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夜冰》滴水含

5、梵音古寺

　　天色渐暗，荷夜冰顺着小路来到了起桐山脚下，抬头一看，那高高的山峰出现在眼前，整个山头是翠绿的树枝环绕着，空气清新扑鼻。

　　山脚入口处有一块石头碑，上面刻着起桐山三个打字。

　　荷夜冰叹了一口气，终于到了。走过小径入口，看到入口处有一名弟子持着佩剑站着，“来者何人？”

　　“冰姐姐，看来起桐山不让随便上山的。”小白荒站在荷夜冰肩头轻轻说道。

　　“在下荷夜冰，想上起桐山拜师学艺，还望大侠放我入山。”

　　“起桐山从半年前掌门立了新规。不收女弟子，姑娘请回吧。”弟子说道。

　　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来到此山，竟然不收女弟子。

　　“为什么呀?半年前立的新规？那意思说半年前你们是收女弟子的？”

　　“在下不方便告知姑娘立新规的原由，掌门这样规定自有道理，姑娘请回。”

　　“你看天色这么暗了，我一姑娘家的，可否行行好，让我上山留宿一宿，我明日便走。”荷夜冰哀求说道。

　　“不行，掌门有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山。山下有集市，姑娘可以去住店或者山下附近有一座寺庙，名字叫梵音古寺，姑娘可以去那里化缘。”弟子语气决绝，不容有一丝通融之地。

　　“好古板，都不通融一下。”小白荒小声说道。

　　荷夜冰只好掉头往山下走去。

　　荷夜冰肚子好饿啊，之前在树林里还可以吃些野菜，在乌丝栏沙漠的时候包袱里面还有干粮，包袱丢在水晶洞里了，啥都没有了。

　　“起桐山不收女弟子，那我女扮男装不就行了。”荷夜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对啊，很多侠女行走江湖都是女扮男装的。”小白荒激动的跳到了树上，捉了几只虫子来吃。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温饱问题都不能保证，去哪里弄一套男装呢？”

　　“我们去集市看看有没有能够赚到银子的方法。赚到银子，就可以买一套。”

　　“可恶，这个花星明，定是知道起桐山不收女弟子，故意还把我打扮这么漂亮，真是人心叵测啊。”

　　“其实我看花星明其实也对我们挺好的，冰姐姐何不考虑去一下花府？”

　　“不行，人要凭本事吃饭，不能寄人篱下。”

　　“不如我们白天去集市想办法赚银子，晚上去梵音古寺化缘，这样吃住都可以解决了。”

　　“好主意。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去梵音古寺。”

　　荷夜冰走到小路的尽头，清凉的微风吹过荷夜冰的发髻，视线穿过翠绿的叶梢，投向了百米之上的山顶，一座垂直于地表高峻的山峰，犹如一尊大佛屹立在面前，真是画风一转，山上无一绿植。若说起桐山是绿草青山的清新之画，那么这座山就是戈壁荒芜的绝望之画。听到了阵阵钟声，空灵平和，让人心生宁静，了无牵挂。

　　此刻，荷夜冰刚沿迂回陡峭的山路寻声而去，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么高的山，这气势颇为吓人，荷夜冰只能一直抬头看一直沿着阶梯往上爬，从不敢回头望走过的路，生怕一不小心就滑滚落到山底。而且越往上爬，雨就越来越大，上山的路就越滑。想和佛祖化个缘，可真不容易啊，不仅费胆还费腿。

　　小白荒吃饱虫子后倒是摘了一片叶子顶在头上，愉快地展开双翅尽情的飞翔，还时不时给荷夜冰加油打气。

　　估摸着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座二层木质的古寺映入眼帘，古寺是用上下一体的梁柱架空于半山腰的山洞中，古寺就像削在悬崖峭壁上，令人望而生畏。整座古寺都呈现出腐朽的檀色，只有山洞边上的几丝裂缝，几株细小的野草随风雨摇曳着。

　　荷夜冰还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古庙，立刻三步作两步冲爬到古庙的门前。一阵雷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闪电的光线划开了灰暗的天空。檀色的木门紧闭，门上有一块原木色的牌匾，上面用绛紫色的字体写着“梵音古寺”。
　　荷夜冰在木门上用力的叩击着。

