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三色石头人

5、谢礼

　　第二天林贺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好早饭，给林长山在餐桌上放好后才拿着外套出去。

　　刘振兴早上给他发了几个地点，是他食客群里说看见小福出现过的地方，林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挨个跑，周围人问了个遍都没人见到。

　　“草了！”

　　林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灌下一瓶冰可乐，抹了抹额头上出的汗。

　　老巷子辐射范围五公里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在这范围里的宠物医院也都问过了，连个影都没有。

　　他把喝完的可乐罐子扔进垃圾桶，脸上因为急躁浮现出一股尖锐的戾气。

　　他看着马路上，在红灯下排成长龙的车海，控制不住消极开来，像是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不断地被负面情绪充斥。

　　手机震动声把林贺的思绪拉回来，是橙子打过来的电话。

　　“橙子，有消息了吗？”

　　橙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失真：“喂！小老板你现在哪呢？”

　　“文化路这边。”

　　橙子猛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那近着呢!刚才食客群里有人发了一张图片，拍到小福被人拎着脖子过马路！我刚才查了一下，文化路那边就一家宠物医院，小福要是被人打了很可能被人送到那去！你离的近先去看看！”

　　林贺不等他说完就开始搜导航：“我现在就去！”

　　橙子发过来的照片很模糊，只拍到小福的上半身和男人的背影，小福前腿还在奋力挣扎着。

　　林贺看到照片想起小福耷拉的两只瘸腿，怒火更重。

　　总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就这么一条狗，还要再让它遭多大罪？

　　地图上那家医院离林贺的位置有两公里，这附近根本打不上车，林贺脱下外套就开始跑。

　　“没什么伤，它的两条后腿应该是老伤了，当时应该也治了，但狗太小了骨头又断了，没可能好了。”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说出了结果。

　　宋寻隔着狗笼看着缩在里面的小土狗，小土狗垂着头只敢在宋寻视线挪走时悄悄看他一眼。

　　“我能摸它吗？”宋寻问。

　　“可以，它性格很好的，我们做检查的时候也很乖。”

　　宋寻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从笼子的缝隙里伸进去，这只小土狗身上毛也不脏，刚开始的触感有点扎手，动物的毛发干燥发硬，可触摸的时间久了却也能感受到毛发上的暖意。

　　这样柔顺亲人的生命，居然连毛发都带着让人放松的温度。

　　宋寻看着它的眼睛，闷声问：“你家在哪啊？怎么跑出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半蹲着，目光和偷偷看他的小狗撞在一起，表情是放松的，连声音都低了下来。

　　“让人抱吗？”宋寻轻轻问一句。

　　小狗没有回答，只是把埋在两只前腿里的脑袋往宋寻的方向放了放。

　　宋寻隔着笼子摸了会，他看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开笼子，小狗撑着两条前腿从里面伸出半个头，宋寻不知道该怎么抱它，手指蜷缩几下还是觉得拎脖子是最好的方式。

　　小狗的两条腿都有伤，宋寻不确定双手抱它会不会弄疼它。

　　他右手拎着小狗的脖子小心翼翼的把他从笼子了拎起来。

　　“你好重。”

　　宋寻拎着它脖子那块软软的皮肤，怕他乱动掉下来想用另一只手托一下，还没动作下一秒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他妈干什么呢！”林贺盯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人，语气不善。

　　宋寻被拍上那一下本能的把小狗推回笼子不让他它下来，他冷着脸抬头，就看见林贺那张带着细汗和戾气的脸。

　　“宋寻？怎么是你？”林贺没想到会是宋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宋寻皱着眉，“把手放开。”

　　林贺没好气道：“你掐着我们小福的脖子还有脸让我放手？”

　　宋寻：“……这是你的狗？”

　　“那不然是你的？”

　　…………………………

　　“所以你是捡到它了，看它瘸着腿以为被人打了才送这来的？”林贺讪讪道。

　　宋寻被这个乌龙弄得很憋闷，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简直是用脸写出了“废话”两个字。

　　林贺被他看的理亏但还是觉得气得慌，他down了三天了情绪一下子还转不过来，表情还有点臭。

　　他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有点不服气：“那你好歹上个网发个帖子吧，你看狗没事总得把人送回家吧。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急，兰城能发帖子的能发我都发遍了，结果发的地址没一个是对的，害的我满城跑。”

