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9、第 9 章

　　陶蓝以前是什么样子？
　　我不禁想起那张毕业照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戴的帽子，他的样貌模糊不清，像是班里最神秘的人。

　　“陶蓝上学的时候，也不怎么受管教，经常逃课，我去他家抓人都抓了好几次。”王致意摇头叹气，“可他还是不愿意去学校，我跟他妈妈两个人，又拖又拽，才把人带回学校。”
　　我偷偷看了陶蓝一眼，兴致盎然问道：“陶蓝学习成绩怎么样？”
　　“本来很好，但是自从……”

　　王致意突然被陶蓝打断，陶蓝说：“高中的时候，我身体不太好，对学习实在上不了心，成绩很差。”
　　“你太不容易了，那个时候，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只要能平安毕业就行。好在虽然晚了两年，你最后还是毕业了。”王致意语气变得沉重，说完后对着陶蓝又叹了口气，才转过头，对我说道，“对待学生需要一些耐心，有些时候，站在学生的角度，去想想他们的感受。”

　　我总感觉王致意刚才被打断的话中，有很很重要的信息。
　　陶蓝为什么会晚两年毕业，又为什么只要能毕业就好。学习不就是为了追求更好，才努力的吗？

　　不过话说到正题，我便虚心问道：“了解学生，能帮忙他们提高学习成绩？”
　　王致意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虽然做老师是为了传授给学生知识，但如果学生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就需要老师去讲解。换一种方式的话，也可以用在这里。”

　　王致意指了指脑袋，又接着说：“一个班里，有好学生，也有差学生。好学生就是有天赋，又专注学习，成绩数一数二。差学生大致有两类，一种是不爱学习，不管成绩多差，也不上心；一种是爱学习，可惜没有天赋，跟不上学习的进度。那位女同学是哪种？”
　　“……”我想了想，不确定道，“赵欣然她挺上进的，就是成绩老提不上去，是最后一种吧？”

　　王致意对我的回答不满意，紧蹙着眉：“你想帮她吗？”
　　我点点头：“我也是过来人，知道高中对他们的重要性，如果不努力一把，以后肯定会后悔。”

　　陶蓝说：“当年王老师非得让我去高考，我开始还不理解，现在回想起来，幸好去了，所以才没有留下遗憾。”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高考对于很多普通孩子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高中三年，甚至可以说读书十二年，就是为了那么一次考试。只有上了好的大学，才能开启以后的人生。
　　这种说法虽然过于绝对，但至少包括我在内，许许多多的家长和老师，都是这么想的——因为栽过跟头，就不想下一代人走重复的失败的路。
　　可惜，正在经历这一遭的少女少年们，并不能理解，也不懂高考的重要性。

　　那天，王致意给我留的话，如果真想帮她，就去了解她。
　　跟陶蓝一起送王致意回去时，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去了解赵欣然。在医院我说了些重话，她也难得发了脾气，虽然我已经决定好找她谈话，但要她敞开心扉，是一件难事。

　　不知不觉，我走慢了几步，陶蓝扶着王致意走在前面，斜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盯着陶蓝的后脑勺，他头发有点长了，服服帖帖拨到脑后，惟独靠近脖子处的那一撮头发，微微翘起，有些顽皮的意思。

　　我想，陶蓝也是一样，明明人就在眼前，我也想去了解他，可他却不情愿，一点隐藏的话题都不想聊。
　　他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想着如果可以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往事，也不错。只是机会不多，时间不够，连慢慢了解都没办法。

　　**
　　王致意住的地方在一个老小区，他的房间在一楼，用钥匙开了沉重的铁门，他却堵在门口，不让我们再进一步。
　　王致意说：“不请你们喝茶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陶蓝点点头：“也好，那就不打扰老师您了，改天我再来拜访。”
　　“不用那么麻烦，今天见过你，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像是做最后交代一样，王致意拍了拍陶蓝的肩，“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陶蓝，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也很长，你还可以做很多事，走吧。”
　　陶蓝退了一步，鞠了一个躬。

　　王致意呵呵笑着，又对我说：“许老师，你一定会是个好老师的。”
　　好老师？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实在担不起这个称谓。
　　我尴尬挠了挠头。

　　从小区出来，我对着沉默的陶蓝，心里有很多话，又不知该不该问。
　　陶蓝忽然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啊？”陶蓝难得的主动让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我立刻点头，“好啊，走啊。”

　　从这里到学校不近，开车十分钟左右，走路就远了，大概要半个小时。怀着那么一丝小心思，我不提打车的事，跟他慢悠悠往学校走。
　　陶蓝还是不怎么说话，我找了个话题问道：“你还会再去找王老师吗？”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气若游丝般被风吹到耳边：“王老师不想我再去找他，我就不去了。”

　　他有些失落。
　　我费尽脑汁想了个其他话题：“王老师家里人在临镇，他像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跟家里关系不太好？”
　　陶蓝目光闪了闪，眼睫毛也跟着颤动：“前几天在临镇见到的是他的儿子，叫王卫国，我问起王老师的事，他情绪很激动。我想，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什么误会？”
　　陶蓝摇头：“不知道，王老师曾经帮助过我，是我的恩师，今天既然能再次遇到，我也想为王老师做点什么。不过王老师的家事，肯定不愿意外人插手，他要是讨厌我了……不管了，讨厌就讨厌吧。”
　　我失笑，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帮忙。不过我也不能白白让你帮忙……”陶蓝眼睛弯着，笑起来时，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作为交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