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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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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白砚醒来时天色还有些暗,可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没睡醒一般,盯着空位置失神了一会,待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将他惊醒,起身下床。
洗漱一番出来,白砚不想这么早下楼,人太多心里就烦。他打开窗帘,准备去阳台吹早上的海风,这时一道熟悉的电话铃声响。
白砚惊了下,回头,他被陆淮川拿走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床头柜上,正叮玲玲地响着。
他跑过去接听,却没说话。
“小安,我是妈妈。”
“我知道。”白砚表情淡淡。
“小安,一切都结束了。”白向晚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们母子俩以后可以安稳过日子了。”
白向晚长呼了一口气,很开心地说:“我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我们一起离开。”
罕见地,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像被大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起来。白砚跪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床头柜,眼睛无神,平静地问:“去哪?”
“去哪里都可以。”白向晚语气中透着如释重负,“只要不在这里,哪里都行。安安,妈妈赚了很多钱,我们以后可以永远不回来了。”
永远不回来......
白砚张了张嘴,嗓子似被什么堵住,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白向晚没察觉出白砚的语气不对劲,她说:“小安,妈妈还有最后一点事要处理,你在家等着,晚上我回家收拾行李。”
电话一声嘟响,白砚保持着姿势久久不动,直到卧室门被敲响。
“白先生,我看窗帘打开了,您已经醒了吗?陆先生问您要不要下楼吃早餐。”
咚地一声,手机滑落在地,白砚有些心虚,喊了声:“现在下去。”
收拾好情绪下楼,大厅空无一人,餐厅也只有陆任远坐在主座,他看见白砚进来,放下手中的平板,抬手示意:“坐。”
和那日包厢里如出一辙,这次白砚没有如临大敌,他神色自若坐到往常陪陆淮川吃饭的位置上。扫了眼桌上的早餐,朝厨房喊:“王姨,陆淮川说今早有我爱吃的蟹粉包,怎么没上啊?”
“来了。”王姨端出一屉包子,笑眯眯说,“昨天陆先生说的晚,今早只来得及做一份,一直在炉子上备着。”
“再倒一碟醋。”
“好,您等会。”
白砚低头安静吃饭,听见一道讥笑,佯装没听到,又要了一个煎蛋。
“何先生。”陆任远双手交叉,一脸慈祥,“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自己的未来。”
白砚眼皮也不抬:“我姓白。”
陆任远端起茶蛊,不屑地轻笑,说:“何成昆病重,何氏内乱,每一个姓何的都想分一杯羹,何先生要是去晚了,怕是连汤渣都喝不到。”
“我说了,我姓白。”白砚喝完粥羹,抬头盯着陆任远,严肃道,“何成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何氏的钱也和我无关。”
陆任远呵笑一声,不可置否:“无关?你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砚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神冰冷:“你什么意思?”
陆任远眼中的讥讽不再掩饰,直盯他:“何砚,这个时候再遮遮掩掩就太假了。你们母子俩玩了一出好戏,钱也到手了,机票也买好了,再演就没意思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不过我那傻儿子估计已经知道了,你还在这里待着,说不过去了吧。”
“你说什么?陆淮川知道什么?”白砚心头一跳,有股不好的预感。
陆任远上下打量他,像是看一件货物:“怎么,你想赖着不走?”
“我问你陆淮川知道什么?”白砚上前一步,冷声问。
陆任远觉得他在演戏,手中的茶蛊重重磕在桌面上,脸色阴沉:“何砚!”
“我警告你,不要想着耍花招,你以为陆淮川会像何成昆一样,听几句示好的话,看几场似真似假的戏,就会信以为真吗?”陆任远面带鄙夷,“少自以为是,你和你妈一样,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下贱事,当了婊子就不要到处立牌坊,你真当别人不知道吗?”
“陆任远!”
白砚暴怒,抡起椅子狠狠砸向陆任远,佣人忙上前挡,椅子“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
“何砚!你疯——”
不等陆任远从惊讶中缓过来,白砚一脚踩上饭桌,朝陆任远扑过去。
碗筷碎落一地,瓷片崩起划破手臂,白砚却丝毫没有察觉,死死抓着陆任远的衣领,面目狰狞,一拳重重打在陆任远的脸颊。
保镖闻声赶来,掏出电击棒挥上去,白砚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被几个保镖架起来。
陆任远狼狈地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表情狠毒:“把他的腿打断,扔出去!”
“我看谁敢!!”陆淮川姗姗来迟,踢开保镖去拉白砚,却发现他整个人瘫软下来,脸色惨白无力,双眼猩红。
陆淮川想起那日楼道里的情景,霎时心头巨颤,他搂抱着白砚,大喊:“医生!叫医生!”
白砚在他怀里奋力挣扎,牙齿紧咬,被电击过的双臂颤抖着在半空中挥舞。
陆任远在保镖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喘气,见白砚疯了一般的模样,对刚才他的爆发心有余悸,吩咐保镖:“药呢?给他灌进去!”
“你闭嘴!”
