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夜冰》滴水含

6、 多磨多难1

　　第二天，天还没亮，荷夜冰用过斋饭后，就沿着陡峭的山路下了山，带着小白荒来到了山下的集市。

　　集市是在一个小镇上，来到小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明了，街上人头攒动，荷夜冰褶皱且破旧的裙袍，满身尘埃地摇晃于市井当中，街上的人时不时对她投来厌恶或好奇的眼神，这名肩头立着白鸽的女子显然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荷夜冰厚着脸皮迎接各种各样质疑的目光，走起路来都显得十分不自在，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接受审视。迎面来的人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打扮，许多人淳朴着装，但至少干净得体。

　　在街上走着走着，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处，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往前方一处争先恐后地挤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冰姐姐，那应该是告示墙，上面有很多信息，比如说某某帮派招收新弟子啊，哪里又招收佣人之类的，有各个帮派和各界的一些重大的消息。”

　　“那我们挤进去瞧一瞧。”

　　在公示墙里面看各种各样的招工告示，有纺织坊招收女工，铸剑阁招收铸剑徒，陶器室招收烧制陶器工人、客栈洗碗帮工等等。

　　“去哪里呢？”荷夜冰眼花缭乱，不知道选哪种方式赚取银子。

　　“冰姐姐，去纺织坊吧，那里都是女子从事抽丝纺织与缝纫等活计，给皇帝的龙袍、后妃的服饰秀上精美绝伦的图案想想就挺美的。”

　　“刺绣？不行啦，太难了，我从前都没有学过，这个学起来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上手吧，算了，算了。”荷夜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在衣服上绣上花纹，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让她甚是头疼。

　　“如果不用什么技术的就是客栈洗碗帮工了，就是给住客栈的客人食饭后清洗碗筷的。这个活只要肯干，不缺胳膊断腿，谁都可以干。”

　　“恩，那就去客栈洗碗。小白荒，你知道的可真不少，这些都是你主人告诉你的吗？”

　　“才不是，我主人冷冰冰的，很是无趣，都是我在执行主人交给我的送信任务的时候，在各个地方接触到的信息。”

　　“哇，小白荒，你还有送信的功能，我以为你只是你主人的养的一个宠物，只会吃喝玩乐呢。”
　　“什么，我不仅是灵鸟，还是信鸽，我以前经常给各界送信的，现在我主人闭关了，暂时不需要我。”

　　“你主人一般闭关多久啊？他会不会来寻你？”

　　“主人他闭关时间都不固定的，有时候一两月，有时候一年半载，他才没有功夫来寻我。”
　　荒天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荷夜冰和小白荒按照告示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招工的客栈，跟客栈的掌柜表明来意后，掌柜很乐意的把荷夜冰安排在后厨洗碗筷处，洗碗帮工管吃不管住，荷夜冰晚上还要回梵音寺庙里面居住，也不打紧，就是要来回赶往费些体力罢了。

　　荷夜冰看到后厨的十几个大盆里有一大堆碗筷，估摸着有几千个吧，大小盘子、碟子、大小碗、酒盅，筷子，立刻掀拳裸袖，把稚嫩的双手伸进大盆里，从后院中挑来井水，用水把碗刷干净。荷夜冰刚开始洗碗心情还是比较兴奋的，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银子了。

　　洗碗帮工一般要洗三次碗，早、中、晚各一次。

　　后厨的主管房妈告诉荷夜冰，银子的发放是按洗碗的数量定的，如果你洗完碗后，有空闲的时间可以打扫客栈的房间，银子也是按打扫房间的数量来定的。

　　荷夜冰内心想象着一套素色袍子，头发高高束起在头顶，成功登上了起桐山，上了天界广寒宫还拿到了橄榄石，成功的把妖血从体内去除，在也不用忍受血管爆裂的折磨。这样一想，荷夜冰洗碗不知不觉加快了洗碗的速度，她要把碗洗得又快又好，想以此来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打扫房间。

