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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藏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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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肃携着苏晏和回到镇北台,发现萧其慎、周萱、郭昭已然在抱厦下等候了。
旁边还站着曹内侍。
萧其慎一脸喜色,而周萱和郭昭脸色都不太好。
“将军,你比我们先走,为何才回来?”郭昭忙上前,低声道,“方才曹公公带着圣旨来了,你不在,也没等你,直接让六殿下接旨了。”
“何事?”林肃先下了马,然后去扶苏晏和。
郭昭犹豫了下,方道:“圣旨说,要与九戎部落议和,让将军和六殿下同去边塞,谈妥此事。”
林肃暗叹一口气,却不惊讶,似是早已料到。
“并且要让安乐郡主去和亲。”郭昭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林肃点点头,此事他也料到了。
南厉王久居南境,嘉平帝突召其女进京,又封了郡主,定然是有所图。
而眼下,朝中是主和派占了上风,嘉平帝也是铁了心要议和。
而若是要议和,和亲是必经的一环。
大周皇室血脉中,除了永明公主,就只有一个安乐郡主还算是有分量的了。
除了让她去九戎部落和亲,也没别的什么事了。
“皇命难违,听命便罢。”林肃拍了拍郭昭。
回将军府的路上,林肃面色不佳,一路不语。
苏晏和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街上店肆林立,人头攒动,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繁盛的景象。
她轻声道:”百姓能安居乐业,多亏了将军的虎贲营。“
林肃抬眸,望向苏晏和清丽的侧脸,道:”为何突然阿谀奉承,哪里学的恶习。“
苏晏和轻轻一笑,回眸看林肃,”妾身是真心的。边塞十五城原受九戎部落欺凌,如今被将军收回大周,他们方可休养生息,假以时日,便能如京城这般人丁兴旺、商业繁茂了。“
”哪有这般容易。“林肃口气硬着,眸中忧色淡了些许。
”我还没去过边塞呢,幸得将军收回;若是有空,我也想去看看。“苏晏和温声道,继续安慰林肃。
林肃眸色闪动,看着眼前佳人,烦躁的心熨帖了几许。
回到将军府邸,林肃转头又往宫里去了,苏晏和则回了决云院。
回到房间后,她烧好热水,倒入木桶,开始擦洗身子。
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有好几处隐约的淤青。
除了马鞍硌人之外,从来在人事上都温柔的林肃,这次却有点发狠。
不知是不是被萧其慎讨要她的行为给惹恼了。
几个画面和一些触感在脑海中闪回,苏晏和将头埋在膝间,一丝含羞的笑意荡漾开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林肃为她吃味。
他定然是在乎她的。
但愿他真的有法子,能推掉与公主的婚约。
热气氤氲中,倦意袭来,苏晏和靠着桶壁,跌入梦乡。
***
大周皇宫,琼玉宫。
“臣见过皇后。”
林肃佩剑而立,对着皇后微微一欠身,背仍挺得笔直。
皇后手捧一盏春山茶,朱唇沾杯,小啜几口,叹道:“好茶。”
旁边的宫女接话道:“皇后娘娘,此乃户部侍郎吴捷献给娘娘的茶叶。”
皇后点点头,吩咐道:“扔了吧。”
宫女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向皇后。
“茶是好茶,但太过要求技巧,水温和时间掌握不好,就涩口了;如此一来,茶再好也没用,费神,还是扔了的好。”皇后淡淡道。
宫女没听明白,只是顺从地将茶端走了。
“林将军,此刻无茶招待你,委屈你了。”皇后慢悠悠地看向林肃。
林肃懒于同皇后打太极,开门见山道:“不知娘娘召臣何事。”
“听宛玉说,你府上有个别致小院,眼下是一个女武侍在住着。”皇后面露笑容,语气如同拉家常,眼里却无笑意。
林肃不接话,点了点头。
“宛玉说,她也喜欢那间院子。”皇后有些恼林肃总是不理她,语气微愠。
“既然喜欢,随时来玩便是。”林肃道。
皇后见林肃揣着明白装糊涂,终于坐不住了,直接道:“本宫就直说了,宛玉是我和皇上的掌上明珠,任何人都不可欺负她。她既然将是你的夫人,她想要什么,你就得给。”
林肃顿了片刻,方道:“娘娘,此前皇上并未正式下旨赐婚,只是口谕,还做不得数。”
皇后一怔,接着冷笑一声:“等你议和回来之后,也恰巧是宛玉及笄之时,皇帝是打算到时再正式下旨;此事已定,只是时日问题,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臣不敢。”林肃欠身。
皇后怒意稍缓,却又听林肃道:“所以,还请娘娘助臣一臂之力,劝皇上不要为臣和公主赐婚。”
“放肆!”皇后怒火复燃,差点拍桌,但为了维持六宫之主的体面,生生忍住了,”林肃,你莫要仗着你的虎贲营立了点薄功,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宫告诉你,本宫的女儿想要什么,本宫就定要给她!”
薄功?
林肃眼皮一抬,目光顿生寒意。
自打十二岁就上战场,到如今征战九年,于西部荡平六个抱团的西域小国,在东边沿海一手建起一支精锐水师叫倭寇不敢来犯,后在北境击退趁乱入侵差点一路攻入中原的九戎部落,此次又收回他们曾掠走的十五个城池;此间,虎贲营将士死伤无数,哪一处边境没有埋着他麾下的忠魂白骨?他林家的哪一位先辈,没有血洒沙场?
