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54、第 54 章

　　手术还在进行中，我陪着陶蓝在外面等着，期待着医生带来一个好消息。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手术室进进出出两拨人，神色慌张，脚步匆忙，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陶蓝也是坐立难安，我抽空出去买了两杯热奶茶，递给他时，他还愣怔着。我只好拉起他的手，把奶茶塞到他手中。碰触了才知道，陶蓝的手指冰冷，一手心冷汗。
　　陶蓝回过神，站起身来，说道：“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要不你先回去？”

　　他这副模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我说：“不碍事，我就在这里。现在都快晚上八点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个饭？”
　　陶蓝喝了两口奶茶，说：“我不饿，你去吃吧。”
　　我一屁股坐下：“我也不饿，陪你一起等。”
　　陶蓝笑了笑，坐在了我旁边。

　　我试图找个话题，说道：“前天我去了一趟朋友家，本来想找王老师请教点事，可没找着人，你又不在，你去丽阳市做什么了？”
　　“处理了点私事。”陶蓝可能不太想提起，略过了，反问我，“你找王老师什么事？”

　　我便说：“你也知道学习群里的那十个学生，都是八班的人。我教了两个班，□□班，九班虽然比八班还要差一些，但应该还是有想要学习的人，所以，我就想，要不要让他们也加入学习群，督促他们学习。”
　　陶蓝被拉回了一些神智，点点头：“可以啊。”
　　“可是两个班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人，除了那么十几二十个学习的学生，其他人我都不管了吗？”
　　“……”陶蓝转头看我，“你在困扰这个？”

　　我自责道：“其实我想了很多，李海洋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但仅仅只限于在八班，如果他是一二班的学生，一定更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儿。李海洋是个勤奋又努力的人，他成绩没办法突破，想来还是我的问题。要是我讲课讲得好，不仅仅是李海洋，还有班上其他学生，肯定成绩都能提高。”

　　陶蓝望了一眼手术室的门，沉默着，大概是担忧王致意之余，在想安慰我的话，好一会儿才说：“不管哪个班级，有优异的学生，也有落后的学生。就算石道镇高中最好的班级，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不一定都成绩优秀。所以，责任不全在你。”
　　“说起来，我只能教□□班，还是业务水平不够。”我苦笑道，“以前尝试过改变方法，可是失败了。读书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当老师，稀里糊涂当上老师后，连讲课也讲的稀里糊涂。一直以来，我教学生掌握知识要用对方法，可我到现在都不太懂得当老师的方法。”

　　“老师不止是传授知识，还有教学生做人的道理。”陶蓝歪着头，想了想，又说，“你做得很好了，也很负责任。至少，在我这个外行看来，你做到了教师的本职。而做人的道理，我相信，学习群里那十个学生，懵懂之间，已经学会了。”
　　我看着陶蓝，困惑道：“我教过了吗？”

　　陶蓝把空了的奶茶杯子放在手边，屈指数着：“培养兴趣、努力、坚持、怀着目标奋斗……赵欣然也好，高莉莉也好，她们现在做的，就是这些。而你，功不可没。”
　　我无奈笑着：“王老师让我换个方位思考，一个班级，四五十个人，以后的职业也可能会是四五十种。职业不分贵贱，每一行的存在都有意义，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学会跟自己相处，诚实地对待自己，乐观地面对生活。我想，□□班那些对学习没有兴趣的学生，是不是跟周世伟之前的想法一样，苦一点累一点的未来生活没关系，所以，现在学不学习也无所谓了。”

　　听过了王致意的话，到头来，我还是走进了一个误区。我站在了家长的立场，去要求了学生。
　　我把周世伟的看法矫正了，灌输了学习进步才是唯一出路，这样的思想，到底对还是不对？

　　理智上告诉我，应该是对的，可情理上，我走了一条老路，给周世伟脑子里塞进去的观念，或许对周世伟而言，不是他想要的。
　　陶蓝帮我把空的奶茶杯一起扔掉，说道：“兴趣固然重要，但对于没兴趣的人，就需要用另外的方式。你的做法没有错，别想太多。”

　　我伸直腿，望着头顶上白色的墙面：“石道镇是个小城镇，这里的人大多都没见过世面，我也一样。只有在大学时，学校有个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又好，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去了国外。我见过那个人一两次，感觉谈吐举止，都带着风度。大概优秀的人就是这样，身上闪着光，受着万众仰望。见识过那样的人之后，就知道差距，能够鞭策人上进，促使自己也变得优秀。”
　　陶蓝摇头：“可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不能光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要找到自己的长处，挖掘出来，才能发挥自身价值。”

　　我灵光一现：“也就是说，可以没有兴趣爱好，也可以没有目标，找到学生擅长的东西，发挥价值后，尝到成功的喜悦，学生就能给自己定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
　　陶蓝缓缓点头：“应该是……”
　　成长是在摸索中进步，我也一样，感觉眼前像是开拓出一条新的路，让我跃跃欲试。

　　然而，暂时的分心后，心思又回到王致意的手术上来。
　　陶蓝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讲了不到一分钟，挂掉后，蹙眉说：“王卫国不想来，他老婆要照顾两个孩子，也走不开。”

　　大概王卫国潜意识里认为，王致意只是晕倒了，进了医院就能治好，可谁能想到，王致意这一昏倒，就再也没醒过来。

　　我跟陶蓝等了几个小时，等到医生通知让准备后事时，一下子都恍惚了。
　　王致意是突发性脑溢血，错过了最佳时间，尽管医院全力以赴抢救了几个小时，仍然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