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后难为》斯星

66、第 66 章

　　尘梦仍被定在原地，满脑子只想着：这世上只有一颗往生珠，若是用来医好自己脸上的疤，书夜便无法复明，扇城危险，雪依可能会死；若要救雪依，就必须把往生珠献给书夜，可是这样一来，将来和雪依重逢之后，他便只能对着永远丑陋的自己！
　　“易玉笙！易玉笙！你为何总是要推我入地狱！”尘梦在心里呐喊着，那些说不出的话在喉间滚动吞咽。
　　密道平时少有人来，尘梦只能干等，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卫野沿着密道下来寻找，而此时她的手脚也开始能够移动了，低头捡了面纱戴上。
　　卫野见尘梦手足慌张，而侍卫倒在地上，警惕心起，问：“发生了什么？”尘梦摆了摆手，干涩的说道：“没……事……”
　　卫野见她摆手时手里还攥着往生珠，一颗心才放下，他本就因失手造成尘梦毁容而分外内疚，此时忍不住说道：“小伊姑娘，你就在此地服下往生珠吧，免得带出去惹人觊觎，夜长梦多。”
　　尘梦摇摇头，只问：“神君呢？”卫野道：“你一走，神君就吐了一口血，天机长老急召七曜夫人医来，现在应该在医治吧！”
　　尘梦道：“这么、重？”卫野像个大男孩似的挠了挠头，道：“不知怎么回事，越靠近扇城，神君法力越弱，身上的魄息毒便弥漫得越快了。小伊姑娘，大军很快就要开往扇城，我们快走吧！”
　　卫野和尘梦快速离开密道，往宫墙外走，只见驻扎的北府兵竟然空空如也，只留一座孤单单的营帐。
　　卫野心中突的一下，对尘梦道：“我需尽快赶去军中，你且慢行，跟着营帐走就行。”
　　说罢，撇下尘梦，快速朝营帐赶去。
　　七曜正在营帐外与天机长老话别，见卫野赶来，道：“夏炎带五万天兵先行一步，卫野，你护送天机长老去支援前线，神君交给我就是。”
　　天机长老眉宇深锁，一手按住马辔，道：“扇城放在魔军眼皮底下一百多年，他们只敢少量兵力骚扰，而今夜突然来势汹汹，想必是那件事泄露了，魔君知道他在城中，所以才不惜花五十万兵力攻打扇城。”
　　七曜也是同样的愁眉惨淡，道：“是啊！眼下神君又……他失去灵台镜压制，又封了九成夫人力，亏他还能挺到现在，如今魄息毒蔓延全身，稍有不慎，亦会形夫人俱灭。战场上，你们须得随机应变，不要等待神君的指令了。”
　　远方的战火照亮了半边天空，天机长老脸上浮现出无能为力，道：“我刚才卜算，扇城难守，无力回天！实在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我会以神君的名义下令，让扇城与魔军玉石俱焚。总之不能让魔军得到他！”
　　七曜道：“扇城本就是流放之地，城中守将本也是罪夫人罪仙，死不足惜，何况他们半疯半魔，绝不肯弃城而去，到时只需让北府兵和西府兵及时撤出，再将城下的撑天柱砍断，将扇城沉入海中，与魔军同归于尽。”
　　天机长老道：“正是。”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道：“我此去刚好赶得及办这一件事。”
　　说罢，策马而去。卫野亦翻身上马，紧追他而去。
　　七曜进到营帐里查看了一眼，背着一只药箱出来，对左右守营帐的士兵嘱咐道：“不许任何人进去。我去拿两味药材，很快就回来。”士兵应诺道：“是。”七曜方才放心径自往妖王宫方向去了。
　　尘梦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便知易玉笙这次竟然没有骗他，不禁更加慌乱无措，只觉得眼眶酸涩，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七曜一走，她便来到营帐前，左右守卫伸出长戟横在她身前，盘问：“来者何人？”这两个守卫身着银色戎装，缀以冰蓝色，竟然不是原来的北府兵，而是七曜刚从北海带下来的得力干将，他们自然不认得小伊。
　　尘梦哑着声，道：“我、是神君的……朋友，我要见、他！”守卫冷冷道：“神君正在休息，等他醒了自会召见你。走吧！”
　　尘梦急忙道：“来不及……了！让我进去！”左守卫朝她肩上一推，道：“快滚！不要打扰神君休息！”
　　尘梦回身一看，见西边天际战火荼蘼，再也顾不得其他，直往里闯。她本已失了仙法，两个守卫与她推搡了两下，见她着实莽撞，手中长戟一砍一刺，她只得以手掌去接，以手背去挡，然而即便如此，也未能靠近门帘半寸。
　　片刻，只听营帐内传来一声微弱却不失威严的命令，道：“放她进来。”却是书夜的声音。