　　“我不知道。”宋寻说。

　　林贺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

　　宋寻坐在长椅上没继续说下去。

　　该说什么？

　　说我看到它脖子上的项圈了，也想过给它家人发消息的，只是不知道该在哪发，他始终都找不到这座城市的入口，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在外面徘徊。

　　“算了，这事说起来也得谢你，不然这小家伙不知道能疯跑到哪去。”小福扑腾着两条前腿欢腾含着林贺的衣角在他脚边打转，不时还要汪汪叫两声，一点都没有犯错的觉悟。

　　“还叫，走那么远都不知道回家，脑子长哪去了？”林贺用脚尖绊了它两下，小福稳不住身子一脸栽倒地上摔了个仰倒。

　　但是它脾气好又听不懂人话，还以为林贺要跟它玩跑的更欢腾了。

　　宋寻坐在长椅的另一头，两人之间隔着点距离，不着痕迹的用余光去看林贺。

　　宋寻很清楚地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瞬间软了下来，轻柔的像是南方的春风，和这座干燥的城市格格不入。

　　“行了，可算找到了。算我谢你，我请你吃饭吧。”林贺站起来朝宋寻伸出右手。

　　宋寻抬头看，北方的太阳即使是在五月也能让人感觉到热意，林贺低着头看着他，脸上被阳光浅浅的镀了一层边。少年人毫不收敛的展示着，属于自己的张扬和肆意，他垂着眼，身上那股子潇洒劲又出来了。

　　他这个时候又变成了兰城燥日下的风，轻快肆意。

　　宋寻看了他两秒，面色很不耐烦的伸手握上去。

　　林贺把他拉起来：“走吧，地方你挑，我从早上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快饿死了。”林贺没来过这一片，小福被他们暂放在宠物医院，他带着宋寻在这附近转了一圈。

　　“想好吃什么没？”林贺一边给刘振兴发消息报平安一边问扭头问他。

　　宋寻走在他左边，看这人不停打字，他扫了一眼周边的饭店开口想拒绝这顿飞来的饭局，可还没等他开口林贺就收了手机笑嘻嘻的看着他，“到底想好了没？”

　　宋寻：“……”

　　他扭头不去看林贺，随手指了下边上的一家面店：“就这家吧。”

　　林贺看着他指的这家店，确认道：“你吃这家？想吃面啊？”

　　林贺都做了钱包瘪下去的准备了，宋寻今天就是想吃兰城最贵的龙肝凤胆他也能咬牙去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要吃面。

　　“倒也不用这么给我省钱。”林贺掀开门帘让他进来。

　　老板娘正在擦桌子看他们进来了，立即迎上来：“快进来，外面这天都快把人热死了。”

　　她把水壶放到他们坐的那一桌上，“两个小帅哥吃啥面啊？”

　　桌子上粘着菜单，林贺抬头问他：“你吃什么啊？”

　　宋寻看着菜单上各色的面，他没什么想吃的也不想扫了林贺的兴致：“番茄虾滑面吧”

　　“行，那我要一份老鸭酸汤面，多辣多醋。”

　　等饭的时间林贺问他：“你不是天天车接车送吗，怎么还能碰上小福啊？”

　　宋寻涮着杯子，淡淡道：“我和他们说放学的时间推迟了，乱晃的时候碰见的。”

　　时间推迟，这人出去乱混理由找的还挺花，林贺无语了一下，“那你挺牛的啊，两头骗。”

　　宋寻被他轻轻巧巧的怼了一句，皱着眉看他没说话。

　　林贺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拉链闭嘴的表情。

　　老板娘把面端过来的时候还给了他们几瓣蒜，“面来了，不够吃就和我说啊，咱们店加面免费。”

　　宋寻被老板娘的热情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抬眼就看见林贺那筷子末头把那几瓣蒜拨远了，见宋寻抬头还问他：“你吃蒜吗？”

　　宋寻并不想大庭广众下当着林贺的面捏蒜瓣子，摇了摇头。

　　林贺顿时把蒜拨的更远了。

　　一顿饭吃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上宾主尽欢，反正林贺自己是挺开心的。

　　“这家面还挺好吃的。”林贺撩了下垂下来的头发，问道：“吃完你干嘛啊，回家吗？”

