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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和你上司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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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放学铃响。
英语老师没多留恋战场,将手里雪片一样的习题呼啦啦地发下去,抛下一句“see you tomorrow”就离开了教室。
齐城一中虽然严抓教学成绩,但是对晚自习没有特别苛刻的出勤要求,晚间有老师坐班,可以自愿留下学习也可以回家自己学习或者找课外辅导加强。
1班的同学大多数私下都吃着小灶,此时都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吃个饭去上课。
“咋整啊姜姜你?”一下课肖柏琏的脑袋就凑了过来,满怀同情地说“你能编的借口这学期都使完了吧。”
往书包里装着试卷的许周时放慢了手上的速度,瞥向身旁摊成猫猫虫一样的女孩。
女孩刚刚用纸巾把小小的鼻头擦得粉红一片,托着腮若有所思。
肖柏琏好心提议:“你要不然跟老温真心悔过吧,发个毒誓你要好好进步。”
姜栀子问:“你觉得我上课发言不真心吗?”
......这都哪跟哪,跟上课发言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上课说那个话是人话吗。
肖柏琏嘴角抽抽。
“你还是被叫家长吧”她放弃拯救。
姜栀子想了想,弯腰从书包夹层深处摸出一个手机来,打开微信就噼里啪啦一通打字。
“要死了姜栀子你上学还敢带手机!”吓得肖柏琏四处瞟了瞟有没有老师巡逻,又确定了一下班里摄像头现在没开着才安下心来。
姜栀子眼都不眨,只顾发信息。
肖柏琏:“你给谁发呢?”
“我姐,看她什么时候能从西京回来替我妈挨创。”她关上手机扔进包里,准备去温凛生办公室。
“荔枝姐姐?”
许周时本来一只脚已经要踏出教室门外了,听到肖柏琏又惊又喜的这四个字,身体一僵,顿在了原地。
在姜栀子“我难不成还有别的姐姐”跟肖柏琏拌嘴的声音中,他长腿一迈,两步又跨回桌前。
他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有点像蛇类的嘶嘶声:“你姐姐,叫姜荔枝吗?”
莫名有点奇怪的局促和紧张。
姜栀子还没来得及回答,第一迷妹肖柏琏抢先开口介绍偶像:“对啊,你别看姜栀子这个德行哈,人家荔枝姐姐可是当年的状元呢......”
剩下的许周时仿佛都没有在听,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神色不明。
姜栀子好奇:“不会吧,我姐已经美名远扬到西京大附中了?”
许周时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犹豫,但最后一言不发地背包走了。
少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姜栀子没多想,和肖柏琏道过别就去找温凛生。
这个点,大多数老师都回家了,晚上要值班看晚自习的老师也都去找地方吃晚饭,语文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温凛生还在批改着作业。
他的座位靠窗,天边一抹红色的晚霞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在金丝眼镜后投下绯红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温暖平和而如沐春风。
他们班班主任确实是齐城一中所有老师中最好看的,姜栀子对这一点颇为赞同。
听他的课不仅是大脑得到升华,眼睛也得到净化,甚至有的女生拼死拼活考进1班来,就为了听温凛生讲课。
但此时此刻姜栀子还挺无福消受的。
小姜同学下定决心走过去:“温老师。”
温凛生嗯一声,眼都没从作业上挪开,伸手指了指旁边早就放在那的椅子:“坐。”
姜栀子陪笑:“我站着就行老师。”
“客气什么,让你坐你就坐。”
姜栀子乖乖坐下。
说来倒也奇怪,姜栀子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屈服于各种管教的淫威之下,班主任温凛生绝对是个例外,他越是笑眯眯的,她越是觉得心里发毛。
她以前跟肖柏琏吐槽:“老温这名字真的起得很妥帖,温凛生,你看他笑得一脸温和,生气也笑着,底下寒气嗖嗖地往外冒。”
姜栀子决定采纳肖某的建议,先下手为强:“老师,我错了,我真心悔过。”
温凛生抬头:“不想当卷心菜里的虫了?”
他很平静:“你不是要爬吗?”
然后将她没写完的作业摊到她眼前。
“爬吧。”
......
有那么几秒钟,姜栀子怀疑他是不是纯粹想骂人,她有点想发出自己的质问,但还是憋了回去。
好在温凛生没准备跟她扯着《逍遥游》不放,靠回椅背说了句:“准备让哪个家长来?”
