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与野百合》似璐

3、青花巷

　　“干什么！走路不长眼啊！”舞池中正在摇头晃脑的男人被撞了一下，烦躁地看过去，见男人眉眼俊秀，身上衣服破烂不堪，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来了气势，“哎哎哎，你这人怎么......”

　　“滚！”白砚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眸光冰冷，转身匆匆离开。

　　那人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到，呆楞在原地片刻，久久没有回过神。

　　白砚脚步慌乱地走出幻日酒吧，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未等车停下便拉开车门，说了一声，“去青花巷。”然后闭眼靠在椅背上，胸口不断起伏。
　　他面色慌张，似乎有些惊魂未定。

　　车内的LED灯变成红色，车子渐渐启动。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长年在酒吧门口拉客，晚上可以偷偷接私活，要价还高，有时候碰到喝醉的大款也能赚笔大的，自认见多识广。

　　因此对于白砚这种面上干净清秀，身上却一股浓烈酒气，衬衫破碎还是从幻日酒吧这个销魂窟里出来的人，他心中了然。

　　司机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白砚，视线在他俊秀的眉眼流连几下收回，心中叹息。
　　可惜了，这么好的长相，偏偏去要做那种勾当。

　　“好好开车，再用你那恶心的眼睛看我，就别怪我把它们挖出来。”
　　阴狠的话语让司机一愣，他下意识抬头，后视镜里的男人眼睛半睁，眸中的狠戾似要将他活剐一般。

　　司机一激灵，忙收回视线，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没有再乱看。

　　直到车子在青花巷巷口停下，白砚递给他一张钞票，却坐在座位上不动。

　　司机愣了一下，接过红钞，见他依旧盯着自己：“还，还有事？”

　　“找钱。”白砚声线清冷，表情不耐。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按照计价表上的价格，在出租车上翻箱倒柜，给他找出三十八块零钱。

　　“不对，计价表上是六十一块七，你应该找我三十八块三，还差我三毛钱。”白砚拿着一把零钱，指着计价表上的价格，催促道，“快点，还差三毛。”

　　手机支付的年代，能找出三十八块的现金已经不错了，上哪再找三毛去。

　　司机看着白砚一副不给他三毛钱誓不罢休的模样，弱弱道：“要不，这三毛钱我扫给你？”

　　“麻烦。”白砚皱眉收起零钱，正当司机以为他要算了时，一个耀眼的二维码递到他眼前。

　　司机扫了三毛钱过去，这才见他打开车门走进青花巷，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脚步匆忙，走到墙边时还愤愤地踹了青瓦墙一脚。

　　青花巷是个听起来很美的地方，青瓦砖墙堆砌的小巷透着年代感，若是遇上清晨的水雾，更是有种朦胧的历史感。

　　可惜现在是凌晨，小巷褪下含蓄的美好，夜晚的不堪和糜烂暴露出来。
　　白砚踩着地上的泥水，穿过挂满廉价红色霓虹灯的长街，拐进了一条嘈杂的小巷。

　　“老板，结账！”

　　白砚拿过牛肉面小摊上的钱盒子，走到客人面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熟练道：“两碗，一共十六块。”

　　“扫码。”
　　白砚掏出手机，让人扫了码后，将客人吃剩的碗筷收拾起来，拿起抹布清洗桌面，然后端着碗筷蹲到墙角的水龙头旁边开始清洗。

　　牛肉面摊主牛爷爷年近七十，身体还算硬朗，但是个哑巴，好在是后天的，听力没有问题。

　　“唔唔，唔唔唔，唔唔。”牛爷爷拍了拍白砚的肩膀，指了指他手里的脏碗，又指了指桌子上一碗堆满牛肉的牛肉面。

　　白砚点头，示意他洗完这个碗就去吃。

　　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白砚将酒吧的场景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又一遍。

　　从无意中惹到王含朝，再到陈锡然奋勇解救他，无一不在他的计划中，只是没想到陆淮川会出现在那里。
　　更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他时，会不由自主地改变原先计划轨道，到最后落荒而逃。

　　思绪放飞，白砚逐渐出神，凌晨的昏暗将他带到那充满糜烂味道的包厢内，他被那人按在墙上，身下。
　　......亲吻，强迫。

　　而他咬破了他的唇，还踢了他命根子一脚。

　　白砚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内心有些复杂。
　　现在看来，他原本的计划算是废了，他又要重新想办法接近目标。

　　“滚出去！”
　　牛肉面摊位对面小屋的房门被打开，两个壮汉将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弱男子扔了出来，嘴里嚷骂道：“没钱还赌，以后没钱不准再进这个屋子。”

　　“唔唔！唔唔！”牛爷爷放下手里的活，连忙上前去扶瘦弱男子。

　　瘦弱男子不敢直视两个壮汉，胆怯地缩了缩肩，等人走了，他猛地甩开牛爷爷的手，表情嫌恶：“行了，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想要关心我，你早干嘛去了？”

