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项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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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棠走到那个孤零零的摊位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墨镜，问得很直白：“你眼睛不好吗？”
那老先生装模作样地抚了下胡须，“当然不是，只是人心隔肚皮，用眼睛难以识清，我选择戴上面具。”
时景无语了一瞬：“……装瞎？”十分的一针见血。
算命的很不赞同地看了眼他的方向，“这不是为了吸引人光顾，你看，你们不就被吸引了？”
时景：“……我上午见过你，你不是收摊回家了？”
青棠已经主动拖出底下那个塑料凳，安然地坐在了摊位边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算命的老头被他俩这样盯着也不紧张，朗声一笑，答非所问道：“还以为你们两个一块来，要等很久。”
“等一下，我们不卜卦，你别拿东西了。”时景看他拿起旁边那个竹筒，顿时伸手按住了。
算命的从墨镜上方看了他一眼，颇为不满道：“你紧张什么？我这是免费送卦，你应该觉得荣幸。”
时景：“……我们不需要，谢谢。”说完拉起青棠要走，压低声音说：“走了走了，回去热热你的炸鸡还能吃一顿，他是个骗子。”
青棠被他拖着从凳子上站起来，正在思考这个人熟悉的缘由，两人已经走出了几步路，那老头终于开口了：“你不就是想问有什么能让他不生病嘛，我这有解法，你要不要听听。”
时景脚步猛地顿住了，转过身来看他，“你说什么？”
“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过来慢慢聊聊嘛，我一个老头了，骗你们做什么。”算命先生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怎么看怎么像个不怀好意的骗子。
时景却还是拉着青棠走了回去，迟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妖怪吧？”
青棠忍不住弯了下薄唇，坐在凳子上后背挨着他，说：“当我是真瞎了？”
眼前就坐着个两千岁的妖精，基本没有他看不出来的妖怪，时景心道真是关心则乱，手指捻着青棠垂在身后的长发，为自己是个普通人扼腕叹息。
那算命老头笑了一声，“喂，你们两个小子，当着一个半盲人的面这么说不大好吧？”
时景：“……你摘下眼镜说话。”
青棠笑了下，低头看了眼他的竹筒，说：“算命可能不太准，我求个签好了。”
算命的老头也没打算给他算出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借机跟这两小子聊聊，毕竟许久未见了。他很随意地晃了晃那个竹筒，然后放在青棠面前：“自己摇，抽出最长的那一根。”
青棠连晃都懒得晃，随手在里面抽出一根，递给时景：“写了什么？”
时景看了一眼，照着上面念道：“我思君处君思我。”
大文盲树妖很是不解，“你这签……怎么跟我以前看到不一样？”
“看不懂？”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
待青棠点头后，他也点点头，语气自然：“看不懂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懂。这竹筒还是从别人那借来的，不懂是正常的。我有个东西可以为你解惑，等你们好久了。”
他拿出一个木匣子，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指从里面拿出一条编绳制的项链，看向他们家里挣钱管钱的时景：“买吗？给你八折优惠。”
时景：“……”
不是，现在骗子都这么嚣张吗？摆摊算卦结果这么突兀地推销自己的产品吗？
青棠伸手拿过那个项链，上面的吊坠是个色泽干净漂亮的琥珀，中间凝着一朵迷你的伞状小绒花，边缘的粉紫色特别漂亮，看着像是鲜花掉落在其中然后被凝结了起来。
许是因为尘封太久，上边凝着一股木匣子里的木屑味道，不算难闻，就是旧旧的感觉。闻着有点熟悉，青棠心想。
时景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项链，好奇道：“这个花，是真的吗？”
算命的看着他们，满脸都写着不靠谱：“那我就不知道了，别人托我转交的，送给有缘人。”
时景：“……人家知道你这么靠不住吗？”
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总归不会辜负人家的托付，我看你小子就非常投缘，买一个吧，很便宜的。”
时景：“……你别把我当大怨种。”
“真的，你看到这个不会想起这位长发帅哥吗？这不就是为了你们量身定制的吗？你一点也不心动，你是不是根本就喜欢他？”不靠谱的算命先生叭叭个不停，看样子时景不说买，他造谣会更加过分，且逻辑和青棠如出一辙。
时景：“……你别乱说，少道德绑架我。”
“那你赶紧买了，我今天早点收摊了，快点的！”算命的老头快要没耐心了，有几分抱怨地看着他：“小年轻掏点钱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
时景：“……多少钱。”
“不不不，你应该问多少圆，毕竟咱们是有缘人。”算命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时景，这么倒是不经意显出了几分和蔼慈祥来。
青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领口那个葫芦吊坠，沉默了一下，好意提醒说：“你的脸，好像快要裂了。”
那老头顿时有点慌张地捂住脸颊，“真的假的？早知道不用这个面具，易容算了……”他摸到脸上依旧贴合的面具，终于反应过来，看着青棠笑吟吟的眼睛顿住了。
“师父，久违了，别来无恙。”青棠微微颔首，笑着同他打招呼。
那穿着落魄道袍的老头他无奈一笑，手里忽然出现的折扇开合了几下，他已经从落魄的穷老头变成了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尽管还穿着那身破烂道破，整个人却瞬间仙风道骨了起来。
那张漂亮的脸上始终笑眯眯的，“乖徒儿，许久未见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其实喊师父也不那么准确，毕竟他当年也没教过青棠什么，纯属于白捡了个小徒弟，两人彼此给挂了个名号，没什么实质的师徒关系。