陆淮川朝陆任远愤怒的大喊,他用尽全力,紧紧抱住白砚,“安安,没事了没事了,你看看我,我是陆淮川。”
温柔轻哄并没有起到作用,陆淮川的名字也没有让白砚冷静,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前方,嘴里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陆淮川凑近,辨认出三个字——“何成昆!”
转头一看,白砚盯的方向哪有何成昆,只有捂着胸口喘气的陆任远。
这是出现幻觉了。
陆淮川惊颤,抱着白砚的手都在抖。
瑞德匆匆赶来,见此情景,掏出一剂针管,刚想扎上去,却被杨落拦住:“先等一下。”
瑞德顺着杨落的视线望过去。陆淮川一手死死箍着白砚的腰,一手捏着他的后颈,额头相抵,黑沉的眸子倒映在白砚涣散的瞳孔中。
他挟制住疯一般的白砚,紧紧地盯着他:“安安,看着我,看着我!”
白砚在半空中挥舞的双手渐渐放松,狂躁的眸中逐渐失神,他好像看不清眼前人,却又知道什么,赤红的眼眶流下泪,双手紧握,指甲陷入皮肉,用力到颤抖。
陆淮川将他按在自己颈窝处,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在他耳侧轻声说:“安安,没事了,我在。”
话音刚落,颈侧和背部传来皮肉被刺破的疼痛,温热的血液洇透衣襟,陆淮川像没有感觉一般,轻揉他的后颈,一遍遍唤他的名字,安抚着:“安安,安安……”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他们紧紧拥抱着,似要将彼此融入血骨。
“把他给我拉开!”
陆任远霍地站起来,怒不可竭地瞪着白砚。
“我看谁敢?!”陆淮川警告道。
见他这么护着白砚,陆任远火冒三丈,指着他气得直发抖。
陆淮川没搭理他,察觉到怀里的人松懈下来,揽着他准备上楼,却猝然被推开,踉跄后退几步。他抬头一喜:“安安,你好了?”
陆淮川欣喜上前,却见他躲什么似得连连后退,脸上笑容僵住。
白砚双手撑着桌沿,恢复清明的眼睛扫视四周,最后看向陆淮川,看着他还在流血的颈侧,霎时唇色惨白。
“安安?”
陆淮川察觉到不对劲,试探性上前一步,却见白砚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一边后退一边朝陆淮川摇头,嘴里喃喃着:“走开,走开。”
餐厅一角装饰玻璃酒柜单薄,眼看着白砚就要撞上去,陆淮川心头一跳,猛地扑过去:“躲开!”
“哗啦——”
“小川!”
“陆淮川!”
玻璃炸破,碎裂一地,众人惊呼,忙上前扶陆淮川,却被他满背的玻璃渣吓到,不敢妄动。
陆淮川单手撑墙喘息,佝偻的身体上满是碎裂的玻璃,他朝被推坐在地上愣住的白砚伸手,忍着身体的疼痛,满眼疼惜:“安安,你怎么样?”
白砚呆呆地望着一身伤痕的陆淮川,又看向他伸过来,满是细密伤口的手,神思恍惚,记忆在某一瞬间重合——自破旧的门中伸出一只布满青紫伤痕的手,它在半空中挣扎着,在求救。
突然,一双粗粝的大掌伸出来,抓住它,将它拖走。
白砚瞳孔放大,嘶吼着朝陆淮川靠近的陆任远扑过去,彻底崩溃:“不准动她!不准动她!我不许你动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安安!”
“陆董!”
白砚这一次爆发比刚才更甚,陆任远被他当成何成昆爆打,保镖因陆淮川不敢使用电击棒,只能上前强行拉陆任远。
餐厅乱成一团,白砚陷入疯魔,随手拿起地上的玻璃片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刺进陆任远的胸口,陆淮川猛地扑过去,一手抓着玻璃片,一手护着白砚,仰面摔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上。
被扶起来的陆任远见都这个时候了,陆淮川还护着白砚,气得差点要得心脏病:“陆淮川!你给我松手!”他指挥保镖:“你们!把他们拉开,那个姓何的,给我扔大海里!”
陆淮川此刻浑身伤痕,却抱着白砚不松手,他神色紧张地观察白砚的状态,听陆任远在一旁嗷嗷叫,不满地分神朝他吼:“你能不能消停点!”
陆任远这下真气出心脏病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拉扯白砚,还没等他用力,白砚忽然自己站起来。
陆淮川惊喜,撑着疼痛的身体要站起来:“安安,你有没有受——”
话音戛然而止,陆淮川看见白砚望过来的眼神,惊恐,悲痛,难堪,再到愧疚。
然后他推开众人,深深看了陆淮川一眼,轻喃一声“对不起”,转身离开。
陆淮川不敢置信,顿了一秒,连疼都感受不到了,怒喊:“白砚,你给我站住!”
陆任远见状,忙拉住陆淮川,指挥保镖:“快!把门关上!”
杨落眉头一跳:“我去追。”
失血过多的陆淮川早已体力不支,此刻气血上涌,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半跪在地上。他双手抓着玻璃渣,咬牙望着白砚渐远的背景,恨恨道:“白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