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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见 ...

  •   客栈不过几天便快速萧条了下去,杂草堆在木制的门前,冬风吹过,落叶就与门扉撞个满怀。

      雀汉打开门,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掺着血味。这味道实在叫人不痛快,从鼻子里吸进去,恶心就从胃里直冲出来,闹得人胸口闷,雀汉差点呕出胃里的东西。

      “青州这几日都是晴朗的日子,即使天气严寒,也压根盖不住血腥味。”莺时皱眉,说,“闻着就怪反胃,怪不得没人愿意来收尸。”

      楚汋却和没闻到这股气味一样,径直向离他们最近的尸体走去。

      袁也的尸体已经凉透了,绿斑如同苔藓爬满了全身,整个人早已面目全非,和话本子里的妖怪倒是没什么两样。

      楚汋凑近他,发现他的脖颈上被人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剑痕,血液被冰冷的天气凝固在四周,让这个尸体生出了那么点妖异情状来。

      “一剑封喉。”楚汋直起身子,冷静地说,“剑痕利落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是个难得的高手。”

      “雀汉、莺时,你们进客栈翻看一下其余尸体。”

      “是!”

      雀汉刚进入客栈前厅,便被眼前的光景吓到了:尸体像是被屠夫砍断的肉泥一般在地上无序的放着,冬日里罕见的苍蝇甚至也赶来凑热闹,嗡嗡地叫着。

      他先是闭眼默念着“我不怕”“他们又活不过来”这几句话。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去查看客栈内各个尸体的情况。

      前厅一共八个人,无一例外均为脖颈处一剑封喉。

      他倒吸了口凉气,查完尸体赶忙往外头跑去,对楚汋道:“主子,这些人,全都是被一剑封喉的。我方才翻找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腰牌,有几名甚至是帝车里天字高手。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掉这么多人!”

      莺时在他说完这话后也从客栈之中走出来,她方才去了客栈的二楼,毫不意外地见到一堆腐烂了的尸体。原本她想检查完尸体的致命处就走,却在客栈朝北的窗户上找到了一枚令牌。

      她将令牌递给楚汋,说:“主上,这是属下在朝北的窗户上找到的,属下估计,应当是凶手留下的。”

      楚汋将令牌接过,又端详了这令牌一会儿,嘴角上扬,说:“这凶手不但武功高超,人也是狡猾又聪明,他能给我们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

      莺时愣住,说:“主上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记错,这令牌应当是青州附近一个流寇组织的信物。那群流寇捧了个武功略微厉害的人做了山大王,那些人的武功,平日里敲诈吓唬百姓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杀得了帝车天字的高手。”

      雀汉嚷嚷说:“那这凶手是什么意思。他要是真聪明,也当知道主子您压根不会相信的。”

      楚汋冷笑说:“他这是急着叫我交差呢,弄个替死鬼,顺便帮他把这土匪窝子给端了。只不过他失算了,我来青州压根不是想查案,也不急着交差。”

      莺时拱手行礼,她先前忘记上报,这时忽然想起道:“主上,还有一事。”

      楚汋望向她。

      “属下方才将这客栈里的尸体伤口与记忆中暗卫的伤口比对了一下,发现二者并不一致。”

      她比划着,继续说:“暗卫的伤口极深,刺破整个动脉,让人瞬间毙命。而客栈里这些人的伤口却极浅,只是堪堪划开了动脉,明显是想折磨他们,让他们缓慢失血而亡。而且就剑痕的利落程度看,很明显这里的凶手与杀害暗卫的不是一个人。”

      楚汋陷入了沉默。

      他原本以为,暗卫与袁也的死亡时间如此接近,且都是被人一剑封喉,那么极有可能都是一人所为。如此,他就可以依靠他所掌控的情报机构鸣凤阁去查出刺客与他背后的那个人,好让他清楚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他查探青州。却没曾想云暮楼刺客的做派都是如此。

      一击致命,只留一痕。

      “是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楚汋说,“即便我们能将凶手的范围锁定在云暮楼,鸣凤阁想要找出那个人,也与大海捞针一般。”

      他又问:“先前让鸣凤阁去调查青州这个太守,查到了什么?”

      莺时说:“这青州太守原本是在京城任职,属于中立派。后来青州原先的太守任期满了,皇帝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便派了他去上任。他上任之后,青州的进贡就比之前多了整整一倍。如今青州富得流油,寸土寸金,买卖贸易繁华得很。这也是袁也来青州的原因,他想在这里狠狠地捞一笔油水,却没想到丢了性命。”

      “只是很蹊跷的一点是,属下也只能查到这么多,至于关于他其余的事情,譬如家里几口人,平日里的喜好,就好像被人特意抹去了一般,半点影子都抓不到。”

      楚汋皱着的眉头却舒展开来,说:“如此也不算无收获。我果然没猜错,这青州太守,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云暮楼刺客向来以利益厚薄接单,能差使云暮楼如此之大的刺客为他杀人,背后定是数不尽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雀汉从他这不着调的话里缕出了些道理,“暗卫和袁也在青州被云暮楼刺客杀害,是付铮的意思?他与云暮楼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们为他杀掉对他不利的人,并且为他遮掩消息?可是,云暮楼又能得到什么呢?”

