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故事》啾十二

19、碰杯

　　胡莱在讲台另一侧，更接近幕布。
　　七班的成绩一出，他就看到了陈熠的排名，国粹脱口而出。
　　“陈熠，你小子可以啊，是不是晚上回去熬夜刷题了？”他锤了一下陈熠的肩膀。

　　陈熠满怀期待地睁眼，寻找自己的排名。
　　名字前的数字——32，击碎了他心底微弱的希望，激动之情骤然褪去。

　　“都坐着火箭进步了，你的表情怎么还跟哭丧似的。”胡莱不解。
　　他的提问吸引了林思茵的目光，她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探知欲望。

　　陈熠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在屏幕之中，32与30不过一步之遥。
　　但与他而言，这一步之遥却是一道鸿沟。

　　杨少宇一脸震惊地盯着成绩表。
　　他不相信上个月还是班级倒数的陈熠居然在班级中游，还压他一头。

　　“怎么可能？陈熠肯定作弊了。”杨少宇大声说话。
　　他的话惹来周围同学好一顿白眼，有人说：：“你哪只眼睛看见陈熠作弊了？还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人家天天这么努力学习还不能进步了？“
　　众人附和，学习小组成立以后，陈熠的努力大家是看在眼里的。

　　“那也不可能——”杨少宇梗着脖子反驳。
　　下课铃声响起，整栋教学楼沸腾起来，吞没了他的声音。
　　他的同桌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背起书包离开。
　　听了他的话的前后桌更是发出嗤笑声。

　　陈熠没有心思理会这一插曲。
　　偶然瞥见同学桌上的橙子汽水罐，他觉得自己像放了气的碳酸饮料，不甘但无能为力。
　　明明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但是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学神！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李乔的激动之前溢于言表。
　　她跑到林溪云身侧，双手举在半空，前后晃动，作出摇动肩膀的动作。

　　李乔乔的成绩处于平台期已经很久。
　　无论试卷难易，她在班里排名都不变，年级排名浮动不过三个位次。
　　这次她一举冲进了班级前五，并以一分优势压在陈广白之上，年级排名前进了近二十个位次。

　　“一切都归功于你的努力。”林溪云瞟了她一眼，见她的手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着痕迹地调整回正常的坐姿。
　　陈熠见了她的小动作，眉间的折痕消散了些。

　　“努力有用的话，乡下的牛早就发财了。”李乔的脑袋里冒出看过的剧的台词。
　　忽然，她凑进林溪云，小声说：“你都不知道，之前去找级长补习物理，他只会给题我们做，一点也不会分析。”
　　陈广白对这种补习方法深有体会，也朝林溪云道谢。

　　“不要客气，继续加油。”
　　林溪云并不觉得自己对他们的影响有那么多，但仍然给予了回应。

　　李乔嘻嘻哈哈地说：“要我说，如果海哥搞个飞跃小组，我们组肯定排第一。”
　　话音刚落，她看向陈熠，说：“绝对没有人比你进步还大，下次调位置肯定是你第二个选，在学神之后哟。”
　　“哦。”陈熠表现得兴致缺缺，他不在乎位置选择权。

　　他在乎的是——
　　想着，陈熠抬眼，与林溪云的眼神对个正着。

　　“今晚的教学楼也是提前十分钟关灯，你们开小会注意一下时间。”林思茵特地提醒。
　　李乔想起上次的经历，赶忙回了座位收拾东西。
　　“谢谢，我先走了。”陈广白先行离开。

　　陈熠回到座位。
　　“陈熠，选拔时间安排好了，15号下午五点到六点半，地点在高一教学楼二楼阶梯教室。”林思茵将早上收到的信息告知陈熠。
　　“谢谢班长，我会准时参加的。”陈熠提起精气神，道谢。

　　“你选好歌了吗？”林思茵问。
　　陈熠面露难色，本来他打算唱原创，但是最近一头扑到学习上，原创曲也只有半成品。

　　“还没选好？要不要我给你一点意见？我们一起走，路上讨论讨论？”
　　“不过你不用着急，还有十天时间，以你的实力，你肯定没有问题的。”
　　林思茵微笑鼓励。

　　“欸，陈熠，你要参加学生会内部选拔吗？要不要选哥哥的热辣舞蹈表演。”李乔路过，插了一嘴，搞怪地比划着动作唱跳，“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
　　陈熠扑哧一笑，说：“谢谢你的提议，我考虑一下。”
　　“好兄弟，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你的选拔的。”李乔嘿嘿一笑，朝他对了个拳头，然后背包跑人。

　　插曲过后，陈熠回拒了林思茵的邀请，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等会有事。”
　　他的视线落在林溪云的背影上，思考着如何再向林溪云讨要一个机会。

