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后难为》斯星

67、第 67 章

　　天机长老嘱咐一个将领去做，仍站在书夜身侧，伺机说道：“神君将扇城士兵都遣走，心魔竟不除了吗？”
　　天机长老接着说道：“神君聪慧，想必早有所感知，那个每夜困扰你的心魔其实是一个仙，他就是神君第四次历劫时投生的那个仙。
　　神君历劫归来，他本也该魂消魄散，只因他本也修为颇高，再加上心有执念，所以留下一缕残魂，寄居在这扇城中，竟然苟且偷生了一百多年。
　　这缕残魂也是神君的一部分，若被魔君得到，加以利用，终有一日反而将神君吞噬，也不是不可能。还望神君早些了结前缘，灭了这缕残魂，以绝后患。”
　　书夜问道：“他明明死了，又为何留下残魂，有何执念？”
　　天机长老道：“既然历的是情劫，想必神君也猜到了，这执念必然与一个女子有关。不过神君这一世的经历不在天机阁监管之内，小夫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天机长老说完，见书夜只是听着，却不为所动，不由得急了，道：“难道神君还想记起那一世的事吗？难道是舍不得杀他吗？”
　　书夜抬起头，眼珠漆黑如墨，道：“他已经死了。我已毁了他的命星。”
　　天机长老一听，方释然了，原是他急糊涂了，北海神君杀人又何须用刀？
　　见扇城岌岌可危，顷刻间便要碎裂沉没，而战场上却无小伊身影，搜寻的士兵也不见回音，书夜将欲下去寻找。临行前，问天机长老，“他叫什么名字？”
　　天机长老张口欲答，书夜却摆手制止，道：“不问也罢。又岂会那么巧。”
　　染血的银剑从天空掉落，铿锵整齐的切入岩石中，尸体如一片枯叶飘落。
　　一个女人飞奔而至，疯狂的挖出那具尸体，残破的只剩下半边的尸体。
　　她用指甲划破掌心，把鲜血滴在尸体上，同时一枚碧色的种子从领口的香囊里飞出来，落在二人血液相融的地方。
　　片刻之间，碧色种子迅速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浅绿色的小花，血腥战场上暗香浮动。
　　“真的是你。”尘梦往后一缩，跌坐在地。
　　“快走！扇城要沉没了！”白泽焦急的说，从身后跑来，拉她。
　　“我找到他了！”她用手捂住眼睛，痛苦呜咽，泪水像泉水般从指缝里淌出来。
　　那是一种沙哑的，仿佛从哑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吧！”白泽拉住她覆在脸上的手，忽然惊恐不已，“你的脸……发生了什么？”
　　一道深刻的刀疤从脸颊延伸到咽喉，将她的容貌和声音彻底毁了。是谁用弯刀伤她？这种弯刀专门用来刺配罪奴，留下的痕迹是无法消除的。
　　白泽道：“别怕，神君一定会治好你！”
　　神君？她的夫人情惺忪，抬头望向天边。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正高高站在诡谲翻滚的云霞处，冷静的指挥仙兵撤离战场。
　　尘梦的睫毛微微一颤，热泪滑下，最后一星光芒在眼底熄灭。几乎在同时，呼啸的海浪形成巨大的漩涡，扇城朝下沉了三丈。
　　白泽喊道：“快走！没有人能从黑浪的漩涡中逃生，难道你要为这座岛殉葬吗！”
　　尘梦反手将白泽远远推开，只是抱着尸身，指尖涌出最后一缕真气。
　　三魂七魄化作灵光注入残躯，她的身躯越来越透明，终于化作九色霞光飘散。
　　碧色小花枯萎又绽放，长长的根须缠着死去的天将，一同坠入海底。