　　怎么就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等了一下未见有人开门，荷夜冰拼命的敲打着木门，并大声喊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荷夜冰最害怕的是，是不是寺庙里面根本没有人，是不是和尚们都和小白荒的主人一样闭关修炼了，就当荷夜冰几乎绝望的时候，门“咯吱”一声推开了，伴随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开门的是一位提着煤油灯的丑八怪。可以用其丑无比来形容也不为过。借着昏暗的光线，荷夜冰看到，整张脸上的皮肤是被烧伤的疤痕，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褶皱组合成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左眼眼皮上翻，只露出微微的眼白，稍微正常的右眼，眼球又显得非常突兀，犹如金鱼的眼睛。眼睛上方没有一丝眉毛，鼻孔往外翻的朝天鼻，巨大的嘴巴竟然包不住一排獠牙，下巴也是错位的，头顶没有一丝头发却有交织错乱的刀剑疤痕。

　　荷夜冰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吓坏了，一言不发的楞在那里，小白荒也害怕的藏于荷夜冰的袖中。
　　他发出一种嘶哑的声音，嗓子像是被烧伤过，这声音听起来发声的人非常吃力，“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在下法号悬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阿弥陀佛，小女子刚到此地，想投宿几宿，不知可否？”荷夜冰全身都湿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佛慈悲，姑娘里边请。”悬空弯下腰，做出一个引导的手势。

　　荷夜冰忐忑地跟随着悬空进入了庙中，一尊巨大的佛像坐立在寺庙大厅的中央，栩栩如生的佛像跟前两旁各点燃了红色的蜡烛，大厅左右两侧分别有木楼梯通向二楼。

　　悬空领着荷夜冰踏上了右边的楼梯，脚下踏着木楼梯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每一步都是木头的呻吟声。来到了二楼，从走廊的右边一直走到尽头，左边有一扇较大的朱红木门，悬空把门推开，“这就是漆散阁，女施主随我进来。”

　　门里边有一块较大的空地，四周立着火把，空地四周都有房子围绕着，荷夜冰心里默默地数着，正面四间房，左右两边各两间，一共八间房。

　　悬空把她领到了右边的其中一间，“女施主，你可以在这间房就寝，浴室在漆散阁出门对面的原木色木门里。斋堂在一楼大厅右侧处，姑娘整理行装完毕后可以来斋堂用斋。二楼长廊的左边乃我们佛教弟子居住地，请姑娘不要胡乱闯入，切记。”

　　“恩，好的，谢谢悬空师父。”荷夜冰鞠了个躬。

　　荷夜冰立马推开了房门，荷夜冰借着外边昏暗的光线，摸索来到了桌子前点燃了一盏煤油灯，房里有一铺榻榻，房间右侧有一张小圆桌，和两张小杌。

　　“小白荒，可以出来了。”荷夜冰抖抖袖子，小白荒飞到了没有灯旁展开双翅取暖。

　　“冰姐姐，这个梵音古寺有点阴森啊，竟然还能建立在半山腰的山洞中，而且那个号称悬空的人长得瘆得慌，入庙之后也没有见到有一个和尚，你说这里不会是妖魔居住的地方吧？”

　　“应该不会吧，既然是起桐山的弟子推荐来的，应该就是一个寺庙，只是风格比较特别罢了。”

　　“还是有点害怕。”

　　“不用怕，等我上了起桐山修仙，就能保护你了。”
　　“我们先去斋堂用斋。”

　　荷夜冰又把小白荒藏在衣袖里，本来是湿哒哒的裙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干了，荷夜冰的身体可以自动调节体温，热了身体就自动变寒，冷了身体就自动变热。来到了一楼大厅的右侧，那里有一个门洞，从门洞里边进去看到许多和尚在里边用斋，十几张桌子起码坐满□□桌酒桌，一有一桌是坐了穿便服的人。刚才在大厅里面完全没有听到这里有发出任何人间烟火的声音，不由得感叹隔音效果真好。