　　可荷夜冰从来没有洗过这么多碗，洗碗的动作笨拙又不利索，险些还差点摔坏了碗，不知不觉手腕已经不听使唤，双臂酸痛得没有力气，双手泡在水里太久已经泛白。

　　荷夜冰狼狈的样子，被客栈里面专门打扫房间的女帮工看到了几次，那个女帮工总是说一些风凉话嘲笑她，“你可不要贪快偷懒啊，碗必须要洗得雪碗冰瓯，经过主管房妈的检查才算合格，瞧你那样，银子可没那么好挣。”

　　荷夜冰每次看到她都当做她不存在，更不搭理她的话语。她不想看见那女帮工一双小小的眼睛，略为厚重外翻的嘴唇，一双大嘴巴在那里呱呱叫，长得有点像睡觉的青蛙。那女帮工身材魁梧，四肢健壮，若不是穿着打扮，从背后看起来真像一名壮汉。

　　当其他女帮工都在休息的时候，只有她不停的在洗碗，她只想早些挣到买衣服的钱，早点上起桐山，早点找到橄榄石。

　　一天下来，荷夜冰勉强在太阳落山之前洗完所有的碗，才能带着着小白荒离开客栈上山了。
　　“冰姐姐，真是委屈你了，洗这么多的碗。要不我们别干了，上什么起桐山，起桐山有什么好的。”小白荒立在荷夜冰的肩头，望着她褶皱泛白的双手说道。

　　“没事，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小白荒也没在说什么，一边飞着一边寻找肥胖的虫，一口把它吃下。

　　在回梵音古寺经过的山道上，竟然看到了似曾相似的白色的身影，迎面一跳一跳地朝荷夜冰跳来。荷夜冰定睛一看是白判官。

　　“白判官，白判官。”荷夜冰犹如遇故人般兴奋地喊起来。

　　白判官快速地跳到了荷夜冰面前，睁大眼睛盯着荷夜冰：“原来是你啊？有何贵干？”

　　“你来这里收魂吗？”

　　“对啊，昨夜收到信号，这里有一魂魄被打伤了，刚刚到梵音古寺里收了。”

　　“原来如此。”原来昨夜里天楚打的真的是鬼魂。

　　“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去收魂呢。”白判官往前跳了去。

　　“长老乾僧的魂魄找到了吗？”荷夜冰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还没有。正在找。走了。拜。”白判官白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回到梵音古诗后，开门的还是悬空，荷夜冰望着悬空的脸，并不感到厌恶，反而感到悬空比那个长似青蛙大嘴巴的女帮工看起来顺眼多了。

　　悬空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确实比不笑还难看，“女施主，回来了？”

　　“悬空师父，谢谢，又是你给我开门。”荷夜冰谢过悬空之后，刚想上楼，被悬空叫住。

　　“女施主，今夜先不要到浴室去沐浴，那里的温泉水有毒，我们方丈正在想办法清理毒素。”悬空略为嘶哑的嗓音让荷夜冰感到毛骨悚然。

　　“有毒？为何有毒？谁下的毒？”

　　“昨夜，有冥界地府中潜逃出来的鬼魂，混入我们梵音古寺中往温泉水中投毒，还好被天楚公子打散了魂魄。”

　　“地府？内鬼？”荷夜冰忆起昨夜的那位绝世容颜的冰冷公子把她从温泉水里捞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泉水里有毒？

　　“是的，上个月妖魔进攻起桐山，地府中有内鬼，把三千鬼魂放出了，协助妖魔进攻起桐山。所以，各界都在寻找地府潜逃出来的鬼魂。”

　　“那个…那个…天楚公子是谁？”荷夜冰内心一阵慌乱，既想知道昨夜的男子是何许人也，又害怕知道。

　　“贫僧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听方丈说是天楚公子打死了鬼魂。待温泉水中的毒素除掉后，我再告知施主。阿弥陀佛。”悬空双手合十于胸前。