得,逃不过。
姜栀子在心里敲起了算盘,她妈来她爸来都一样,反正她爸只听她妈的,到头来还是会告诉她妈,听他俩唠叨一顿没什么,怕就是跟去年一样心血来潮要看着她学习,克扣零用钱零食和自由时间......
权衡利弊之后,她决定还是让姜荔枝来。
姜栀子小心地谈判:“老师,可不可以宽限几天。”
可能是以前被姜栀子磨得久了,对于这次居然没找出来举家连夜搬迁等花样百出的借口,只是说让宽限几天的请求,温凛生意外地痛快答应。
姜栀子长舒一口气。
得救了。
二十分钟后。
得救个屁。
姜栀子站在居民区的街道上,面如菜色地盯着手机,屏幕都快给盯穿了。
屏幕上:
她:【世界上最美丽优秀的我的姐姐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呀,能不能回来替我跟老师开个小会呀~我真的很想让全班看看我的姐姐有多么牛逼又漂亮!!!】
看看,她一个铁骨铮铮,平时不轻易吹彩虹屁的人都下场唱赞歌了。
但姜荔枝只甩过来六个冰冷的大字:
【有事,不回,找妈。】
脸疼,巨疼无比。
头也疼。姜栀子抓了抓头发,试图冷静下来推算去跟温凛生说自己做了亲子鉴定发现不是亲生的,所以父母双双拒绝来前来开会,他信的可能性有多高。
她忽然无比羡慕日本女生十六岁就可以结婚,这要是上学期间能算监护人的话,可省了不少愁学校三天两头请家长的麻烦。
冷静,逃是逃不过的。
姜栀子眼神变得犀利又坚定,望向不远处家的方向。
视死如归呗。
———
进家门之前,姜栀子已经将她在路上现想的计划,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在脑内过了一遍又一遍。
事出突然,来不及仔细盘算,要的就是震撼,打的就是感情牌。
可当家门打开,姜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上一扑,献上自己的膝盖,跪在地上抱着来人大腿潸然泪下,声音真挚悲痛地喊爸妈女儿不孝,请你们答应女儿这一生一次的请求的时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太长了。
死一般的静默,空气成为固态的定格。
“不会吧,这还拿不下他俩?抵抗力这么强了?”姜栀子狐疑。
来点更猛的。
这么想着,姜栀子收紧了抱大腿的胳膊,脸贴在柔顺的布料上,眼泪糊了一片,刚扭头准备多哭几声,结果就看到了坐在饭桌旁的她爹妈二人。
眼睛瞪得像铜铃。
......
姜栀子的血凉了,她费劲地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要抬头去看这条大腿的主人。
头上的男声先一步传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姜同学。”
这声音,怎么像是在哪听过。
等等,他刚刚叫她什么,姜同学?
一个完蛋的念头从心底浮上来,姜栀子颤抖的目光从裤子开始上移,紧接着看到了熟悉的校服外套,腰、肩膀、脖子......直到脸。
即使是这个俯视别人的死亡角度,少年的脸仍然找不出一丁点死角。
他此刻低垂着眼,睫毛乌压压地在眼底覆出一道阴影,平白把那本该有点凌厉的尾梢压得缱绻三分,虽然佯装着镇定无波,但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一丝晕红。
怎么他妈的会是许周时。
姜栀子惊得,一个我字刚出口,猛地想起父母还都在场,硬生生地把后面的那个字憋了回去,两只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头顶的人。
要死了。
她十七年来从来没感觉这么笃定。
“要死了你这个死丫头!”沈清反应过来,柳眉一竖,火急火燎地过来扯姜栀子耳朵,“你倒是给人家撒开呀!”
她爸则是躲在一排高脚杯后装隐形人。
姜栀子后知后觉地连忙松开许周时大腿,连滚带爬地起来。
许周时比她高出不少,但好歹恢复了一个正常的平视角度,她思量再三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到底,千万别看他。
嗯,千万别——
眼神相接,两人慌忙别开。
许周时沉默不语,耳垂却仿佛过了沸水。
沸水盈盈冒泡,煮乱心跳。
姜栀子舔舔发干的嘴角,搜肠刮肚拼凑字词,试图解释她刚刚上演的这一场大戏。
眼看着沈清的额角像是要爆出井字,老母亲的手毫不心软地又向着自己的耳朵劈来姜栀子脑海突然擦过一道闪电,急中生智来了句:
“许周时为啥在咱家?”