      他挠头,十分发愁地看着自家主子。

      楚汋却笑起来,说:“这青州,我算是来对了。”

      ------

      羽衣被击退了半步,血腥味在她的嘴里打转,身边全是倒下的同伴,只有她依旧强撑着立刀直指眼前人。

      喻越灵的软剑上沾满了血,紫衣却依旧翩跹,丝毫没有受到血的惦记。

      “你一路跟着我来到这里,带着你羽阁的人。就是为了杀我?”

      她望着对面已经穷途末路的人,眼神里却是不解与悲悯,她问:“为什么,羽衣,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羽衣却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也不顾这笑会牵扯她身上的伤口,就这么放肆地大笑起来。她形似癫狂,指着喻越灵说:“喻越灵,是你先背叛了先楼主!”

      “是她把你从烂泥里拉出来,她教会你武功,带你去裁剪新衣裳,把你从二十年前那场暗无天日的噩梦救出来!可是你呢?你杀了她,手沾着那么多人同袍的鲜血爬上了这个位置。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心能安吗?你怎么有脸问我为什么背叛你?”

      喻越灵听她细数这些往事,面上却丝毫没有表情,只是说:“可是因为你,整个羽阁都为你而死。这真的值得吗?”

      羽衣扯着嘴角冷笑,说:“喻越灵,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这人世间的所有感情,你都不配拥有。背叛,那也是你应得的。”

      “我只是恨,恨没能杀了你,为先楼主报仇。”

      她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喻越灵一眼,那个眼神里,有恨、有怨,还有无限的不甘。

      她的手缓缓动了,刀尖所向却调转了位置。喻越灵意识到什么,软剑瞬间离了手,想要制止住对方自缢的动作。

      却始终没有拦住对方。

      她看见一朵血红的海棠花盛开,为白茫茫的原野点上红妆。

      喻越灵静静地站在那里,时间仿佛在她的身上静止。直到乌鸦从树枝上被惊动飞走,她才自嘲般说:“感情这东西,我要了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自己和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听。

      她在那里又站了许久,然后才蹲下.身子,将羽衣别在腰间的阁主令牌拿走,转身准备离去,却看见楚汋一行人讶然又警惕地打量着她。

      她与楚汋对视了一秒,便收回目光,径直往他们那边走去。

      楚汋瞥见她右手握着的软剑,上面沾满了鲜血。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叫住了她,说:“这位姑娘,你杀了人。”

      喻越灵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别管闲事。”

      “可我若偏要管呢?”

      他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女子已经将她的软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直逼他的面门。楚汋来不及格挡,只得避退,接着抽出了自己的舟逝刀与她对上。

      莺时和雀汉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在电光火石间过上了十几招。楚汋自恃武功尚可,却从没有与这样实力强劲的对手交手,现下竟有些吃力。他有些错愕。

      喻越灵的剑法看似毫无章法,却似抽刀断水一般绵延不绝,由于使的是软剑,其剑法便更加轻盈飘逸,让与其对阵人完全找不到着力点。楚汋所有的招式都被打乱,连行招都必须随着喻越灵的节奏。

      雀汉心急如焚,对莺时说:“莺时姐,你怎么也不去帮帮主子呢。这女人武功高深莫测,主子竟在她身上占不到任何便宜。”

      莺时也有心无力,说:“这女子行剑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若是我贸然上前将其打乱,就会有可能伤了主上。这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是不敢赌的。”

      “那怎么办?”雀汉看着越发吃力的身影,道,“就这样看着主子......”

      喻越灵却在这时突然将剑对准自己,接着手转了一圈,将软剑向前横划一圈后收剑。楚汋连忙退让,向后撤了一步。

      喻越灵削断了他一簇头发。

      “你输了。”喻越灵没什么起伏地说,“这闲事你要管也管不成。”

      楚汋知道她对他没有杀心,否则在刚才送出软剑的时刻,只要她的剑再往前送一点,就能将他脖颈动脉划破。

      “你是云暮楼的人。”他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客栈里的尸体,猛地抬头道。

      喻越灵觉得有趣,这些年能道破她身份的人已经不多了。她收了剑,说:“这年头,知道的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楚汋却步步紧逼:“袁也也是你杀的。”

      喻越灵掀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人,对方也不闪避。就这样盯着她,与她对视。她失笑,说:“这么大的罪名,阁下就给我扣上了,不大好吧?”

      “一剑封喉的本事江湖里可不是人人都有。”楚汋往前走了一步,说,“你武功在我之上,那更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只是我想不通,付铮对你有什么好处,能让你为他卖命?”

      喻越灵却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笑了出来:“我,为他卖命?楚汋,你脑子的想象力还真挺丰富。”

      楚汋阴沉着脸,说:“你认识我。”

      “是我杀的。”喻越灵凑近楚汋,嘴角微微上扬,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楚汋看着眼前的女子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挑衅与无畏在她的眼神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忽然生了兴趣,因为他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对手。

      强势,嚣张,有恃无恐。

      他和她对视,接着也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兴奋,用同样耳语的方式说:“如今是不可以的。”

      “可是,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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