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苏雨莫

53、消得一声莺，东风三月情

　　看着雪白的宣纸上清秀的字体，我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这首绝句我是知道的，唐代杜秋娘所做的《金缕衣》，与我刚刚所唱的那首歌同名。居然真的有人能猜得出来，可这首歌不应该被这个时代的人所知啊。

　　“表妹这曲真美，孰不知这恬淡之意却也是容若一心向往的，不知此曲何名？为何从未听过呀？”沉默了好久，容若开口说道。
　　“厄……这曲子是当年在江南之时听一位世外高士所唱，名字叫做《金缕衣》，”没办法，只好瞎编了，我慢慢地说。
　　“江南人杰地灵，连曲子也这般优美，好悠闲自得的心境啊，真想结识一下这位世外高人。”

　　记忆无端蔓延，这首歌名应该只有容若才知道的呀。难道……
　　“宛儿？”纱帐外的秀姨有些等不及了，地上喊了我一声。
　　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对于刚刚的想法，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秀姨，请您带我去见那位客人吧，他猜对了，”我轻声说道。转眼处，看到了一脸愕然的碧烟，这丫头应该是在为我担心吧，我转头对她笑笑，在一片惋惜声中跟在秀姨后面走了。
　　秀姨带着我走出大厅，转身上楼，沿着一条回廊慢慢走着。我边走边向四周看着，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就在舞台的上方，楼下的人看不到这里，而在这里的人却能一揽全局。秀姨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我的心跳慢慢加速，手心有些冒汗了，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衣角，不知道在这里面会有谁在等待着我。
　　“公子，宛儿姑娘来了，”秀姨轻轻敲了一下门，对里面说了一句。
　　“请进吧，”是个男子的声音，声音浑厚，不是容若。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这可怎么办呀。
　　秀姨轻轻推开门，带着我走进屋里。整间房间的布局跟待月馆其他的房间一样，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中堂的桌旁，而旁边的纱帐却是合着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爷，您猜中了宛儿的歌名，所以我带她来见您，”秀姨低声对那男子说，一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角。
　　“沈宛，见过公子，”我轻轻福了下身，心里充满了失望与不安，猜中的居然不是容若，那我今晚该怎么办呢，能逃过此劫吗？
　　“恩，”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却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啊，我突然想起外面还有事要忙，那先告辞了，宛儿好好陪这位爷啊，”秀姨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声，一边转头看我，那眼神有惋惜还有怜悯，但更多的还是身不由己的无奈。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秀姨慢慢的退出了这个房间，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姑娘，请坐，”沉默间，那男子竟站起身来，伸手指着旁边的凳子对我说了一句。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心存疑惑，我还是依他之言坐了下来，到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请姑娘来此，是有一事想向姑娘请教，”那男子对我温和的说道。
　　“什么事啊？”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我心中的不安竟少了几分。
　　“刚刚姑娘所唱歌谣，不知从何处学来？”他依旧温和的问道。
　　“这……这歌乃是……”这该怎么说呢，还是硬着头皮编吧，“这歌乃是一位故人所授，所以宛儿才奇怪，先生怎么这个的名字呢？”
　　“不知姑娘的这位故人是什么人呢？”他回避了我刚刚的问题，而只是一味的问着。
　　“这……是几年前去苏州游玩时一位听姐姐唱的，我觉得好听纠缠着她教我了……”
　　“那不知你的那位姐姐现在何方？”
　　“这……我不太清楚，听人说可能去世了吧……”
　　“啪！”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纱帐中传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是茶杯之类的摔倒了地上吧。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我从凳子上迅速站了起来，这纱帐里竟然还有个人？
　　“姑娘别怕，他不是坏人，是我的一位好友，”那男子一看我惊恐的表情，柔声安慰道，又转身向纱帐的方向说了一句：“你看，这么不小心，吓到了沈姑娘。”
　　“姑娘莫怕，在下唐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纱帐那边传了过来。
　　短短的几个字，瞬间像是千斤重锤般的敲在我心上，让我立刻呆在了当场。这声音，如此刻骨的温柔，就算是时间过了很久、就算是我跨越了无数时空，还是会不断的出现在我的魂梦之中，就算化成了灰我也会记得。
　　因为那是……容若的声音……
　　纱帐慢慢掀起，一个清瘦的身影踱步而出，瘦高的身形，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有些憔悴的脸颊，那温柔的眉眼曾让我无数次魂牵梦萦。是的，真的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俊逸潇洒，唯一不同的是经过了这些年，之前的羞涩浅笑变成了如今的沉稳大气。可他却，依旧是我最爱的容若，我穿越三百多年的时空的牵挂在此时全部化为泪水滴落脸颊，我的容若……
　　“姑娘，在下纳兰容若，我…我可是吓到你了？”看到我的眼泪，他貌似也有些愕然，因为他不懂我的眼泪究竟食为乐什么而流下的，“我真的很抱歉。”
　　“没，没关系，”我轻轻转开头去，用手慢慢拭去泪水。
　　“姑娘，”听到容若一声惊呼，我急忙转回头去看着他，却发现他惊讶的看着我的头发。
　　我突然意识到，那只紫玉钗，正静静地插在我的发间。
　　“不知姑娘发间的玉钗是从何而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道。
　　“这……”我被他看得一阵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这看似荒唐的事情。
　　“还是那位故人所赠？”他有些受伤的问道，那眼神中的伤痛让人好生心疼。
　　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保持沉默，只是这静默之中却有种心痛在蔓延。为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了，缺乏跟你解释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沈宛，就是你心心念念不曾忘记的雨菡，我该怎样让你相信这件事呢？
　　正沉默间，门口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先前那中年男子开了门，外面有个年轻男子对他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他的脸色立刻变了，走过来对容若轻轻耳语了一句，容若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与容若年龄相仿的男子走了进来，容若与先前的男子急忙向他施礼，我站在那里心神不定，心里想着这究竟是怎么了，说不见时都见不到，要见的话一次都见到了，之间走进来的那男子虽是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束，但眉眼间的俊朗与与生俱来的气势也能让人察觉他的不同寻常，他就是我还在雨菡时期曾经的“噩梦”——康熙，他怎么也回到了江南来呢？
　　“纳兰兄好雅兴啊，在这江南温柔乡一游，”他似笑非笑的说，转眼看到了我，不由得一愣，然后又转身对容若说：“怎么？就不怕家中娇妻责怪？”
　　一听此言，我大吃一惊，转眼向容若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