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降夏威夷》千羽习

31、救命稻草

　　“我自私？我自私怎么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吗，所以啊，谁不自私，你们夫妻俩就不自私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自私，不管怎么说，之前我对乔一母女俩的资助已经够多的了，我之前给乔一母女俩提供的各种医疗费、学费那些都是我在美国辛辛苦苦日夜打拼、拿命换来的血汗钱好吗，我容易吗我，我之前用我自己挣的血汗钱来各种资助乔一母女俩不就是在以此偿还我欠乔一母女俩偿还我欠乔一她爸的种种吗，就算我没有将乔一接来美国没有收养乔一，但是我还是牺牲了我自己的利益来解决了收养乔一的问题即只要你们收养乔一我就不用你们还之前欠我的那笔钱，所以就是在我的这种提议和付出下，乔一的收养问题才最终解决乔一才有了新的归宿，说白了，这些年，在收养乔一这件事上你们夫妻俩站在明面主要负责出力而我才是背后那个负责出钱的人好吧毕竟你们自己都说了要不是看在收养乔一就可以不用还欠我的钱你们才不会收养乔一，所以虽然我没有亲自收养乔一但是说到底本质上相当于是我用钱‘雇’的你们夫妻俩来替我收养乔一的好吧，所以啊，这些年来，我对乔一母女俩的各种资助已经足以偿还清我欠乔一她们母女俩欠乔一她爸的种种了，所以该还的我已经还清了，我没有义务对乔一再付出更多，毕竟我又不是‘慈善机构’，我辛辛苦苦大半生，活到现在的我不想再被小孩不想再被别人所拖累，我得赶紧享受我自己的人生去了，所以乔一的事以后都别指望我。”乔一的姨妈在电话那头对电话这头的乔一舅舅说。

　　“你不想管乔一的事，我们夫妻俩也不想管乔一的事好吧，我们现在失去了英家的居住环境和工作、无奈搬到这种老破小的出租里生活，我们的经济状况本来就不宽裕现在更是经济紧张，而乔一眼看着本科马上毕业，这种状况下，她就该赶紧正式参加工作，然而乔一她到现在对考研的事情还不肯彻底死心，还想在考研这种事情上面死磕，一点都不务实，气死我了，现在我们这个小家的问题日益突出，事实上，我们夫妻俩虽然之前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生小孩，我们夫妻俩本来对有没有小孩这样的事情好像也无所谓，但是当我们收养乔一以后我们夫妻俩才发现我们俩是真心不喜欢小孩，所以我们夫妻俩其实始终无法把乔一视如己出就只能视为外甥女而已，关系无法再拉近了，而且作为乔一的舅妈作为一个女人，乔一的存在对我是一种无形的刺激，明明不喜欢小孩我却要收养别人的小孩哪怕是亲人的小孩我也觉得别扭，乔一的存在、和乔一抬头不见低头见会刺激我、会让我时不时觉得自己很失败，就算要抚养小孩也该是抚养我自己亲生的小孩而一直没有生小孩的我顶着世俗的压力、背负着周遭人眼中‘没有生育小孩的失败女人’这种标签，我免不了要承受这种没有生育过小孩的女人所要面临的烦恼然而我却没能同时享受到没有小孩的女人的好处即没能真正地做一个完全不被小孩烦扰完全省心的女人，我要替别人抚养小孩哪怕是亲戚的小孩哪怕是外甥女也让我觉得很不情愿，所以收养乔一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刺激这些年对我来说是备受煎熬的，因为收养乔一的我还是照样得背负着周遭人给我贴上的‘没有生育的失败女人’的标签而且还得替别人养孩子替别人操心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刺激和心理折磨，要不是看在收养乔一可以抵消欠你的债务的份上我是真心坚持不到现在，而现在我们夫妻俩苦苦地坚持着收养乔一这么些年我们现在想想这些年我们对乔一的付出应该足以还清之前欠你的债务了，本想着乔一如果懂事点赶紧正式参加工作赶紧为这个家多挣点钱，我们夫妻俩还能欣慰一点，然而乔一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考研的事，真不知道乔一这丫头到底想读到哪一年才罢休，我今天把话撂这了，如果乔一胆敢再去考研胆敢再赖在学校胆敢不赶紧正式参加工作胆敢不赶紧挣钱来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那么我们这个家可不欢迎乔一，我们夫妻俩就真的不必再给乔一当什么‘家长’，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夫妻俩翻脸无情，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把乔一给赶出去，到时候乔一再也别想回这个家，我们夫妻俩再也不想管乔一的事再也不想看见她，到时候如果你这个当姨妈的看不下去的话，那你就自己接管乔一好了，别找我们麻烦，反正我们不欠你的了，我今天在这‘丑话说在前’，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乔一的舅妈在电话这头对电话那头的乔一姨妈说。

