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愿望》戴加宁

15、第 15 章

　　南方的夏末，田里的稻谷已有有青转黄的趋势。一场急雨过后，暑气被冲走，地上雨水的痕迹还未干，阳光便穿过云层直射大地。远望无际的田野上，白鹭张开双翅低低地飞过，落在田埂上梳理自己的羽毛。群山之间，一道横跨了半个天空的彩虹若隐若现。

　　颜静宜看着颜色已淡得几不可见的彩虹，收起了手中的雨伞，低头问旁边穿着雨衣凉鞋在水坑里跳来跳去的颜呀呀：“可以回家了吗，宝贝？”

　　“可是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妈妈。”颜呀呀跟所有小朋友一样，喜欢玩水踩水坑，还臭美地要颜静宜给她拍小视频。

　　颜静宜给她拍了几个，看她还不愿意走，想了想说：“妈妈带你去玩更好玩的去不去？”

　　颜呀呀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什么更好玩的？我们又去捡田螺吗？”

　　“不是哦。”颜静宜往家里走：“我们去家里拿个簸箕，到水渠里抓小鱼去。”

　　“抓小鱼？”颜呀呀小跑着跟在她后面，好奇地抬头：“就是家里养的那种小鱼吗？”

　　颜静宜把步子放得很慢，牵着她的手说：“是的哦，宝贝不是很喜欢吗？”

　　那天捡田螺的时候，江嘉誉给颜呀呀抓的几只小鱼苗，被颜静宜拿了个装水果罐头的瓶子养着，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养的，有时候几只小鱼苗能养一整个夏天，然后在天气开始变冷的时候将它们放回到大自然中去。

　　可这一次的几只小鱼苗她交给女儿后就没管，本以为女儿养个两三天就会死或者没了兴趣，可几天过去了，小鱼苗们依然活蹦乱跳的，这让她有些意外。

　　颜父看她的表情，笑着在旁边说：“呀呀养得可认真了，每天早晚换一次水，还去捡了几颗漂亮的小石子来装在里面，还教那些小鱼仔叫她妈妈，说它们是她的崽崽。”

　　颜静宜听后笑了起来，心想我可不想做鱼外婆。

　　不过，想着既然女儿喜欢，那就再陪她去抓几条吧。

　　她这次回来是有些私心的，想让女儿也体会一下她小时候的生活，毕竟，再过几天，她的小宝贝就要去上幼儿园了，那可以玩耍的时间就要变少了。

　　还没到家，颜静宜就看见前来寻她们的江嘉誉。自两人坦诚地聊过一次之后，江嘉誉来颜家的次数就更勤了。

　　他一大早就带着早餐上门，一直待到晚上颜呀呀睡觉的点才肯走，以致于好几个想给颜静宜说媒的人都打消了念头，看见他们俩就打趣：“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们的喜糖啊？”

　　颜静宜自然不可能回。她虽同意了让江嘉誉继续追求自己，可这几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呀呀生活，虽有艰辛，但大部分时候都觉得生活安稳满足，她不太愿意改变这种现状。

　　而江嘉誉在这种时候倒变得会说话起来，别人一问，他就笑着答：“我倒是想发喜糖的，可得静静点头啊，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了我才能给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发喜糖，所以为了能吃上喜糖，你们可得帮帮我。”

　　这时候在家里的基本都是老人孩子和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没什么娱乐，见着两个小年轻谈恋爱都很想帮忙，更有热心的伯娘婶婶们看颜静宜那冷淡的状态，更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替她谈。

　　颜静宜一边不听劝，一边觉得他们挺可爱，被他们围着劝说的时候总笑眯眯的，很有耐心的样子。

　　今日江嘉誉来得很晚。他一早就给颜静宜发了消息，说是他妈妈生了病，得在家里照顾。是以看到他出现的时候，颜静宜有些意外，在问过江母只是个小感冒后说：“你不必天天来的。”

　　“我原本是想来与你一起看彩虹的。”江嘉誉有些郁闷：“谁知道等我下了车，彩虹淡得都看不见了。”