　　牛爷爷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没有顾及自己，而是上前两步拍掉瘦弱男子身上的灰尘。

　　“行了行了。”男子不耐地推开他，抬眼见白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弱弱地收回手，“白，白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白砚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到小桌前坐下，端起牛爷爷给他准备好的豪华版牛肉面狼吞虎咽。

　　牛小壮眼睛滴溜溜地转，跑到他面前坐下，闻到他身上满是酒气，衣服又破破烂烂的，笑道：“白哥，现在在哪混呢？带上小弟我呗，好歹咱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帮衬帮衬。”

　　白砚慢慢喝完最后一口汤，淡淡道：“在学校里上学，你也要跟着去？”

　　牛小壮一噎，又笑道：“白哥，你诓谁呢？你这一身酒气，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学校里喝的酒，你看你这衣服破的，哪有学生是这样的。”

　　白砚没有理他，擦了擦嘴就准备离开，牛小壮上前拉住他，还想再问，却被牛爷爷拽了回来。
　　“哎呦你干什么，没看到老子正寻找发财之道吗？耽误我发财你负担得起吗你？！”

　　白砚没有掺和牛家父子的拉扯，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八块三毛钱放到牛爷爷收钱的钱盒里，转身离开。

　　——
　　拉开年久失修的铁门，白砚打开手机手电筒，面无表情地踢开脚边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垃圾袋，堆满杂物的楼梯上，除了灰尘还有怪怪的酸味。

　　白砚习以为常，走到三楼，没有掏钥匙，对着木门踢了一脚，再一拉，门就打开了。

　　他进门打开一盏台灯，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脱掉脏兮兮的衬衫走进浴室，等他再出来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白砚给手机充上电开机，满屏的未接电话，都是一个人的。

　　他下意识看向右上角的时间。
　　00:48。

　　这个点，一般人都睡了。
　　他犹豫要不要回电话时，手机来电音响起。

　　“妈。”白砚接听。

　　“安安，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刚刚干什么去了？”白向晚的语调不高，却能听出话语间责备的味道。

　　白砚手指微顿：“没干什么，刚刚睡着了。”

　　白向晚沉默了一下，抱歉道：“抱歉啊安安，妈妈太忙忘了时间，妈妈...没打扰你睡觉吧。”

　　“没有。”

　　“哦哦。”那边好像有人和她说话，白向晚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白砚说的话。
　　过了一会，白砚以为她又要和平常一样随意地挂掉时，耳边传来白向晚的声音：“安安啊，妈妈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还在观察。”白砚站起身，走到全身镜前，蹙眉按了按还有些疼痛的后腰。

　　白向晚语气有些急：“怎么还在观察，你不是说已经观察完了，可以进一步了吗？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需不需要妈妈帮忙？”

　　还没等白砚说话，白向晚又道：“不行，我不能暴露！”

　　白砚动作微顿，听到她慌张地说：“安安，你知道妈妈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的，你......那个人他根本就不信我，我现在手上拥有的太少了，我不想让你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安安，你相信妈妈，就这一次，就再帮妈妈这一次好不好？妈妈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等这件事结束，我们母子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这样的话白砚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他眼眸暗淡，低头不语，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台灯照不亮他的身影。

　　白砚沉默许久，说道：“我知道了。”

　　白向晚忙道：“真是个好孩子，也不枉妈妈疼你一场。安安你放心，只要这件事成功，妈妈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到时候妈妈在市中心买个大房子，我们就可以离开青花巷那种地方了......”

　　白砚走到窗户前，透过玻璃看见楼下牛爷爷正在收拾摊位，牛小壮一边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帮他收拾摊位，等收拾完，牛小壮上前推着车子，牛爷爷跟在他身后想要自己推，却被牛小壮挡回去，嘴里还嚷嚷着：“叫你不要出来摆摊你非不听，一天能赚几个钱？还要连累老子给你推车，你知不知道我一天很忙很累的...”

　　牛家父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白砚有些出神，耳边白向晚的声音依旧不停：“......安安，你从小就聪明懂事，没有让妈妈操过一点心，小时候还经常帮妈妈做家务。妈妈相信你，这次也不会让妈妈失望对不对？”

　　白砚收回视线，淡淡地恩了一声，道：“妈，快1点了。”

　　“哦哦，对，太晚了，安安你早点睡。”

　　“嗯，晚...”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白砚的话戛然而止。

　　他关掉手机，漠然地扔到沙发上，转头走到全身镜前，借着台灯微弱的黄灯，看见右手手背和后腰处各一片淤青，他伸手按了一下，疼得倒抽一口气，心中暗骂。

　　他当时就应该再踢得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