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07. 下不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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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奈颤抖着手，一回想起刚才那些虚幻的场景，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个自称是别夏的女人宛如鬼魅，一举一动都像是个疯子。特别是当她冰凉湿腻的唇舌舔过自己鲜血的那个瞬间，黎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太阳穴冲着，神经紧绷，深怕她在最脆弱的脖颈处咬入。
只是这些，都没有她附在自己耳侧时所说的那句话可怕。
“你只要……”
轻声低笑，别夏瞥过她的眼神满是挑衅和嘲弄。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手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滑向了短裙内侧。匕首冰凉，黎奈用力地握紧了刀锋，试图用刺痛感来夺回自己的理智。可是就算温热的鲜血一滴滴地顺着利刃落了下来，缓缓渗透过了裙角，洇湿了一大片，她还是无法控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欲望。
——她已经忍了那么多年……真的，真的很想回去。
她早已不记得当年自己是什么模样。而这十四年来，她活得实在是窝囊。
缓缓将刀抽出，她紧咬着唇，看着昏暗灯光下一侧寒芒闪过刀锋，晃入眼底成了一片清清冷冷的杀机。刀尖一寸寸地靠近着忍足侑士的脸——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皱眉，也没有微笑，只是这样安宁地合着眼帘枕靠在黎奈的膝盖上，呼吸浅浅。
眼看刀尖微颤着，距离他颈上大动脉只有一毫米都不到，他却依旧浑然不觉地陷于沉睡，黎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内心煎熬，她在苦苦地挣扎着，却又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从重生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背负了二十五年的记忆，可是这些却一天天地在离她远去。她渐渐地开始遗忘，曾经她生活过的地方，她的父母，她的朋友，或许还有她的爱人，都开始一点点、一点点地从脑海里淡忘了。直到有一天早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猛然发现她好像再也认不出这是谁。
没有记忆，空有灵魂。她，只不过是个挂了“黎奈”名号的陌生人。
所以，她发过誓，一定、一定要回去。
手腕忽地一麻，原本还在渗出鲜血来的指尖疼痒难耐，只是仅仅一秒，刚才割伤的痕迹便逐渐愈合起来，只余下最后一颗血珠刚来得及滚下，顺着刀柄没入银色锋芒内，最后凝于刀尖，落在忍足侑士的脖颈。
她怔怔地看着他年轻的面容，终于忍不住松开了手，匕首当啷落地的那一秒，她捂着脸无声地恸哭起来。
下不了手……她竟然下不了手。
不是说她是个自私的人吗？残酷，霸道，嚣张，跋扈……她不应该是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的人吗？忍足侑士不过是个路人罢了，就算杀了又怎么样？可是为什么，到了刚才，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能马上减少缩短自己在这个世界时间的时候，她竟然会软弱得下不了手了呢？
脑海一阵剧痛。仿佛有根巨大的钢针缓缓旋转着扎入她的头皮里，又被恶狠狠地拔.出来，连带出一串串尘封的回忆。穿着枫叶般火红衣裳的深发女子，林默一绝望而痛苦的眼神，视野里漫天的火光灿烂如霞，浑身上下都被灼烧着般的煎熬……到了最后，却还是忍足侑士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与她双眼对视时的模样。
从来……都没人为她包扎过伤口。
他是第一个。
可是，她却差一点……把尖刀插.进他的咽喉。
双手颤抖，黎奈艰难地把忍足从地上搀扶起来，将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膀搭住，小心让忍足侑士把重量倚靠在自己的身上，黎奈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路边走去。
平日里看起来短短的路程在如今看来确实无比漫长。天光越发地暗，她只能蹒跚着步伐，踉跄着往前走。
头痛开始加剧，那根巨大的钢针仿佛又加粗了一倍，恶狠狠地戳.入她的骨髓，搅动着血肉。神经牵动着全身的肌肉，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浑身的力气随着她的一步步，开始亏散开来。
眼前的世界重重叠叠成了一片又一片，她使劲睁了睁眼，仿佛变得清晰了，但只是一秒钟，便又成了重影。空气的流动，万物的纹理，甚至是树叶晃动的痕迹，那些诡异的景象一一映入眼帘。身边开始莫名出现了人影，还有高楼大厦，甚至是汽车，可他们对自己却是熟视无睹，自顾自地交谈着，偶尔大笑。
渐渐的，又开始有尖锐的，温柔的，空洞的，撕裂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刺破了一层模模糊糊如同水流隔开的帘幕，钻入她的耳中，不断地叫嚣着。
“小奈，莫怪姐姐说话难听，你出车祸的半年里，那些流言蜚语有哪一句是为你鸣不平，又有哪一句是指控林默一那个杀人凶手？”
……
“是她害死了黎纱！她是个魔鬼！该死的是她才对！”
……