太及时了。
沈清的手停在了半空,忍了忍,缩了回去。
“先吃饭,先吃饭吧。”她爸姜杉出来打圆场。
可能是碍于许周时在场,沈清到底只是狠狠剜了姜栀子一眼,转头又对着在一旁静静等着的许周时温言细语:“周时来尝尝阿姨今天烧的拿手菜怎么样。”
好一个温柔慈母。
姜栀子已经开始想今天是不是特地设的鸿门宴,为的就是告诉她许周时是他们夫妻俩失散多年的儿子,她是捡回来的,现在儿子找来了就要把她扫地出门。
怪不得许周时要从西京大附中转来呢,原来是认亲?
饭桌上。
气氛倒并没有她所设想的那样尴尬和古怪,许周时像是从来没见过刚刚那足够让人开眼看世界的场面,神色正常地吃着饭,礼貌地对一直给他殷勤夹菜的沈清笑着。
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姜栀子咬着一根芹菜愤愤地想,伸筷子准备去夹盘子里的一只大鸡腿。
啪。
沈清的筷子按在了她的筷子上。
姜栀子愣。
沈清:“那是给周时炖的,你换一个吃。”
姜栀子:“......”
好家伙,现在就忍不住开始分亲疏远近了是吧。
姜栀子也懒得争辩,调转攻势去夹不远处的西红柿炒鸡蛋。夹回来低头一看,刚刚那只大鸡腿,油光锃亮地躺在自己碗里。
鸡腿也会自己认主吗?
她下意识去看身边吃饭的许周时。
许周时喝着粥,见她看过来,点了点头。
“你吃。”
在姜栀子眼里,像极了一家之主大发慈悲的施舍。
许周时不知她内心天人交战的盛况,看她的脸由白变红接而转绿,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吃不下。
他微微侧过身子,贴近姜栀子的耳边,用极轻的气音认真地问:“你不舒服?”
尾音像小蛇的尾巴,嘶嘶勾人。
姜栀子脸刷地烧起来,没敢往下接话,想了想把鸡腿拿起来吃了。
晚饭后许周时向沈清和姜杉说着些什么,三人笑得很是开心,姜栀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牛奶一边打量他们,抬眼看看表。
当她觉得许周时也差不多该回家写作业了的时候,只见他拎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行李箱,进了她家客房。
沈清还笑眯眯地送进去一套换洗衣物。
什么情况。
他真的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姜栀子坐不住了,蹲在客房门口,沈清前脚刚出来,她就拉着母亲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姜栀子眼都瞪大了:“他为什么住我们家。”
沈清不紧不慢:“他妈是我小时候玩伴,一起长大的,后来嫁去了西京。”
“不是,那他妈呢?”
沈清:“他妈自己在西京开公司,妍妍她......嗯家庭挺复杂的,然后因为周时家里的一些事,他自己一个人回老家这边读书了,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住得离学校太远。”
“那为什么突然来我们家呢。”姜栀子抓头。
“那归功于你姐了。”沈清一顿,拍了拍小姜的脑袋。
“他妈妈是你姐姐的上司。”
姜栀子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完蛋,全完蛋。
不仅姜荔枝不来给她见老师,刚才她精心策划的感情戏也演崩了,还在同班同学,甚至是同桌的许周时面前把脸丢的连渣都不剩。
而且许周时还要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年多。
姜栀子把头埋进被子里当鸵鸟,感受着空气一点点变稀薄,心里诽骂着姐姐的不靠谱。
升官发财死妹妹吗?给上司的儿子提供温馨和美的学习空间,有考虑过她姜栀子的个人感受吗?
她目光转向一墙之隔的那个房间。
上司的儿子......
看不出来还是个小少爷。
一刹那电光火石。
姜栀子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猛地一拍脑袋。
有了!
她知道怎么能逼姜荔枝回来替她去学校见温凛生了。
姜栀子拿起手机,飞快地打了几行字过去。
姜栀子:【你要是不回来替我见老师,我不保证我不会对你上司的儿子做什么。】
姜栀子:【这样那样的事啊。】
姜栀子:【高中生嘛,谈个恋爱。】
看着手机,她想想又补上一句。
姜栀子:【你怎么跟你老板交代,你妹妹拐跑了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