　　颜静宜本想说“以后又不是看不到了”，可这话好像许诺了什么一样，她终究没说。

　　江嘉誉的郁闷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就转移话题说：“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

　　颜呀呀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和妈妈刚刚去看彩虹了，很漂亮很漂亮的彩虹哦，它有好多种颜色。现在，妈妈说要带我去抓小鱼。”

　　“抓小鱼是吗？”江嘉誉弯下腰问她：“那叔叔可以一起去吗？叔叔很会抓鱼的。”

　　“好呀好呀。”大部分小朋友都是喜欢热闹的，因此与自己玩的人越多越好，颜呀呀也不例外。

　　于是他们回了家，从放农具的仓库里找出来一个簸箕，颜呀呀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瓶，一起去抓小鱼。

　　颜静宜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颜呀呀，后面是提着簸箕的江嘉誉，三个人走过田野间的小路，拐入藏在其中的水渠。

　　水渠是从河里印出来的水流，再分出很多支流灌溉入所经过的每一块田地。渠水不深，江嘉誉扎高裤腿，脱了鞋袜下水，堪堪到他的小腿肚。

　　他弯腰将簸箕放入水中，然后从田埂上走到上游去把鱼赶下来。

　　颜静宜蹲在田埂上看水渠里的小鱼和水草，一会儿没看颜呀呀，发现她有样学样也脱了鞋子，把到小腿的裙子撩起来捧在手里，正伸出一只小脚脚准备下水。

　　“小孩子不能下水。”颜静宜手快地把她捞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坐好，表情严肃地给她穿鞋子。

　　颜呀呀不解地问：“为什么？”

　　“水里面有专门咬小朋友的细菌和虫虫。”她把穿好鞋的颜呀呀放在自己身边，不敢再专注在别的事情上，眼角余光始终关注着女儿。

　　小朋友被吓得别说下水了，连站在地上都担心：“妈妈，那路上会有咬人的虫虫吗？”

　　她问得是长了草的田埂上，颜静宜满意自己的恐吓的效果，但回答问题的是江嘉誉：“路上不会的，只有水里才有。”

　　他将鱼赶到簸箕里，手快地提起来，水从缝隙里漏出去后，拇指长的小鱼在簸箕里活蹦乱跳。

　　颜呀呀也跟着蹦：“叔叔叔叔，好多小鱼。”

　　江嘉誉“嗯”了一声：“呀呀快把瓶子拿过来。”

　　颜呀呀抱起放在旁边的瓶子，弯腰要去装水，被颜静宜拉住。她接过瓶子去装水，跟颜呀呀说：“你去抓鱼。”

　　江嘉誉把簸箕放到田埂上，示意颜呀呀抓。

　　颜呀呀小小的身子蹲下来，才跟簸箕的提手一样高。她似乎有些怕，伸出去的手看到鱼蹦起来就缩回来一点，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抓到一只，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大叫着说：“妈妈我抓到了！”

　　“宝贝真厉害！”颜静宜夸她。

　　“小鱼在我手里面跳！”这仿佛是一件很惊讶的事，颜呀呀的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微微张开，表情则有些呆愣，很是可爱，看得颜静宜也笑了起来。

　　她说：“宝贝放进瓶子里来，里面还有好多小鱼要抓哦，而且鱼离开水久了会死的。”

　　“好的。”她把双手移到瓶子上面，然后从捂紧的双手下面打开一条缝，小鱼从缝隙里掉下去，落进装了水的瓶中，在里面游了两下。

　　“还活着。”颜呀呀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去抓鱼。

　　一条又一条，两位大人并不帮忙，非常有耐心地看着颜呀呀把它们抓进瓶中，或者从簸箕里蹦出去，掉进水渠或者稻田里。

　　天蓝，云白，稻青，江嘉誉站在清澈的水渠中，视线落在颜静宜的脸上，看着她微笑的容颜，觉得此刻的内心很是安宁，这种简单却又美好的小片段，是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他曾经短暂拥有，却更长久地失去了。

　　好在，他如今又找寻到了，日后必将去努力地获得，直到让她再次只属于自己。

　　我一定会将之视若珍宝，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