　　荷夜冰到斋堂厨房处领取了碗筷和饭菜，她来到了用斋的一张无人坐的桌子上，默默的低头吃饭。

　　“你新来的？”有一个姑娘突然拿着她用斋的碗坐到了荷夜冰的旁边。

　　“嗯嗯。”荷夜冰抬头一看，一位生得肤美貌白的女子，身穿一袭淡蓝色裙袍，腰间系有黄色丝带，头上盘着高髻，鬓边插了一枚绿色宝石流苏簪。

　　“哇，你头上的这朵荷花好生漂亮啊，在那里摘的，生得这般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可你的裙袍怎么破旧不堪？”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头看了许久。

　　“这，是朋友送的，姑娘的流苏簪也很精致呢。我赶路来到这里丢了包袱，所以一直穿着这件裙袍。”

　　“原来是这样，你这个荷花簪好别致，栩栩如生，我还以为是真的荷花呢。回头让你朋友能不能也送我一支。”姑娘一脸祈求的神情。

　　“好啊…好啊。”哪有一见面就寻礼物的，荷夜冰尴尬的笑到。

　　“我叫江瑜素，姑娘芳名？”

　　“我叫荷夜冰。”

　　“你来此地为何事？”

　　“我…本来想来起桐山拜师学艺的，但是没有想到起桐山半年前立了新规，不收女弟子，我想在古寺里边先暂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荷夜冰不打算把自己想女扮男装的事情与她说。

　　“我之前就是起桐山的女弟子呀，因为以起桐山为首的仙界掌门易隐立了新规后，归属仙界管的十门派都不允许收女弟子，又不好逐出现有的女弟子，所以现在分配到西宫西云马场当弟子了。”

　　“西宫西云马场？就是神兽水虎的封印之地？”荷夜冰想起小白荒和她说过。

　　“对啊，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本来我身为起桐山的弟子是归属仙界的，调去西云马场后就变成人界了，修炼方面都低了好多等次呢。”

　　“起桐山掌门为何要定不收女弟子的新规？”

　　“一切的起源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起桐山掌门的大弟子与妖精相恋，大弟子被掌门逐出师门。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未曾想过，从那以后，每一年总有一两个弟子和门派中的女弟子相恋，无心修炼。半年前，掌门好不容易培养的大弟子又和门派中一女子相恋，他们请求掌门让他们回归人界，过生平凡的生活，只愿能厮守一生。掌门气得吐血，他用七八年的时间培养了掌门继承人，却功亏一篑，一狠心，不收女弟子，怕男女弟子之间产生感情，不利于修仙，不利于抵挡妖魔来袭。”

　　十六年前起桐山掌门的大弟子不就是爹爹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小白荒听得很起劲从衣袖中钻了出来，盘起小爪子卧在桌子上。

　　“哇，你还养了一只灵鸟，好可爱。”江瑜素伸手摸摸小白荒的头。
　　“这…不是我的啦，我捡来的。”荷夜冰又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考虑来西宫西云马场拜师学艺？虽然说是人界吧，但是会点基本的武功防身也是可以的。”

　　“在西云马场修炼，可以修炼成仙吗？”

　　“不行哦，除非你已经是仙身或是拜掌门为师成为掌门的弟子才可以修仙，在那里只是学普通人的武功和阵法，并不能学习法力。”

　　“那西云马场若是遇到妖魔来袭怎么办呢？他们弟子都不会法力怎么对方妖魔。”

　　“用阵法对付妖魔，一但妖魔来袭，神界、仙界、冥界都会赶过支援的。西云马场的阵法还是相当厉害的。西云马场有一个阵法宝器叫做宝扇盘，它可以设立很多阵法保护整个人界不受法力的袭击，只有十神宝石中的蓝纹石才可以破除扇宝盘出的阵法。但是蓝纹石已经不知道落到何方，如今踪迹不明。”

　　“原来如此，那么西云马场离这里有多远啊？”

　　“起桐山坐落在东边，西云马场坐落在西边，如果是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要走上个半年吧。”

　　“哇，好远啊。”荷夜冰来起桐山已经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不可能再花半年的时间去西云马场，还是老老实实女扮男装混入起桐山吧。至少仙界总会比人界厉害，上天界的几率也大些。

　　“要不你随我回去，我带你飞的话，估计要两三天来天就可以了。”