这是薄功?
皇后见林肃眼光如刀锋,干咳两声,语气缓道:“林肃,你总不会是为了一个女武侍,所以不想跟宛玉成婚吧?”
林肃冷冷道:“臣只是不喜受人胁迫。”
皇后一喜,抓住林肃话中把柄,“皇上赐婚,是胁迫?”
林肃淡然道:“娘娘,您先别急着给臣定罪,不如先论一桩旧事。”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肃。
“乌村。”
林肃轻轻吐出两个字。
皇后先是露出茫然的神色,继而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一丝恐慌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都下去。”她压住心里的慌乱,屏退左右。
“你是听信了何人谗言?来此污蔑本宫!”皇后压低了声音。
“娘娘若觉得是谗言,不如与我同去皇上那里。”林肃看向皇后,面无表情。
“你是在威胁本宫?”皇后咬牙切齿道。
林肃半点不避讳,从容道:“是。”
皇后气结,指尖微微发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理了理鬓发,问林肃:“你想如何?”
“臣杀戮重,非永明公主良配,恳请娘娘劝皇上改主意。”林肃的措辞礼仪周全,语气却生硬冰冷。
皇后没心思同他计较君臣之礼,只道:“等你同九戎部落议和后吧。”
林肃眉头微蹙,不答话。
“等你议和回来后,皇上高兴,我借机劝他,也容易一些,”皇后微微叹气,“再者,到那时,宛玉及笄礼也过了,本宫只愿她至少能开开心心地过完及笄礼。”
此刻,皇后的目光柔软下来,甚至含有一丝请求。
林肃应了。
“好,议和回来,及笄之后,我与永明公主婚约就作罢。”
***
吱呀——
苏晏和一惊,抬头看见林肃推门而入,走到她的浴桶边站定。
他垂首淡笑,温柔地看着她,“阿晏,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将军……”苏晏和轻唤,满怀希望地等着林肃继续说。
“我要与公主成婚了。”林肃笑道。
什么?
苏晏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可是将军,你同妾身讲过……”
林肃脸上的笑容登时散去,怒道:“你一个出身奴籍之人,怎能与公主相提并论,赶紧滚出林府!”
“将军!”
苏晏和一声惊叫,转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是个做了个噩梦。
她喘着粗气,心咚咚地跳着。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听门真的“吱呀”了一声。
她一颗心高高吊起,紧张地看去。
来人是裴月,身后跟了凉雁和几个府上的婢子。
“发什么愣?见到少监为何不行礼?”凉雁指摘道。
苏晏和歉然道:“妾身此刻未着衣,恐脏了少监的眼,还望少监于屋外稍候,妾身穿好衣便来赔罪。”
裴月露出眼白,颐指气使,“你一个奴婢,居然让我出去等着你更衣?”
苏晏和垂下眼皮。
“现在就起来,同我行礼。”裴月喝道。
苏晏和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水中起身,贝齿紧扣。
夜风带着凉意,从敞开的房门外吹来,激得苏晏和全身颤栗,汗毛微立。
“见过裴少监。”她轻轻开口,声音从打颤的牙齿里蹦出,细若游丝。
裴月上下打量苏晏和。
美人立于水中,乌发半湿,玉质凝肤,削肩细腰。
月光洒进来,为凹凸有致的玉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若不是身上有几处淤青,倒真如踏月而来的仙子。
裴月压住心间的艳羡之意,嘴上讥讽道:“妖女媚主,不知廉耻。”
苏晏和脸上没有表情,只道:“裴少监可是有事?”
“公主口谕,这间院子她要了,让你今晚搬走。”
苏晏和诧异道:“可将军说……”
裴月不耐烦地打断她:“上次没有公主口谕,林将军才遣我走,这次是公主亲自说了要这间院子。”
苏晏和犹豫。
“你不会是想等林将军跟上次一样来救你吧?”裴月失笑,“别妄想了,林将军这会在挨皇后训斥呢。”
“即便是他来了,也没用,公主说了,若是这院子让不出来,她就去找皇后做主。”裴月手臂环抱,傲然道。
一间院子,闹到皇后那里去,何至于此。
苏晏和苦笑,从桶中出来,走到床边穿衣。
对于苏晏和的不理不睬,裴月很是恼怒:“你这是做什么?”
苏晏和穿好衣,看不出情绪,“妾身这就搬走。”
裴月以为苏晏和少不了要抗争一番,没想到这般容易就示弱了。
仿佛一记硬拳打在柔软的棉花上,没有丝毫回应,甚是不爽快。
“别磨蹭,现在就走!”裴月见苏晏和开始收拾衣物,便让婢子们去阻拦苏晏和。
婢子们踟蹰上前,面面相觑。
苏晏和在府上五年间,虽得林肃独宠,但为人向来谦和有礼,常将林肃所赐的东西分给大家,因此人缘不错。
且同为奴籍之人,婢子们也不愿为难苏晏和。
可更不敢触怒公主的人。
苏晏和不愿让他人为难,只好停止收拾,两手空空地走出决云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