　　“我今天也在这‘丑话说在前’，乔一的事以后也别指望我，要是你们夫妻俩不管乔一，我也不想管乔一，我只想管我自己、只想享受我余下的人生，所以你们千万别想把乔一甩给我。”乔一的姨妈在电话那头说。

　　......

　　就这样，乔一站在狭小的出租屋的大门内、默默地听着舅舅舅妈在厨房中一边做饭一边打开免提和远在美国的姨妈讲电话，尽管有墙壁遮挡所以乔一和舅舅舅妈彼此看不见，然而舅舅舅妈包括电话那头的姨妈的声音乔一却听得清清楚楚，毕竟舅舅舅妈讲电话的声音很大而且想必舅舅舅妈他们把手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大所以乔一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姨妈的声音。

　　此时此刻，正值乔一大四毕业前夕正值乔一人生的这样一个十字路口，然而乔一却听到了舅舅舅妈和姨妈的这通电话，此时此刻，乔一只感觉天很热、心很凉。

　　听到舅舅舅妈和姨妈的这通电话、听到自己像个皮球一般被舅舅舅妈和姨妈在那充满嫌弃地踢来踢去，乔一深感失望，乔一心想：原来舅舅舅妈和姨妈对我这些年的付出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亲人间的爱而都只是为了各自还债，舅舅舅妈收养我是为了还姨妈的一笔债务，姨妈帮助自己是为了还曾经欠老爸的人情债，这些年舅舅舅妈和姨妈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只是为了还债而根本不是出于他们所谓的爱，这些年他们原来只是演了一场戏而已，如今舅舅舅妈和姨妈都觉得他们还清了他们各自欠下的债都不愿意再管我，如今舅舅舅妈和姨妈都觉得自己的戏演完了不想再演下去了，于是舅舅舅妈和姨妈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终于都不想再负担我不想再为我操半点心，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爱原来都是交易只是还债，原来这些年身为老爸女儿的我和姨妈、我和舅舅舅妈之间并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之上的亲戚关系而是建立在债务建立在钱的基础上的债务关系，身为老爸女儿的我天生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继承了老爸的债务而成了姨妈的“债主”成了舅舅舅妈的“间接债主”，毕竟人间蒸发的老爸作为我的父亲是失职的，所以这样说来老爸也欠我的，我也是老爸的“债主”，所以我就更有理由代替老爸接受姨妈和舅舅舅妈的还债，而如今姨妈和舅舅舅妈都觉得他们各自欠下的债务已经用他们的方式还清了，所以姨妈和舅舅舅妈觉得他们和我的关系可以画上句号了，好，很好，大戏落幕，这些年傻傻地把一场还债大戏当成人间真爱的我接受完欠债者的回报后也该清醒了、该结束和姨妈、舅舅舅妈这些“欠债者”之间的关系了，这些年一直以来我跟他们讲的从来都是感情而原来他们跟我讲的是钱讲的是我曾经并不知道的债务，如今既然我身边的这些“欠债者”觉得他们都已经用他们的方式变相间接还清了他们欠下的债务所以都试图把我当成“球”和包袱推来推去，哎，何必这么费劲，我又不是无赖，既然不是亲戚关系不过只是一场债务关系，那债务还清了，我这个“债主”又怎么好意思再去赖着我身边的这些欠债者呢我怎么可能再去讹诈欠债者付出更多呢，我又不是无赖，作为老爸的女儿接受欠下我那个失职的老爸的债务的欠债者对我的补偿我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只不过如今既然我身边的这些欠债者都觉得他们都还清他们的债务了那么我和我身边的这些欠债者之间的债务关系自然就结束了，舅舅舅妈和姨妈不必担心我这个“小债主”继续赖在他们身边讨债，既然舅舅舅妈和姨妈从头到尾和我讲的都是债务而不是感情那就简单了那倒也好办了而如今既然债务关系结束那我这个“债主”走人就是了，绝不会再赖着舅舅舅妈和姨妈这些“欠债者”的，我又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他们可真是想多了，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看得也太贬了吧，可见他们对我真的太不了解了，可见他们一心只是为了还债从来都没有真心对待我从没有好好了解过我，我稀罕的从来都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亲戚关系而绝不是建立在债务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债务关系金钱关系，我自己走人就是了，用不着他们把我当球推来推去我自己走人就是了，我才不稀罕这种没有爱的债务关系。