　　“我考虑考虑。如果要做神仙，想上天界某一个职位，在起桐山修炼的概率大一点，还是在西云马场的概率大一点。”

　　“笨蛋，当然是起桐山概率大了，起桐山那是仙界。每年天界的荒天月都会来起桐山挑优秀的弟子上天界的。”

　　“那我不去西云马场了，谢过江姑娘了。”

　　“你…你不会想上天吧？”

　　“江姑娘，你这次来所为何事？”荷夜冰岔开话题。

　　“你叫我瑜素就行。奉掌门之命送密信给起桐山易隐掌门。明天准备启程回西云马场。”

　　“提前祝瑜素姑娘路途顺利。”

　　“借你吉言。”

　　两人吃完饭就道别了。

　　荷夜冰来到漆散阁对面的原木色木门前，她想洗个澡。推开木门，在火把的光亮中看到有两个小山洞，左右两边山洞入口处分别刻有男浴、女浴。

　　荷夜冰直径往女浴走去，穿过小山洞，来到一个更大山洞，大山洞里边十几个温泉冒着热腾的热气，烟雾缭绕，荷夜冰仿佛置身在云雾之中，小白荒飞起来立在了山洞的石壁上。

　　“哇，仿佛回到了天界。冰姐姐，你快洗澡吧，这个天然的温泉水一定很舒服。”

　　“嗯嗯。”荷夜冰也迫不及待得退去衣物，缓缓的进入了其中一个小温泉池中。

　　水的温度让荷夜冰瞬间感到全身骨软筋酥，心旷神怡，这一路的辛苦都烟消云散。抬头望望头顶上的石壁，还冒着水珠，不知何时会往下滴一滴，那是石壁垂悬的泪珠。

　　不知不觉荷夜冰倚靠在温泉旁睡着了，小白荒则是贪玩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阵刀剑的打斗声传入耳膜，荷夜冰睁开双眼，天啊，两位黑衣大侠手持佩剑在空中搏斗，刀光剑影，金光闪耀，闪得荷夜冰睁不开双眼，完了完了，身子岂不是被看光了。

　　荷夜冰悄悄地勾住温泉旁的衣物，小心翼翼的在水里穿上，一袭黑衣低下头来，手伸进水里绕过她的腰部，他的面颊是那么近，近到荷夜冰只要一眨眼，她的睫毛就能扫过他的脸庞，这是张有棱有角的脸，眉宇间透露着一股神气，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仪表不凡、气宇不凡、品貌非凡、英俊潇洒都不是这些成语能够形容的。他盛世容颜中带着一种冷淡却又荒芜的气息，眼神中充满冷酷与坚毅。

　　如果说花星明是带有一丝忧伤娇艳之美，眼前这位男子便是冷淡荒芜之美，荷夜冰小脸一片绯红，屏住呼吸掩饰着慌乱。

　　他一转脸，荷夜冰望着他头上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黑色发丝服帖顺在背后，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上方有一双略失血色的嘴唇，高高挺起的鼻梁，镶嵌着浓密睫毛的漆黑眸子，直似神明降世，不由得为之倾倒。

　　此人的容颜，只能用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八字形容。

　　前生前世，若是未过鬼门关，若是未喝孟婆汤，若是未摘彼岸花，是否见过你？

　　他一只手楼着荷夜冰的腰悬空飞起，另一只手用一掌的功力，一阵金光把另外一位黑衣大侠给打倒在地，黑衣大侠化作一缕灰烟消失在空气中，无踪无迹。

　　他一袭黑衣翩然，搂着荷夜冰缓缓落下，手松开了荷夜冰，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走。

　　荷夜冰斗胆道：“你…你…站住。”

　　他转过头皱了一下眉，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的亵渎。他启唇，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怎么了？”

　　“我…你…你…刚才看到了？”荷夜冰是想问刚才他是否看到自己的身子，却结结巴巴起来，头低若枯萎的花瓣，轻飘飘的坠落尘埃里。

　　“没有。”他低过头，看不出他面上的神情，转身又留下一身黑影。

　　荷夜冰低头卑微地看着衣衫褴褛的裙袍，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算了，看到也不会承认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