　　海底的时光仿佛静止，不知今夕何夕，尘梦不知沉睡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海水轻微的晃动。
　　一个女子朝她游来，她长得十分美丽，然而身躯近乎透明，似乎已变成海水。
　　那女子拍打着尘梦的身体，轻声呼唤，“你睡了一百四十三年了，是时候醒来了。”
　　尘梦睁开眼睛，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说道：“我是北海的公主，西国的夫人后，名叫世璃。”
　　尘梦一直沉睡，前尘往事都淡忘了，道：“好像听过。你叫我何事？”
　　那女子道：“我有件心事想同你说。”
　　时光漫长至极，尘梦道：“你说吧。”
　　那女子道：“我曾用北天极光、江南春光、炼成了一张面具，这面具戴上之后，世间便再也没有世璃了。”
　　尘梦道：“面具戴久了自是取不下来的。那便一直戴着，有何不好？”
　　女子摇头，道：“从前我为取悦一人而戴，如今我渐渐忘了他，心中再无半分爱恋。我只想揭下面具，做从前的世璃。那我便将这面具送给你，可遮你脸上的刀疤。摘下面具后，这世间再无我。”
　　那女子周身如水一般，唯有一张脸孔极美，缓缓朝尘梦靠近，额头碰着她的额头。
　　一张软皮面具渐渐贴上尘梦的脸，当她再度睁开眼睛，那形如透明的女子已经化作海水，消失不见。
　　面具紧紧贴在脸上，同肌肤融为一体，她原本只是个随时要散去的魂魄，因为这张面具，她的脸、身躯、四肢化虚为实，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她仍守着雪依的墓，尽管那墓地已被海水冲刷得近乎平坦。
　　不知何时，一张施了咒法的网被投入海中，网住了她的身体，那张网裹着她在幽暗的海里游，不知去向何处。又过了两日的功夫，网被拉上岸，她呼吸到了一阵腥臭的，令人作呕的空气。
　　四周仍是昏暗的，只大致认出脚下是一条泛着黑波的河水，河边有几艘渡船，船头挂着灯盏，依稀照亮河面，波浪浑浊翻滚，似有怨气沸腾，时而飘过几具白骨，或是披头散发、死状凄惨的的鬼魅。
　　身旁是十几个与她一同捕捞上岸的鱼精、蚌精，见到这副场景吓得瑟瑟发抖。几个男人正在收网，见到一个男子正朝这边走来，弯腰道：“连灾大人，这就是本月的收成了，请过目。”
　　来者像是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高大，五官丑陋，鼻子奇小，面庞四周长着黑色兽毛，正是魔族统领的打扮。他道：“就这么点？如今只挖出一只足，大半个身躯还埋在土里，那些不中用的鸟仙又死了大半。还要我提醒你几遍，魔君给的期限只剩十年，再抓不到仙，就押你亲自去挖！”
　　收网的小魔头瑟瑟发抖，道：“小的们尽力搜寻，只有这么些堪用的。”
　　连灾扫视一遍，不满的说道：“废物！你眼睛瞎了吗？这几个看起来病的要死了，带回来安葬吗？杀了！”
　　边上果然有几个病歪歪的，小魔头命手下制住几个不知名的小精小怪，他抽出佩剑逼近。小精怪们抖如筛糠，拼命抗争，却不能敌。小魔头一剑抹一个，将尸体推进黑波翻滚的河里，不一会儿便被冲得没影了。
　　连灾笑了笑，吹个响哨，道：“死得这么干脆，便宜它们了！剩下这些拉进去，充做低级苦力。”
　　俘虏被驱赶进魔族在地底的工场。
　　百年前，魔君下令寻找先古时期的魔君的墓，并掘出尸骨。数万年前的墓址无迹可寻，魔君发动十万俘虏，耗费百年才找到一点线索。这是一个浩大的工事，十万俘虏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中，年复一年地挖掘。
　　气味越发腐败，光线暗若月光，可见地底空间广阔，群山起伏，本该是天空的地方却被石土遮住了。无数的奴隶如工蚁般分布于各个角落，不停的采挖，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尘梦随着其他被俘虏的精灵一起走，来到一处土坡下，数十具尸骨被堆放在此。
　　一个魔族工头道：“既然来到此处，就别问为什么，听指挥干活就是，干一天便能活一天。倘或不想活了，便像这些人一样死得干干净净。”
　　他挥舞长鞭朝地上打了一下，发出脆响，道：“把这些尸体搬走，扔到那边。”他所指的乃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断崖。
　　十几个俘虏都围上去搬挪尸体，尘梦动作慢了些，不料一鞭挥来，朝她脸上抽去。尘梦虽无法力，但功底仍在，登时想也不想，反手抓住鞭子，定在空中。
　　那魔工头子见她反抗，越发兴奋，道：“好久没见过你这种硬骨头了，看来你是不懂幽冥的规矩，反抗得越是激烈，死状越是凄惨。你有几分能耐？”
　　他猛地抽出鞭子，又朝尘梦打去。尘梦闪身回避，魔工头子紧追不舍，连挥三鞭都被她躲了过去。
　　魔工头子大怒，道：“敢在幽冥放肆，你死定了！”尘梦道：“你动手打人，我还反击不得吗？”魔工头子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到了这里就等于死了！”
　　魔工头子见她伸手敏捷，一时捉拿不住，并拢两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哨，这是魔工头子们间的信号，一旦吹响四方响应。
　　果不其然，不过须臾功夫，四五个魔工头子围来，个个摩拳擦掌，对尘梦怒目而视，问道：“就是她不老实？”
　　魔工头子道：“就是这个女的，不知道什么来路。抓活的，我要把她的肉一片片刮下来下酒。”
　　话刚落音，五条鞭子从四面八方挥来，尘梦一手抓两条，却被鞭上力量吊上空中，第五条鞭袭来，她只得用腿去挡。几十招后，她已精疲力尽，心中不免失落，想到即便赢了这五个魔工头子，难道又能逃出生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