　　林思茵微怔。
　　教学楼已经变得安静，李乔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三人，而陈熠习惯与林溪云一起走回家。
　　她笑得苦涩，但仍然鼓起勇气：“好的，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我很乐意帮忙。”

　　林思茵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秒针继续走动。
　　“走吧。”林溪云卡着点停下笔。

　　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返校，这个点的校园已经没人了。
　　林溪云走在人行道的最左边，踩得枯枝落叶发出咔嚓的声音。
　　脑海里的思维导图成形时，她的注意力才回到现实世界，发现今晚的陈熠格外安静。

　　“你怎么了？”
　　“我，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嗯？”林溪云眉毛一挑。
　　他似乎并不知道名字前的数字并不是排名，也不知道自己恰好是第三十名。

　　“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我考进班级二十名。”陈熠有些紧张。
　　林溪云明知故问：“什么机会？”
　　“你忘了？你说，我这次月考考进三十名就可以当你的合作对象。”陈熠急切地说，语气里暗藏几分委屈。

　　林溪云压下嘴角的笑意，说：“没有，那你考进了吗？”
　　“我。”陈熠的声音嘎然而止。

　　两人步伐不停，继续前行。
　　过了好一会，陈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弱弱地说：“我这次考了三十二名，下次一定能考进，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那这个月我找谁气林柘？你有好的推荐吗？”林溪云问。

　　“没有。”陈熠果断回答。
　　一想到未来一个月里，有人取代他在林溪云身边的位置，他就很难受，更别说让他亲自推荐人了。

　　突然，陈熠跨了一个大步，挡住林溪云的前路。
　　林溪云及时停止脚步。
　　“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下次一定可以。”陈熠盯着她的眼睛，眼神热切，就差双手合十祈祷了。
　　“笨蛋。”林溪云笑着说。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笑容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陈熠第二次见她笑得如此灿烂。

　　林溪云不管呆楞在原地的陈熠，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了？”陈熠喜上眉梢，紧紧跟在她身后。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被加了气的苏打水，滋滋往上冒的起泡拉起了他的嘴角。

　　“你没看见我名字前的数字吗？”林溪云问。
　　“看见了，3啊。”陈熠回想，而后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所以，我，我刚好排在三十名？”
　　“嗯。”林溪云应声。

　　得到肯定答案的陈熠大脑宕机。
　　他满脑子都是易拉罐拉环被拉开时发出的滋滋声。

　　路过自动贩售机，陈熠一眼便看到了顶层的橘子汽水。
　　他又想起湿漉漉的桌面和淡淡的柠檬香气。
　　忽然之间，很想念橘子汽水的味道。

　　哐当两声。
　　林溪云回头，才发现陈熠停在了自动贩售机前。
　　下一秒，陈熠笑着飞奔向她，他的发丝在跳动，就这样跑进了路灯画下的圆环之中。

　　“captain，恭喜我。”
　　“恭喜我成为你忠实的合作对象。”

　　十月的宜城在经历台风后，又恢复往常的闷热。
　　才从冰柜中拿出不久的汽水罐罐壁挂满了水珠。

　　林溪云接过他递来的汽水，手被润湿。
　　她握住易拉罐中下部，在陈熠的注视下，轻磕了一下他的汽水瓶。
　　“恭喜你。”

　　瞥开的视线，发热的脸庞，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林溪云霎时间变得思维混乱、词库匮乏，她不知怎么描述此时此刻的状态，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谢谢你，我的，合作，对象。”陈熠悄然把合作二字的声音放得很轻。
　　“谢谢你，让我期待以后的每一天。”
　　灿烂宠溺的笑容，温柔的眼神，让林溪云想起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潭。

　　又是两人沉默地走过的一段路。
　　手里的橘子汽水没有打开。
　　陈熠看着地面上紧挨着的影子，分明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橘子气味。

　　“刚才班长问我选好参加选拔的歌了没有。”
　　“我说没有，但是现在选好。”
　　“是青阳学长去年夏天发的歌，夏日如此漫长但快乐。”
　　陈熠率先打破了沉寂。

　　夏日漫长无风，
　　因为你，有了对余生的期待。

　　林溪云知道这首歌。
　　第一次听是在八月中旬昏暗的教室里，和陈熠一起听的。
　　阮青阳，她也认识，是她在老家的邻居哥哥，但她从不知道他还是个歌手。

　　“青阳学长是我的偶像，这是他的最后一首歌，他退圈了。”
　　“他退圈前的最后一个live，我看了，当时不懂他为什么选了这首歌做ending，现在懂了。”
　　陈熠笑了笑。

　　“祝你梦想成真。”
　　“明天见。”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背过身，相对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