快要是两千年前的事了，无意间在那山腰停留的道君见景色不错，他就这么原地坐了下来，倚靠着身后那棵高大的合欢树，醉醺醺地喝着酒葫芦里的佳酿。
虽然这散仙看着是没什么打眼的，手上那壶香气扑鼻的酒液没留神洒了些在地上，意外喂了那合欢树两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化一普通草木成开灵识，成了青棠成精的契机。
青棠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先看到的就是那醉醺醺的道君，很有冲动挪开几步路，奈何他当时不过是个灵识刚开的小妖，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的。
在这一隅闭眼就睡过去人间百年的道君，醒过来的时候总算是消散了那股酒气，草长莺飞的四月，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然而还没等他伸展开身体，头顶那棵合欢树很嫌弃地晃了晃树枝，脆生生道：“你能别挨着我了吗？重死了。”
陆压道君还是头一次被个未及二百岁的小树妖这么嫌弃，不由得有点好笑：“哪来的小毛孩？”
青棠冷哼了一声，“你才小孩，我都一百三十二岁了。”
“哟，还记得清自己的年纪呢，我都不记得自己活多久了。”年轻俊美的道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何时偷吃了我的酒？”
青棠瞪了他一眼，声音还很稚嫩：“明明是你自己倒出来的，我才没有偷。”
那道君懒懒地倚着树干，漫不经心地瞧着他：“你这资质实在普通了些，若不是我，你应该也活不了这么久。”
毕竟普通合欢树的寿命普遍不长，但是成精了就不一般了，能活多久当然看个人造化，但修为越深厚总归生命是足够漫长的。
青棠不屑：“那又如何，这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天天伫立在原地，看不变的风景，听闻万物新生和消逝，委实是太枯燥了些。
道君低声一笑：“知道在这站着无聊，那就努力些，化出人形了便下山玩去。”
“我也可以吗？”年轻的小树妖很是惊讶，他也能化成人形吗？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可见资质确实普通，他对自己的期望也不敢太高。
“人间虽说不上多有意思，不过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去跑跑，前面几十年应该是会觉得有趣，毕竟热闹有余。”道君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模样，“你要真想去，我送你点灵力，约莫能加快进程千百年。”
小树妖虽然年纪不大，但拿人手短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很警惕地问：“你要什么？”
“你这小子，尚未入世就学会了凡人的疑虑，你还挺适合跑江湖的。”道君修长的指节在树干上敲了敲，“我不需要什么，喊一声师父来听听，我还没收过徒弟呢。”
青棠觉得这买卖太过划算，毫不含糊道，“师父！”
陆压还以为他会犟几句，毕竟这小子性子本来也不算好，没想到这么好哄，不愧是个小孩。他笑了一声，“乖徒儿，师父没什么可教你的，你得自己乖乖修炼了。”
陆压撑在树干上的手凝出一点刺目的红光，这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了些，原本轻薄的树皮也粗糙结实了许多。虽说具体不可计量，但应当是完全铸实了青棠那微薄的灵根，说是让他提前千百年修炼出人形也不为过。
“哎，师父！你这就要走了吗？”青棠见他背着手要走，下意识开口问。
陆压瞥了他一眼，随意道：“倒也不必真的把本君当师父，下次有机会拜师寻点靠得住的。小树妖，有缘再会了。”
逍遥自在的散圣仙随手造就一段因果，在过了近两千年后的现在不得不来为自己当年醉酒过失售后，要不说他这种散漫的性子不收徒呢，现金人家上神仙君什么的都退隐了，就剩他还得在人间奔波。
青棠向来是很懂感恩的，虽然当年不过是个小树妖，却一直记得了这人的酒葫芦。千年前的一面之缘，现今还能无误地认出来，陆压都颇讶异。
时景惊呆了，看向青棠问：“你还有师父啊？”
陆压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占了点便宜罢了。你小子，赶紧花钱给我把这玩意儿买走，本君已经不想再为这个费心了。人间太吵闹，我要回去睡觉了。”
青棠低头看了眼那项链，很模糊猜到了些什么，又怎么都对不上逻辑。
时景被迫花高价买下那个项链，和那笑眯眯看着像骗子的道君告别，还是觉得那人不靠谱。
青棠没要那个项链，亲手给他戴上了，语气温和：“应当是你的东西，戴着吧。”
时景不解：“啊？可是我不认识那个人啊。他真的是你师父吗？”
青棠微微一笑：“嗯，不过不是太熟。”
两人牵着手一块回家，身后那个不太熟的算命老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破烂的桌椅都一块不见踪影。
逍遥自在惯了的道君已经火速逃离嘈杂的人间，那点美食也留不住他了，跑得毫不留恋。
像是过去许多个普通夜晚，时景和青棠在宽大的床上相拥而眠。
两人似乎都比以往要快很多陷入了深睡，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一点粉紫色的光亮，时景脖子上的项链的吊坠色泽温润，整个房间都漫着那点漂亮的星火。
青棠却忽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黑亮的眼睛盯着时景胸前的吊坠，伸手捏住了那一缕要缠绕上自己的光线。
时景依旧睡得无知无觉的，青棠盯着他的轮廓分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无声叹了一息，还是松开了那东西，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总归是要面对的，小景到底是怎么把那东西交给师父的，青棠多少有点好奇其中的因果。
一丝一缕的粉紫色光芒缠绕在一块，在两人上方萦绕着，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坠入了同一个梦境。
或许不应该称之为梦，是一段尘封在那半颗妖丹里边冗长、真实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项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