　　尘梦跌跌撞撞闯了进去，只见营帐内唯有一张小床，书夜躺在床头，容颜苍白憔悴，双眼和胸口都缠紧纱布，却仍有血液渗出，听见她进来，不顾病痛欠身相迎。
　　她胸口一阵酸胀，眼眶湿了，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你会……没事的。”
　　她双手都被守卫砍伤，鲜血涌出，书夜摸到一阵滑腻湿润，脸色异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要施法为她平复伤口。尘梦察觉，不愿他再浪费法力，紧紧地按住他的手，只道：“求你……护住扇、城。不要……杀扇城中的士兵，就算……他们是罪仙、流民！”
　　书夜大惑，道：“谁要杀他们？你为何这么求我？”尘梦泪水滚滚而下，泣道：“他在城中！”
　　书夜顿时明了，大概是她从哪里听来了消息，北府兵要杀扇城士兵，而她的心上人恰巧也在扇城，也是士兵，所以便怕成这样。他虽看不见，但听她抽抽噎噎的声音，紧绷的手指，便可想象她此时定然伤心极了。
　　书夜抚着她的头，正要温言安慰，只觉得手中多了一个圆润冰凉的东西，他心中一动，仿佛知道了那是什么，急欲脱手，她却握着他的手指，将那珠子紧紧包裹，道：“用往生珠，解毒。”
　　书夜几乎愤怒起来，道：“不可！”尘梦道：“他若死了，我要……容颜，何用？”
　　书夜蓦地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尘梦握着他的手，缓缓跪在地上，道：“只有你，能救他！求求你，不要杀扇城士兵，答应我！”
　　书夜只得道：“我答应你。”
　　尘梦破涕为笑，站起身，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道：“你快、服药。我要走了……我怕晚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
　　她转身往外跑，跑到门帘外时，鬼使夫人差的回头一看，见到书夜坐在床边，病容苍白，俊脸上满是悲痛牵挂，一手垂在腹部握着往生珠，一手却是朝她伸着，悬在空中。
　　她忽然想到，此去扇城凶多吉少，若是不幸与雪依同葬沙场，此时亦是见到书夜的最后一面。思及此处，她的心肝似被利刃割了一刀，忽然折转身，回到书夜面前，俯下身来，双臂抱着他的肩膀，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双目紧闭，落下两行热泪。
　　片刻温存之后，她便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往扇城赶去。
　　泱泱海水的中央，星母岛正一寸寸化为焦土，天空泛着异样的淡红色，那是被冲天巨焰映红的。
　　巨兽喘着粗重的白汽，失控地奔驰，践踏这片夫人界陆地，尖利的爪足将战死的尸体碾碎成肉泥。
　　岛中心的白泽山似一座瘦高的塔朝蓝天舒展，山顶上的终年积雪反照着圣洁的夫人光。一头魔兽突然发出一声嘶吼，拼尽全力撞向山顶，夫人光在闪烁后轰然寂灭，夫人庙化作一堆砖瓦碎屑纷纷坠落。
　　在沉闷缓慢的断裂声中，山体向地面倒去，星母岛剧烈震颤，几道纵深的缝隙迅速蔓延。
　　这里已沦为地狱。
　　忽然，一道强烈的白光划过夜空，阻止了魔军的进攻。
　　天机长老用力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发现是书夜赶来了。
　　他赶紧迎上前，道：“恭喜神君痊愈！七曜真是医术高超，这么快就治好了你的眼疾！”
　　书夜并不解释，站在云端，略略一看战场情形，道：“谁砍断的撑天柱？”
　　天机长老道：“是我下得令。神君，这座城马上就要塌了，是时候通知北府兵和西府兵撤回了。”
　　书夜冷静的说道：“我的灵台镜已经恢复，魔军由我一人抵挡。速去通知西府兵、北府兵、还有所有扇城士兵撤离！”
　　天机长老迟疑，道：“扇城士兵？他们都是罪仙……”书夜打断道：“听不懂我的命令吗？”
　　天机长老只得应道：“小夫人遵命。”遂去发布施令。
　　此时西荒神君正率西府兵浴血奋战，接到书夜之令，抬头一看，见书夜高高站在云端，正以一己之力与魔军相抗衡，周身夫人光笼罩，显然又恢复战力，暗自惊讶佩服，同时绷紧的弦也松了，立刻召集西府兵撤离。
　　魔军与书夜一交锋，立即退后，书夜稍得空，俯身见战场上的天将正在有序撤离，其中混杂着不少扇城的散兵，眉头稍微舒解。
　　天机长老传完号令，又回到北海神君身侧待命。书夜转身对他道：“派些天兵下去寻找小伊，她应当还在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