　　“谢谢你了，悬空师父。”荷夜冰感激的眼神望着悬空。

　　悬空微微一怔，从来没有施主用这样温和的眼神望过她他。

　　“冰姐姐，昨夜你沐浴的时候我贪玩没陪着你，还好你没中毒。”小白荒飞上了楼梯。

　　“是天楚公子救了我。”荷夜冰也跨步上楼梯。

　　“啊。”

　　“你想什么呢，他来的时候我已经穿好衣服了。”荷夜冰嘟着嘴说到。

　　“哦，还好还好。”小白荒尴尬的说道。

　　今夜，山洞外瓢泼大雨，山洞内却万籁俱寂。

　　荷夜冰躺在榻榻上，明明双臂的酸痛犹如针刺一样难受，但却辗转反侧，夜不成寐，还没有找到橄榄石，却欠了两条人命，一条欠花星明，一条欠天楚。

　　看到枕边的小白荒不知做着什么好梦，荷夜冰遇到这个名叫天楚的男人，犹如黄粱一梦。

　　天还没亮，荷夜冰看到小白荒睡得正睡，不忍心打扰，便独自一人下山了，她只想尽快把客栈的碗洗碗，留下空闲的时间来打扫房间。

　　一路上，披星戴月的小跑着，天还没亮就来到了客栈门口，掌柜很惊讶的望着她。她连忙尴尬的问声好，便往后厨跑去又有一大堆碗等着她来洗。

　　日子又这样一连过去了三天，荷夜冰是客栈女帮工中来的最早，又走得最晚的一个。

　　荷夜冰刚开始是硬着头皮死撑着干着这份活儿，夜晚躺在榻榻上就是全身疼痛无比，有时候肌肉酸痛得反而睡不着觉，但她一一忍了下来。她的银子也渐渐有了一些，小白荒不知去哪找了个小袋子给荷夜冰把银子都存了起来，随身携带着。

　　又过了一些日子。

　　荷夜冰洗碗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来得早洗碗的时间也多出来了，她开始有多出的时间来打扫客栈的房间了，她拖地、擦窗、清除蜘蛛网、收拾客栈的房间这些活儿干起来越发卖力。

　　既然挣的是银子，她就不会偷懒，只是从来没有做过体力活的她还是显得微微有些吃力，一天下来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每当荷夜冰双腿酸痛时，脸上汗如雨下，她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抹布，弓着腰擦着客栈房间的地板，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那位嘴唇外翻的女帮工不免嫉妒：“这黄毛丫头，也居然想挣和我一样多的银子，老老实实洗碗不就行了，还想来抢老娘打扫房间的活儿。”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荷夜冰袋子里面的银子渐渐丰满起来，她打听到了素色袍子的价格，她估摸着袋子里的钱应该够她买两套袍子了。

　　她有一次回梵音古寺的路上，路过告示墙，看到告示墙前又挤满了人，难道有什么好消息？
　　荷夜冰也挤进了人群里，人群中嗅到她的衣着散发霉味，都自动礼让三分似的，给她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荷夜冰第一次感到这样落魄的打扮竞有一丝好处。

　　长方形的告示墙上，荷夜冰看到正中央贴着一张告示，上边的字迹可见运笔之人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发力沉重。

　　起桐山乃仙界第一大派，因妖魔频繁来袭，本派决定于下月初一招收新入室男弟子，拒收女流之辈。分别以击剑和德试考验入室弟子的能力，击剑为比试剑法；德试意为仁义礼智信，考察各方面的心智。

　　选击剑比试十位胜者参加德试，德试过关则收位入室弟子。有意者请来起桐山报名，名额二十人。“小白荒，你看，下个月起桐山招弟子，我们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但是比试德试和击剑，我一窍不通。”

　　“没事，还有时间准备的。德试只要心术不坏，心智过关即可。”

　　“那重点就放在练习击剑比试了，如果要比击剑的话，岂不是还要买一把剑进行训练，不知道我现在挣的银子买完衣服还够不够买剑呢。”

　　“那我们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卖剑的。”