　　宋寻放下筷子冷淡道：“回家。”

　　林贺点了点头，心想回家那你还大热天的背着个书包出来，但他被宋寻冷了一下，又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知道宋寻不想多说也没再问。

　　吃完饭从宠物医院把小福抱回来，林贺握着狗爪子和宋寻摆了摆手：“晚上见啊！”

　　宋寻站在原地，看着林贺的外套在动作间掀起衣角，发丝飞扬，是少年人独有的肆意和快活。瘸了腿的小福依偎在他怀里，脑袋放在林贺的肩膀上背对着林贺对他竖起了耳朵，生动的让人挪不开眼。

　　周日的晚自习各班就没有安生的。

　　顾亚慧和杜佳几个女生来得早，挤在座位上叽叽喳喳的聊着星座。

　　王易杰捧着手抓饼在座位上啃，孙子旭拿着一袋子辣条满教室晃。

　　林贺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刚好被这位人肉炮弹撞上，差点没给他砸墙上，林贺低声骂了一句甩开书包就砸。

　　“胆肥了是吧，敢往你爹身上撞！”

　　林贺书包里没多少东西，砸身上也不疼，可孙子旭戏精上身，捂着肩膀顺势就坐在林贺的位置上，“完了完了，胳膊断了！”

　　他哀怨的看着林贺，活像是个被人轻薄了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忘了上次你考试没带笔，是谁，手里面就两根笔芯子还转身给了你一根！咱们俩这铁关系，今天被你一书包全给砸没了。”

　　林贺被他弄得没话说：“一边去，你这满手的油别弄脏我的桌子，再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笔了？我怎么不知道。”

　　孙子旭露出一副“男人就是这样”的表情，“忘恩负义是吧！提了裤子你就不认人是吧！你全忘了，期中考试的时候，你忘带笔，是我！慷慨解囊！是我！给了你！”他说完头一扭留下一句“没良心的东西”油手在林贺桌子上一抹，高贵冷艳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林贺被他整的哭笑不得，宋寻被先前孙子旭一扑笔尖一划直接在卷子上划了一道，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林贺笑了一下把书包放在腿上，对宋寻说：“哎呀，别看我啊，又不是我推的你。”

　　宋寻像是被他弄得没气脾气，刚要重新低头写作业林贺又戳了戳他。

　　“干嘛？”

　　林贺心想：这玩意是冰箱转世吗？老子带着笑都要被你一句话冷到南极了。

　　“喏，给你带的的。”林贺打开书包示意宋寻看，除了几张卷子和两本书里面塞满了零食。

　　巧克力、旺仔牛奶、牛肉干、草莓蛋糕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零食，装的书包鼓鼓囊囊的。

　　宋寻下意识抬头去看孙子旭，他还记得林贺刚才拿着书包往他身上砸的时候，口口声声对人家说“书包不重。”

　　林贺被他这动作搞得有点囧，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哎呀，没打死他就算不错了，快拿走，占我书包位置。”

　　宋寻没拿，“你不是中午已经道过谢了吗？”

　　林贺把零食开始往宋寻桌子里搬，他低着头声音压的很低：“中午是中午的，这是谢你昨天帮我交卷子。”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快点的，一会那群饿死鬼投胎的看见了，都没你吃的。”

　　宋寻看着他塞东西的动作鬼使神差的想起这人之前拎着书包蹲在地上使劲往书包里塞自热火锅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林贺没看见，还低着头往他桌洞里赛东西，高中生书多的桌洞根本塞不下，宋寻大部分书都堆在地上就这样桌洞里还没什么位置。

　　“别把书折了。”宋寻伸手想把被林贺胡乱塞进来的零食摆正，伸手拿东西时，手指却不经意间碰上了林贺的手腕，宋寻一怔，两人都是猛地一收手。

　　这个年级的男生打打闹闹的，有的皮的，课间坐另一个人大腿上的也不是没有，可就是这样一触即收的触碰却更让人尴尬。

　　林贺坐直身子把书包挂回椅背上，摸着鼻子说：“没把书弄折，你自己看去。”

　　说完从桌面上抽了本题册，一副沉迷学习的刷起了题。

　　宋寻垂在身侧的右手，轻握了一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