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牵我的手》春与鸢

9、第 9 章

　　我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凌清河。

　　大雪封路，他倒了好几班车。没什么人愿意在大雪的深夜进来，更何况今天是除夕。
　　连走带乘车，他折腾了五六个小时才进来。

　　身上早就湿得又冻起来，眉间有薄而脆的冰霜。
　　我嘴巴里有呼出的白色热气，他却什么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我问他。
　　“来找你。”他说。

　　后来，我听陆程浩说，我离开学校的那半年凌清河找他喝过两次酒。
　　他只是喝酒，并不说很多话。

　　陆程浩说他有点奇怪。
　　凌清河也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但是说不上来。

　　我发出那条朋友圈的那晚，他还在学校写论文。

　　“关上手机之后，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new life。”他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字句清晰，“我在想这是你的new life，那我……那我……”
　　我双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凌清河伸手试探地揽住了我的后背。
　　我紧紧抱住了他。

　　氧气消失的那个瞬间，有人才明白氧气的重要性。
　　凌清河常常在我走了之后觉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我空空的工位很快坐上别的人，觉得胸口难以言状的窒息。
　　最开始他以为是学业压力太大，但是这半年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后来，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太习惯我的离开，所以他依旧和平时一样，等待着时间把一切抚平。
　　再后来，他偶尔会有些烦躁，实验室新来的小姑娘前来搭讪想要和他一起吃饭，他会无法控制脾气地直接走开。

　　最后，他看见我发的那条朋友圈。
　　“New life”

　　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那他呢？
　　半年了，他并没有走出来。

　　从前并不觉得重要的、时常忽视的氧气，在这一刻开始慢慢要了他的命。

　　我们其实早已熟悉彼此，那么多年的互相陪伴。
　　我贴上他冰冷的唇，滚烫的泪水也流在他的脸庞。

　　“是不是很冷？”我呜咽着问他。
　　凌清河和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悠然。”

　　我用力地摇头。
　　只要最后他来了，那一切就都不算迟。

　　大雪在他的肩头重新堆叠出白色，我带着凌清河在客栈里重新开了一间房。
　　我给李妍发了消息：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凌清河来了。
　　她只回了一个“好”字。

　　我很抱歉，但我已无暇顾及她。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李妍离开的消息。
　　我没多问为什么，只说了祝她一路顺风。

　　年初三，我和凌清河也一起回到了南市。

　　后来的故事变得不那么波澜起伏，我在设计院上班，凌清河在博士第四年毕业，被南市大学聘为副教授留校任职。

　　我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并在他入职之后接受了他的求婚。

　　和凌清河在一起的日子比我从前以为的还要好。他心里眼里只有你，你可以完全地信任他。
　　从前他如何心无旁骛、目标明确，如今也是一样。

　　结婚的地点我和他提了一嘴成颐公馆，他就定了那里。那时候他积蓄其实并不多，我心中也有顾虑。

　　“成颐公馆场地费太贵了，要不还是算了。”
　　凌清河偏过身子看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没必要省。”

　　我打趣：“这可不一定。”
　　凌清河面色不变：“对你，我不知道。对我，一辈子只有一次。”

　　凌清河让我觉得值得，让我觉得即使这七年的暗恋最后无疾而终，也不会是分毫不值。

　　婚礼定在我工作后的第二年，李妍看见我朋友圈的婚纱照后主动来问我结婚的事情。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在美国工作。

　　李妍：是哪天结婚？
　　我：十月五号，成颐公馆。
　　李妍：真好，我能去吗？
　　我：当然，欢迎。

　　我还记得那年除夕我把她独自丢下的事情，我仍对那件事有所愧疚。

　　李妍回国之后，我邀请她一起给我和凌清河挑结婚的衣服，还邀请她做我的伴娘。她一一应允。

　　那时候，是凌清河第一次和李妍正式见面。
　　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几个没少碰面，但是对于凌清河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认识李妍。

　　“你好，”凌清河朝李妍笑了笑，“我是凌清河。”
　　“你好，我是李妍。”

　　而后就是婚礼的准备，凌清河和我忙得昏天黑地，幸好有我父母的帮忙，一切才算是顺顺利利。

　　结婚那天，李妍没用我帮忙准备伴娘的裙子，她说她有出席重要场合的裙子。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在成颐公馆看见她到来，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蕾丝鱼尾裙，不夸张却很端庄。

　　“好看。”我说。
　　李妍笑笑：“你的才漂亮。”

　　卧室的一角，放着我绸面的大裙摆婚纱，我笑着去喝手里的咖啡，凌晨四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没过一会，化妆师就到了。
　　李妍坐到窗边，配合着闭上了眼睛。

　　-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舞台上依旧灯光明亮。
　　凌清河稳稳地抓住了我的手，避免了一场因高跟鞋而引发的“摔倒惨剧”。

　　司仪刚刚走上台，开始说着自己的开场白。

　　我终于站稳，凌清河松开了手。
　　“脚没事吧，李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