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笑春闺》沾沾

5、回

　　沈娇娇见她榻边放着痰盂，其中似有呕吐之物，皱着眉头道：“你与甄氏说贺府那日是初见？怎会这么快就有孕？”

　　这个真不怪沈娇娇联想的。自打她过门，苏氏便一直盼着她有孕，少不得谁家长媳和新妇怀孕的，总归是要带她去沾沾喜气，一来而去沈娇娇虽未有身子，孕中那点事儿算是一清二楚。

　　沈念念涨红着脸回嘴道：“我哪是有孕，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反着胃口。”

　　说着叫人将秽物取出去清理。

　　“我若是有孕，只怕你要嫉恨得很。也就是元府纵容你，入门三年不见生子，放在别处只怕要做下堂妻才是！”

　　“那与你也不同。我若是有孕那是元府的喜事，可你今日若是有了身子，可是你们沈府头等霉运！”

　　沈娇娇做姑娘时候性子并不大好，否则在吃人的沈府早就没了活路。只是这几年叫苏氏娇养着，性子才柔婉许多，寻常时分从不露爪牙，娇娇憨憨地惯做后宅女子。

　　见着沈念却又是另一回事。

　　彼时江氏重病不起，沈云鹤为人混账，以府中无人照料为由将一直养在外头的沈念念母女接入府中，虽未有名分，宋氏俨然如夫人做派，沈念更是吃穿用度无不比照沈娇娇，要而不得时没少从沈娇娇屋子里下功夫。

　　宋氏这人原是扬州瘦马，辗转经由同僚赠送沈云鹤后，便一直养在外头，江氏虽知此时，见沈云鹤不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氏其容艳丽眉眼间写尽江南山水，沈念神色她，性子上却没有继承半分。

　　宋氏知道以自己蒲柳之姿绝不会入主沈府这般望族，她能回府多半是沈云鹤想要沈念念认祖归宗，因此她看得清楚明白，她回沈府只有一个目的，搞钱！

　　自她趁江氏身故举家混乱逃离后，沈家才知一并消失的还有千两白银。自此宋氏便再没有出现过，后来如夫人甄氏入府，沈娇娇亦被苏氏接回元府，沈念念的日子才难过起来。

　　沈念念恨嫁这事，沈府上下除了沈云鹤谁都知道。

　　起初是见沈娇嫁得好，婆母疼爱得不行。

　　后来才是天下婆母如苏氏这般万不耐一。

　　多数婆母皆如祖母那般苛待儿媳折辱孙媳一般。

　　又因沈念念身世，她的姻缘更添不易。当年宋氏逃家，沈云鹤虽然没有报官，可经由自家母亲之口，也算是传扬整个宁江城。

　　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念已过笈笄，无人登门求娶不说，送出去议亲的帖子也是一概不应。

　　沈云鹤原想在自家门生中寻个知根底的，再添置些嫁妆不致他日清贫，也算是余生无风。

　　沈念不同意，听闻贺府要为贺兰之选妻纳妾，虽只有三年，可还是一心扑了上去。她想法简单，贺兰之不曾常住宁江城，便不会听信那些风言风语。又是只做三年夫妻，将来得个一儿半女给贺府，自己再脱身出来，即便不会沈府也有钱财傍身。

　　她不过略施些手段，约那人在杏树下相见，他竟然真就来了，三言两句痴爱得不行。那人干柴烈火，她是半推半就仓皇下成了好事。那人说了，三日后登门求娶，只待他备好聘礼！

　　沈娇听至此处断定沈念是被人蒙骗。

　　“你怎知他就是贺兰之？”

　　沈娇说着，又想起帐中那人英明神武的面容，心下一紧，那人说自己是她夫君，可她明明已经嫁人，她又怕那人痴缠，可又怕听见沈念口中确是那人。

　　“贺兰之回城那日，我在楼上见过他！那般模样之人，除非我瞎，否则怎会认错！”

　　若是如此，那日她帐中又是何人！

　　“你可有信物？”

　　沈念念摇头，当日偷香本就又惧又慌，那人只留下三日之约便匆匆离去。

　　“那你为何不去找他？既然你们有约，虽不光明，也该要他认了才是。”

　　巧儿端着漱口的茶水进来，小声回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姑娘去了，哪知贺府不让我们进门，更不肯通传。我们姑娘在门口守了两日也不曾见到贺二爷。实不相瞒，如今还有人守在贺府门前呢。”

　　蛇年丢了团枕，打翻巧儿手中茶盏，气冲冲起骂道：“死丫头，就你话多！”

　　“所以你要我回府是为了去贺府？”

　　沈娇心里知道，自从她嫁入元府，沈云鹤甚少过问不说，每逢闰月和乞巧甄氏也从不派人登门拜礼，如今竟然不顾礼节差小厮登门，定是有事求她。

　　沈念坐起身来：“你家婆母与贺家主母是姻亲，有十分熟稔，你若登门贺家绝不会拦你！”