“黎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我唯一的妹妹啊！你为什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甚至杀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
……
她竭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一切却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皮很重，耳边尽是沉重的心跳声。她感觉原本忍足的手也无力地滑脱开了她的掌心，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擦落下去，她试图去重新抓紧，但只握到了潮湿温热的空气。
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刺目的白光骤然照进她的眼底，一片雪亮，明晃晃得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尖利的汽车喇叭声压迫着她的耳膜，驱赶走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见着飞快行驶着向她逼近的汽车，想要动，却动不了。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结束一切呢。
掌心一暖。像是一双手拉住了她的。她在脑海中吃力地挣扎着，试图感受清楚，模糊的黑暗却已经侵占一切，夺走最后一点力量。
……
再次醒来，又是头痛欲裂。黎奈强忍着剧痛，屏息感受着身边的一切，确定安静无人后，这才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光线挤入，明亮到照得她脑海一片刺疼，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明亮，她才慢慢地睁开双目，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抬起手腕，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白洁如常的皮肤。手掌手心，都和平时一模一样，不会有一点点的伤口。黎奈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后，直接坐起了身子，原本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换成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浓厚的血腥味也被.干净的洗衣水味道所取代。
门被轻轻推开。她戒备地微微皱眉，心底正思忖着若是有人问起她该是何说辞，只是走进来的却只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人，他的表情空洞，眼神涣散茫然，手脚的关节仿佛失去了弯曲的能力，一步步走得机械。
像极了早上森田进之的那副模样。
黎奈警觉地绷紧了神经，当他走到自己面前，缓缓伸出手时，她飞快地抬腕截住了他的胳膊，只是那人的速度比她更快，她还未看清，只觉得一阵劲风擦过耳畔，他已不着痕迹地挣脱。
黎奈心底微微一惊，耳边却蓦然响起了一个吃吃的低笑声：“行了，别再胡闹了。乖乖躺着吧。”
虽然不见别夏，但是那声音确确实实是她的。
黎奈暗自皱眉。果然，早上森田进之会变成那样，也是别夏所为吗？不过这么说来，她似乎是在帮自己的忙？
内心虽有疑问，黎奈现在却没心思问个究竟。她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不让任何人发觉地溜出这家医院。无论如何，忍足侑士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将是一个麻烦。
打定主意，黎奈便由着那医生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检查，待他走出了病房，黎奈立刻拾起放在她床头的书包。目光往旁边移去，那把匕首也安好地放着。
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呢。黎奈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直接把它揣到了口袋里。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张望了下，她所在的是四楼，要从这里爬下去恐怕不易。黎奈只得把枕套包裹住了书包，随后将之从窗口扔了下去。
拍了拍手心，她稍稍拂了拂衣摆，将头发往前拨了拨遮挡住大半张脸后，这才小心打开门，探出半个头去观望走廊里的情况。
有个看起来略为眼熟的人影背对着而站，肩上披着的正是冰帝的校服。本该是清脆的声音却压得有些低，还带着可怜巴巴的讨饶意味——
“呜呜小吾我知道我错了，我本来真的只是想回学校找作业本的呜呜呜……都说了是不小心开车撞到忍足前辈了啊！……嗯，就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啊，忍足前辈！”
黎奈皱着眉，看着从隔壁病房里走出一个人，他身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暗色深发搭落在领口，卷起的袖口下露出包裹着手腕的白色绷带。
那女生一见他，立刻咧开嘴角露出笑容，嘴里嚷嚷着：“谢天谢地谢小吾，忍足前辈你总算是醒了呀！”
忍足微微笑了下表示谢过，却是又略一撇嘴角，眸光晃了晃，闪过一抹水色。
只听他低声问道：“阿言，你看到我的时候，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1-07. 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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