　　荷夜冰四处打听哪里有卖剑的地方？价格是多少？她问了客栈的掌管、老板娘、还有一起干活的女工、梵音古寺的那些僧人，都得到了统一的结论：这个地方没有卖剑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叫铸剑阁的地方专门铸剑，他们铸的剑一般提供给各界斩妖除魔的侠士或是送进皇宫里供士兵使用。

　　荷夜冰决定再干半天的活就离开客栈，前往铸剑阁。

　　这是干活的最后一天，她在打扫客栈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中传来两位男子的对话，她不是有意偷听的，实在是说的太大声了，门窗的隔音又不好。

　　其中一名嗓音雄厚的男子说道：“下个月起桐山招收新弟子，比击剑，我听说有一种名为蕊心的矿石铸造的剑可以做到内外三合。精、气、神和为内三合；手、眼、身相合为外三合。但是此剑必须寻找到蕊心石，并且亲手铸剑，才能人剑合一。”

　　另一位男子说道，“蕊心石在哪里有？”

　　“听说在梵音古寺那座山的山顶上有，但是必须要有高僧相助，对石头进行开光才能取出。之前有人去寻蕊心石都无果。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然我们去试一试？反正如果能够亲自铸一把用蕊心石铸的剑，在击剑比赛中胜算比较大，特别像我们这种三脚猫武功的人。”

　　“值得一试。”

　　原来这两个住客栈的男人也是要参加起铜山新弟子招收击剑比试，蕊心石能够铸一把人剑合一的好剑？荷夜冰心里也盘算着上梵音古寺的山顶上寻石。

　　半天的活干完后，荷夜冰开开心心的结了银子，满满的一袋，打算明日便去购买素色袍子。
　　这几天她都没有带着小白荒，每天起榻榻小白荒都昏昏欲睡的，荷夜冰实在不忍心吵醒它。

　　他刚走出客栈的时候，听到有人忽然喊住她：“丫头。”

　　荷夜冰转头一看，是那位嘴唇外翻的女帮工，便不想理睬她，谁知她一下子串到了荷夜冰的面前，“听说你干完活了，要离开了？”

　　荷夜冰点点头。

　　“你来客栈这么多天了，还没吃过一顿好的吧，来，姐我今天请客，为你饯行。”

　　“不用了，谢谢。”

　　“来，客气什么？好歹一起干活这么久，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那女帮工还是执意要荷夜冰一起吃饭，拉着荷夜冰的手臂，立马喊掌柜出来，点了几个菜。

　　“真的不用，我还要去买裙袍，真的没工夫吃饭。”荷夜冰想甩开那女帮工的手臂。

　　“不就是买裙袍这点小事，我说丫头，现在刚晌午，裙袍的价格贵着呢，你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去买，那会儿快收摊了便宜，你听姐的没错，能省不少钱。”那女帮工一边说着一边把荷夜冰往客栈的饭桌上拉去。

　　荷夜冰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眼前这位女帮工挺会为她着想的，还帮她出主意怎么才能省钱。

　　荷夜冰任着她拉到了桌子前，按在了椅子上。“今天我请客，你尽管点菜，其实我一开始就挺喜欢你这个丫头的，又能吃苦又勤快。”

　　荷夜冰听她这么一夸，不好意思的说道：“姐，还是我来请客吧。”

　　“你算了吧，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无依无靠为了挣个衣服钱也不容易，姐我好歹工作时间长，有些许存款。”
　　那女帮工又朝店小二吆喝着：“再上两盅鸡汤。”

　　荷夜冰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误会了女帮工，她是不是故意说那些风凉话来激励自己。现在觉得这位女帮工还是挺仗义的，之前确实是荷夜冰太小人之心了。

　　荷夜冰像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坐在那里，等着大姐的一番好意。

　　等菜上齐了之后，荷夜冰和大姐一边吃着小菜，一边畅所欲言、相聊甚欢。

　　荷夜冰也不太记得什么时候眼前一片模糊…缓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