　　于是，乔一默默地回房间拿了她此行回来要拿的东西之后便默默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乔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得知姨妈和舅舅舅妈的真面目的乔一恍然大悟、心想：这些年我遇到任何事舅舅舅妈和姨妈从来都是只有一句话给我那就是“没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舅舅舅妈和姨妈心态乐观在安慰我，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他们那句惯有的“没事”根本不是在安慰我而只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口吻，或许这些年来在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舅舅舅妈和姨妈那句惯有的“没事”并不是在安慰我真的没事而很可能只是他们在表达“没他们的事”即不关他们的事“没他们什么事”，这句我听了多年的“没事”多半就是舅舅舅妈和姨妈在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的袖手旁观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冷漠甩锅甩手一摊的冷漠态度而绝非温暖的安慰，这些年来舅舅舅妈和姨妈在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对我说的那句惯有的“没事”或许潜台词就是“没他们什么事”即“不关他们的事”，想必他们说的“没事”是从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或者说是压根不愿站在我的角度压根没有为我设身处地地着想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敷衍之话，不然怎么可能不管我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不管我多么难过他们都能笑着异常轻松地对我脱口而出一句“没事”显然他们这句“没事”是完全没有为我着想过的话，是冷漠的话，而非我原本以为的温暖的乐观的安慰。

　　从舅舅舅妈和姨妈联手打造的这场持续了数年的亲情大戏码中走出来的乔一失望且迷茫地走在路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儿好。

　　突然，乔一的手机响了，是绍如发来的消息，乔一一看绍如在消息中表示想约乔一晚上一起吃晚饭，乔一给绍如回了个“好”字以示同意。

　　此时此刻，乔一只觉得自己似乎只剩下温暖的绍如可以信任和依赖了。

　　乔一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和绍如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其实乔一之所以和绍如走到现在是因为绍如曾对乔一说：“一一，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建立稳定的关系让我可以好好照顾你，所以给我这样的机会去照顾你好吗？”

　　当时的绍如对乔一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那样的深情真诚恳切，浪漫且务实。

　　尽管由于自己胸口的那片伤疤乔一一直心有顾虑觉得自己恐怕不配得到爱情，尽管乔一一直有些回避爱情不敢奢望爱情然而当时听到绍如这番言辞深情恳切的表白就算是一直都在有意识地回避爱情的乔一也彻底招架不住，尤其是绍如说到“稳定的关系”和“照顾你”的时候乔一瞬间被这样的字眼所狠狠戳中，一直很缺乏安全感一直很渴望关心和爱护的乔一对于“稳定的关系”和“照顾”这样的字眼可以说是毫无抵抗力，面对绍如的深情、真诚、恳切和关爱乔一真的被瞬间深深戳中深深打动，乔一无法拒绝这样的来自男性的关爱也许这是乔一内心深处一直苦苦压抑却深深渴望的东西，那一刻随着绍如的这番暖暖的表白乔一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对男性的关爱的那种渴望似乎顷刻间被全部激发出来，那一刻乔一虽然心中仍然对自己胸口的那片丑陋的伤疤有所顾虑、不知该如何对绍如说明自己的丑疤然而乔一确实对于绍如的这番话所深深打动。