　　“我为何要帮你？”

　　“你母亲原先留下的屏风，就在我手中，你若帮我问一句，不管事成与否我立时让人将屏风送入元府。”

　　“你知是我母亲遗物也能强占？”

　　“我若不给，谁也不知藏在何处，再说，你只需带我进贺府，无须你亲自开口又有何难，还是沈家大小姐如今被苏氏那强悍夫人养得弱不禁风了些。难不成元家哥哥真就喜欢你了？”

　　“你住口！”

　　沈娇娇嗔怒，起身就走。

　　沈念也不拦她，只仰着脖颈道：“候你一日，否则我便一把火烧了，好给你母亲送去！”

　　沈娇瞬间红了眼夺门就走，梅香在旁气得不行，连忙追了出去，她原想着以姑娘的性子，定会回元府去，哪知沈娇拐了个弯儿，回了自己原先住的小院。

　　小院刚打扫过，空气里还裹挟着灰尘，细枝末节处可见打扫的人并未用心，只是糊弄糊弄一番，梅香抖着湿哒哒的褥子抱进院子晾晒，跟着进来的元府下人此时好一番的忙碌，收拾的收拾，清扫的清扫，犄角旮旯一处死角也不放过。

　　临近中午，梅香去厨房取了饭菜，简单用了些铺上干净的褥子伺候沈娇躺下。

　　沈府不如元府，规矩大，寻常只有正院和老夫人跟前有小厨房，否则就是连如夫人甄氏一日三餐也是膳房供应，虽可以点菜，做不做得出味道又是另一回事。

　　沈娇刚躺下，梅香便让人给苏氏送信，但请府中诸事一了早早接沈娇回元府，又将沈府诸事细细说了一遍。梅香虽是沈府的陪嫁，可她是江氏跟前的老人，江氏临终前早已料到沈云鹤担不起责任，才将沈娇托付给苏氏。

　　苏氏今日忙得着急上火，报了衙役将前后宅第翻了个底朝天，也翻不出那枚玉佩到底从何而来。

　　今日当差的是班头曾是元放的同僚，颇有些循迹追踪的本事在身，见他探查得满头大汗，撩着袍子指着碧湖苑正中央的宅子：“老夫人，就只此一处未查。”

　　“这处不必。我自有分寸。”

　　那是沈娇娇住的宅子，若是她知道府衙在她园子里翻箱倒柜，指不定又要气出个好歹。

　　班头见状松了口气拱手道：“老夫人，真没有外人进来。这样，这几日您让府中下人稍作留意，这外头我自上告安排人手加强巡逻。”

　　“好。只盼在放儿回府前有些眉目。”

　　“元兄要回宁江了？那可是喜事！老夫人放心，我自会张罗给元兄接风洗尘。”

　　“多谢钱班头了。”

　　给一众府衙打赏些茶水钱，又给钱班头塞了条黄鱼将人送出元府，苏氏还未歇口气，说是少夫人跟前的丫头回来说话。

　　苏氏一听，知道定是沈府苛待沈娇，忙唤人进来详说，待听到沈念教唆沈娇拐带进贺府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当下就要迎人回府。

　　丫头机灵忙道：“老夫人莫急，少夫人跟前都是咱们府上的人，定会尽心伺候，只是缺个膳食的厨子，而且以少夫人的意思，怕是要那屏风留用。”

　　苏氏叹息，那孩子长情，当年江氏病故入土落葬，好端端的宅子生了场大火，以至于连件遗物都不曾留下。苏氏便让人领来厨子又带了些银耳燕窝滋补，写了封书信给沈云鹤，就说若是沈娇瘦了一两，她会亲自登门拿他是问。

　　忙完这头，苏氏又匆匆去了贺府，将沈念在贺府失贞一事告知。姜氏此时已是焦头烂额，原先塞进澜园的姑娘一个个摸不着贺兰之的边儿不说，那猢狲竟然写了封告知书给盛京的圣君陛下。

　　大体意思是自己在贺府处处拘束，不若建安寺万分之一，又说自己园中乌烟瘴气，求不得一心人得不到娇儿心，还说自己餐风露宿无人怜惜，更更苦短独守春眠……

　　活脱脱就是个可怜儿，爹不疼娘不爱兄不亲嫂不尊。

　　圣君一怒之下下旨让贺之州进京回话。

　　贺之州出门前说了，若是不想一府陪葬，最好在他回来之前把人给安置了。

　　姜氏如何不想。

　　可横竖满宁江城的姑娘人家死活看不上，只说要娶沈家的长女。

　　那位沈家已经出阁的长女。

　　姜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意思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数着日头过日子。

　　苏氏有被无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