听见了不知道从哪个位置传来的游戏声，以及隐隐的人声。

　　陈或走在她前面，里面的人应该是发现他回来了，屋里的游戏声效小了下去，方晴好听见屋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去哪里了？”

　　这话显然是对着门口刚回来的陈或问的，但是他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往里走，脚步甚至都没停一下，方晴好为了跟上他，小跑了一段。

　　刚才陈或挡在她前面，里面全貌她没看全，眼下进了里面，刚才在外面的想法被证实了。

　　大得确实不像是人住的。

　　每一处都精致漂亮得让人想要小心翼翼，屋内底色以米白色为主导，整体通透敞亮，方晴好下意识踮起脚，尽力不让自己踩脏这里被擦得反光的地板。

　　两人走到了会客厅，沙发上坐了三个人，气氛瞧上去非常和谐，中间的沙发上坐了两个男人，年纪大的那个面容看着很威严，但是手里握着游戏手柄，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个慈祥的父亲形象。

　　另外一个看着和陈或年纪差不多，戴着眼镜，脸上还带着几分没收下去的笑意，他看到陈或，眼神似乎有些躲闪，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挽着头发的女人，气质恬静温婉。

　　这三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家三口，男人在陪自己的儿子玩游戏，旁边的女人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突然闯入，这一家三口的氛围看上去很不错，虽然没人看她，但是方晴好还是默默往旁边退了点。

　　陈或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他看见会客厅的三个人，原本准备往上走的脚步却突然拐了个弯，步子朝沙发的方向晃过去。

　　方晴好看见他走过去，挑了女人对面的沙发坐下，相较于沙发上另外三个人，陈或看上去松散多了，他也不说过去要干什么。

　　坐下后，他也不说话，就倚靠着沙发背一言不发，中年男人率先开口，把陈或刚才没回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去哪里了？”

　　客厅灯光打得亮，先前一直是在不太明晰的灯光下看陈或，此刻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下，陈或侧着脸，方晴好发现他的五官显得更为立体，碎发随意搭在额前，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那股凌厉。

　　“泡吧和飙车。”陈或这回应了声，嗓音松懒：“您选一个吧。”

　　陈或这样拖着调子说话时，嗓音里总像是含了几分笑意，落在喜欢他的女生耳朵里，会觉得磁性好听，但是眼下男人耳朵里，便只觉得他这是在挑衅。

　　中年男人肉眼可见地发怒了，刚才一瞬间的慈父形象好像在这一刻消匿，他猛地把手机的游戏手柄砸出去，游戏机磕在桌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随后滚了下去。

　　中年男人说：“你还很引以为豪？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

　　旁边小沙发上的女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了下耳朵，陈或注意到她的举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没在意中年男人的话，勾起唇问旁边的女人：“怕了？”

　　他声音放得缓，显得慢条斯理的，足以让这里没一个人都能听得清：“他都还没砸你身上，你怕什么？烟灰缸砸到身上，可比这个痛多了。”

　　女人没说话，中年男人似乎是更加气急，他抬手扶着胸口平复呼吸：“逆子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

　　“你别发那么大火。”女人连忙起身扶住他：“孩子还小，你别和他置气。”

　　女人似乎是想转头和陈或说话，但是像是想起什么，又把话收回去了，她左右扭头，似乎是在找东西，目光一转却发现了一直缩在一旁的方晴好。

　　她看了眼方晴好，又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陈或：“这女孩哪里的啊？跟着小或回来的？”

　　听到小或两个字，陈或很明显皱了皱眉，但是他没说话，只是朝方晴好招了招手：“过来。”

　　方晴好犹豫了下，抬脚朝他走过去，她能感觉到陈或现在情绪不太好，她现在过去，肯定有事要发生，但是对上他的眼神时，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脚就已经先动了。

　　她骨架小，站到陈或面前时，即使现在陈或坐在沙发上，她站着，视线也只是和他齐平。

　　她低着眼，感觉自己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陈或的声音，她听见他说：“我生的，不行？”

　　方晴好听到他这句话后，猛地抬头，却发现陈或根本没看她，他眼神盯着那个中年男人，吊儿郎当地靠着沙发椅背，话却是对着方晴好说的：“叫声爸，给他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