　　正是因为绍如这番想要和乔一建立“稳定的关系”想要“照顾”乔一的温暖话语令乔一内心中原本因丑陋的伤疤而一直“回避爱情”的原则彻底坍塌，正是因为绍如这番温暖的话语彻底打动了乔一令乔一彻底下定决心和绍如走在一起。

　　每当乔一想起绍如这番带着“稳定的关系”带着“照顾”字眼的话语就觉得很感动很踏实很温暖，尤其是此时此刻，对于认清舅舅舅妈和姨妈真面目的乔一来说，一回想起绍如的这番深情的话语乔一就更加感动了。

　　于是，迷茫到一时不知该去哪里的乔一终于有了“奔头”，于是乔一准时赴约、迫不及待地和如今唯一可以信任和依赖的绍如见面。
　　仿佛绍如是如今的乔一可以抓到的那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而在乔一欣然赴约、和绍如共进晚餐之后，当乔一和绍如在公园散步，当乔一终于鼓起勇气想和绍如好好倾诉一下她那不堪的“家事”的时候，绍如却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试图对乔一做一些之前从未做过的“流氓”举动。

　　顿时，深感被冒犯的乔一忍不住狠狠地推开了绍如并狠狠地跑掉了。

　　不知跑了多久，当乔一确认彻底地从绍如身边逃脱之后，乔一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刻，乔一彻底绝望了，这一刻乔一的身边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再也没有任何的“救命稻草”可以抓了。

　　在绍如方才的那种“流氓”举动的刺激下，乔一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一直以来自己从来都没有把绍如当成男友来对待而是当成了父亲的替代品，所以乔一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在绍如那里寻求的其实并不是爱情而是在寻求一种“类亲情”。

　　乔一竟把爱情和亲情纠缠在一起、混为一谈。

　　乔一仔细地回想过去、重新地审视过去，才发现其实在乔一的内心深处绍如就像一个理想的父亲一样不断地给予乔一照顾，所以乔一非常愿意和绍如建立稳定的关系，所以乔一面对如同乔一心目中的父亲形象一般关爱自己的绍如时乔一非常依赖绍如乔一不自觉地把绍如当成理想中的父亲的替代品而非男友所以乔一和自己潜意识里认定的父亲一般的绍如建立稳定的关系所以乔一面对如同父亲一般的绍如时乔一不会因为自己胸口的伤疤而自卑不会担心绍如嫌弃自己胸口的那片伤疤因为乔一潜意识里认为绍如是自己的父亲一般的存在而非男友所以乔一当然不自觉地认为父亲一般的绍如当然会包容女儿乔一的一切包括胸口的那片伤疤毕竟理想的好父亲怎会嫌弃自己的女儿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误区所以导致乔一面对绍如的亲昵举动时本能地抗拒因为在乔一的潜意识里绍如是父亲的替代品而非男友所以父亲一般的绍如当然不能对自己的女儿乔一做出“流氓”的举动啊。

　　因此，当绍如说出想和乔一建立“稳定的关系”想“照顾”乔一的那番话之后，乔一彻底地下定决心和绍如走到了一起其实或许是乔一潜意识里彻底地将绍如当成了理想的父亲的替代品，所以自那之后，乔一在绍如面前不知不觉中再也没有了对她胸口那片丑陋的疤痕的顾虑以至于乔一至今都根本没有向绍如提过她胸口那片丑陋的疤痕似乎乔一觉得好像没有那种必要去专门向绍如说她的丑疤似乎这种丑疤对她和绍如之间的关系根本毫无影响似的，现在看来或许是自那之后乔一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胸口的那片伤疤对于自己和父亲一般的绍如之间的“类亲情”的关系根本不会造成影响所以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