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度失焦》三元如何过一天

5、劣犬

　　季随，有种就放学来操场，有事找你。

　　粉色便利贴上的字狰狞狂舞，后面隐约附有落款，但着笔太过潦草，季随凝滞许久也没看出出自谁手，何况这般笔法作风，小学三年级后就再没见过，季随陷入无话的沉默。

　　来送纸条的男生季随并不眼熟，于是他迟疑着开口:“……这是谁让你送的？”

　　瘦小的男生羞赧而局促，拧崩紧张的脸憋出绛色的盛红:“是……是高二(3)班的段昭！”

　　段昭……？不明的情绪凝化为实质的疑惑，季随才知道原来段昭也在这个学校，还以为按照小说惯例这种暴躁又臭屁的富二代都会去贵族学校。随后疑惑转为无奈，季随以前只是话少，但自从遇到段昭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必要。

　　他实在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垂眼目及那个粉色便利贴，粉色的底调上还有平铺的蝴蝶，上面的文字幼稚而恶劣，像小学一年级刺头被没收私藏的饼干留下的霸气宣言。他唯一的想法只有为什么段昭这种小学生也能考上重点中学。

　　算了，季随一边暗想一边把纸条收好，还是去看看小屁孩又有什么新花样吧。

　　高三教学楼被单独设立在学校最静谧的角落，所以尽管只相差一级，高二和高三还是相隔一段不近的距离。

　　许音臣坐在段昭前座，稍一侧身向着段昭暗声说:“昭哥，听说你爸给你带回来个哥哥？”

　　段家私生子的消息在圈子里盛传不息，许家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但那私生子还未在社交场合露面，许音臣也不在八卦漩涡的中心，所以不知道私生子的具体信息。

　　“嘁，他也配？”段昭剑眉紧蹙，鼻腔呲出的气音意义不明，“一个土包子，马上就会滚出段家。”

　　他不打算告诉许音臣季随就是那个私生子，因为他会在季随正式被京城世家认识前把他赶出去。季随……段昭不合时宜想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睫毛在下眼睑投垂阴影，忽现的日光映射浓黑瞳色里的寂寥孤星。

　　“昭哥，昭哥，想什么呢。”

　　许音臣的声音打破段逐脑中片刻的呆凝，他收回投向虚空的目光，不自然地抵手轻咳:“没事，没事。”

　　上节课让人送的纸条不知道送到了没有，只怪许音臣不学无术居然连可以写字的干净纸条都没有，无奈找学习委员借了一张便利贴。段昭清楚地记得看到那张粉色蝴蝶便签自己心里情绪的碎裂。

　　季随应该……不会注意这些……段昭咬牙握拳，刻意把字写得张狂欠扁。季随肯定气死了，就不会注意便签的样式了吧。段昭想。

　　他要和季随说清楚，他可没打算承认季随的身份，所以他要警告季随别在学校乱说。

　　下课铃响的时候，季随方将从英语试卷中抬头，看了眼悬贴在黑板上方的时钟，离晚上的自习还有三十分钟。

　　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粉色的纸条，眼尖的同桌捕捉到八卦信号飞速凑近:“哎哟我去，这是哪个小姑娘写的请书？”

　　“不是……”季随正欲开口，却被同桌自觉了然的声音中途阻断，“还收藏的这么好……喔！我懂了！是女朋友吧！你小子真可以啊，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收藏的这么好？巴掌大的纸条杂躏成团，泛白的折痕斑驳纷复。

　　季随再次无话可说，他很佩服这些高中生的无聊和荒谬。

　　斟酌着时间起身外出，段昭没有说明见面地点，季随只好等在高二教学楼的出口。

　　正是下课时间，学生鱼贯而出，奔涌的人流将季随从门口逼退至角落。三月的暮色在乍起的春寒中含敛天霄，季随隐在暗色中，渐近的长夜却无法将他消溶。他目视虚空，荒郁的眸色充盈浅淡的寂寞。

　　这就是高三的季随吗……路过的同学止不住侧头，不小心对上视线又骤然脸红。真的……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好看。

　　段昭到底什么时候来。被围观的季随心下已经有些急促。他还要回教室上晚自习。

　　段昭下楼的时候季随还站在大厅的角落，他们班老师多留了一会儿堂，等他下楼人已经散的差不多，本来想去找季随，没想到季随先来找他了。

　　清冷孤高的少年好似远山沉雾，半长的头发被风卷撩又垂落，他回头，雾色弥散，段昭对上他稠黑眼底跳动的飘渺星火。

　　原先准备的恶毒陈词积压在胸腔生硬哽住，段昭怔怔愣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来了。”还是季随先开了口，“找我什么事。”

　　段昭猛然清醒找回魂魄，他迫近季随，调整好语气开口:“你以为我想跟你见面？让你来是为了警告你，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季随挑挑眉不置可否。

　　等不到季随的回应，段昭继续端着不屑一顾说:“我可不会承认你是我哥哥，所以你最好别在学校乱说，不然……”

　　“不然什么？”季随用坦然的兴味打断段昭的挑衅，看不出情绪的眼里有笑意闪过。

　　“不然有你好看的！”段昭恶狠狠地说。

　　“好了，知道了。”季随轻笑着应过，无奈间好像想起什么，于是伸手在校服口袋里摸索。

　　段昭看着他侧头在口袋里翻找什么，与他预想的不同，他本来以为季随就算不恼羞成怒也会冷嘲热讽，没想到他就那样轻易应下了。

　　轻易得好像他本来就不在乎段家的一切。

　　怎么可能，段昭想，他跟段逐回来不就是为了段家的钱吗。

　　故作清高的装逼男。段昭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屑和矜漠，但他的眼睛却定在直视季随的原处，他的目光随季随的动作变换跳动。

　　他看到季随在自己手里塞下一个纸团和一个透明包装的小物。

　　他听到季随说:“都给你，以后没事别来找我，我很忙。”

　　那是季随惯常的清淡冷漠，然后他转身就走。

　　段昭低头，掌心的物件在呆愣中聚焦清楚，而后他的眉心不受控制地紧蹙。

　　手上是一个粉色的纸团，段昭认出是上午自己送出去的那个，还有一个，透明包装的，看起来只有小学生才会青睐的……小熊饼干。

　　“季随……！”段昭咬牙切齿，怒火羞耻交错上头，他疾走几步把纸条和饼干都丢进垃圾桶。

　　本来今天是想警告季随，但段昭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不知道后情的季随回到教室心情也不太妙。

　　他居然为了一个小学生浪费了二十分钟，糟糕，真的太糟糕。

　　不过本来以为段家的大少会有些心机手腕，自己也在思考怎么应对，没想到段昭意外的单纯愚蠢。希望小少爷以后自觉不要再来打搅。

　　他不想和不相干的人有任何多余牵扯。

　　他有自己即行的目标。

　　季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