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绕溪十里蔷薇花

5、回门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还没等赵钟灵起床，庞统就起身离开了，也没有留在新房里用早膳。其实，赵钟灵很早就醒了，只是，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庞统，所以就没有动弹。后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喜床，呆坐在上面，直到碧落进来叫了自己一声，才回过神来。碧落赶忙吩咐下人们准备早膳，帮助赵钟灵梳妆，最后又整理床榻，看到另一边软榻上的被子，碧落一阵狐疑，转头看向自家小姐。赵钟灵从镜子中看见了碧落询问的眼神，淡淡一笑，无可奈何地说道：“碧落，我们可以过清静的日子了，王爷以后都不会再过来了。”
　　庞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开始练剑，这是他多年的军营生活养成的习惯。临出门前，他叫来了管家，吩咐道：“把王府中的所有账簿和钥匙都拿给王妃，从今往后，府中的一切事务，都听王妃的安排。”他回想起皇上宣他进宫，要给他赐婚时，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赵家姑娘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无一不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府需要一个女主人，要让老太师安心”等等，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过就是要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一个眼线罢了。他倒要看看，这个赵钟灵能把王府管理成什么样子，能翻起什么波浪。
　　说实话，当管家把账簿和钥匙一一呈到赵钟灵面前时，她那颗已经黯然神伤的心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最起码，庞统是信任自己的。那自己一定要好好打理王府，拿出未出阁时和母亲学到的本领，不让事情出一丝丝的纰漏。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会看到自己的好、明白自己的心意，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
　　当天晚上，不出所料，庞统果然没有到新房来，也没有任何的交待。赵钟灵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中还有一件事，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新婚夫君。于是，她带着碧落，让一个下人领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庞统的院子门口。赵钟灵向里面望去，正中央的房间中亮着的烛火，预示着庞统还没有睡。她吩咐站岗的下人进去通报，自己则站在门口等候。借着这个空当，赵钟灵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这个院子，里面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的那间应该是书房，旁边的两间应该分别就是卧室和会客厅了。正当她收回观察的目光时，下人也带来了王爷的意思，只想见王妃一个人。于是，赵钟灵就让碧落在外面守着，自己独自走了进去。庞统早已换下了昨日的大红喜服，身着一套深蓝色的衣服，沉稳庄重，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到赵钟灵进来，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抬头。
　　“妾身参见王爷，王爷万福。”赵钟灵双手松松抱拳，放在身侧，俯身屈膝，向庞统行礼。
　　“不知王妃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庞统侧目，看了赵钟灵一眼。她穿着红色的新衣，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大方端庄，礼数周到。
　　“妾身敢问王爷，明日可有时间？可否陪妾身回门？”赵钟灵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王妃不说，本王都忘了，明天一早，本王会陪王妃回去的。”庞统并不想和礼部侍郎赵元忠结仇，原本也没有什么恩怨，况且还只是面子上的事情。
　　“多谢王爷成全，那明早大门口见，或者，王爷明早去妾身的房里用早膳，可好？”赵钟灵鼓起勇气，语调上扬，带着试探和期待。
　　“不必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王妃请回吧。”庞统语气平静地下了逐客令，没再多看赵钟灵一眼。
　　“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请王爷早些休息，妾身告退。”希望破灭，赵钟灵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是她也觉得，庞统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另外，人不吃早饭怎么行呢，尤其是像庞统这种行军打仗之人。赵钟灵带着碧落，走在回屋子的路上，突然就想到了另外一处可以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
　　第二天回门，一切都很顺利，吃过午饭，赵钟灵就和赵夫人回房间聊天了。她怕母亲担心，没有说庞统和自己的隔阂，只是报喜不报忧，给母亲绘声绘色地讲，婚礼多么热闹、庞统让自己管家、今天一大早就陪自己回门的事。果然，听了这些，赵夫人悬了两天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后来，赵夫人又嘱咐了赵钟灵好些话，让她谨小慎微、韬光养晦，可以好好对待庞统、用心感化他，只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书房那边，赵元忠恭恭敬敬地坐着，和庞统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过了好久，赵元忠才起身拱手弯腰，下了好大的决心，满怀恳求地对庞统说道：“王爷，下官深知，以您的身份和地位，是小女高攀了，这桩婚事并不合您的心意，但请您看在小女一片真心的份上，无论什么时候，万万不要伤害她。”
　　庞统听到后，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抿嘴笑着，不以为然，模棱两可地说道：“岳父大人何出此言，从下聘礼到成婚，本王从未怠慢过王妃，况且，这是皇上指的婚事，若我伤害王妃，岂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赵元忠明明知道庞统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本来就是求人，更得放低姿态。正在这时，赵夫人和赵钟灵走了出来。按照规矩，日落之前，新婚夫妇必须得回到中州王府。于是，二人告辞离开，赵钟灵依依不舍地和庞统离开了礼部侍郎府，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家女儿跟着庞统渐渐远去的背影，赵元忠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马车上，庞统看着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赵钟灵，心血来潮，问道：“王妃当初为何同意皇上的赐婚？”
　　“王爷是大宋的英雄，妾身倾慕王爷已久，自然愿意。”赵钟灵抬眼望向庞统，真诚地说着心里话。
　　“是真的吗？”庞统不置可否，这种恭维话，自己听得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鬼才相信。
　　“皇上赐婚，妾身不敢不从。”赵钟灵听出了庞统话语中的不信任，心中刚刚升起的小火苗顿时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想了想，说了一个可以让他信服的理由。他不喜欢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总不能现在就把十年前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他吧，一切都需要慢慢来。
　　回到王府，庞统没有理会赵钟灵，径直走向他自己的院子。赵钟灵也没有再和他多说话，转身去后院，找到了管家，询问道：“王爷喜欢什么样式的早膳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说：“王妃刚刚过门，有所不知，王爷是习武之人，每天早晨都把用早膳的时间拿来练剑了，从来不吃早饭。”
　　“这怎么行呢，不吃早饭对胃不好。这样吧，辛苦管家吩咐厨房，每天早晨为王爷准备早膳，不要油腻，要清淡一些的，一碗白粥和两道爽口小菜，再任意加一样点心，包子、糖饼、煎饺，这些都可以，不用太多。”赵钟灵听到后，心中一紧，觉得这位中州王实在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王妃真是细心，王爷常年带兵打仗，吃饭从来没有定时定量过，早就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如果真能每天按时用早膳，那就太好了，老奴这就吩咐下去。”管家跟随庞统多年，深知无人敢对中州王的生活提出建议，如今，这位新入府的王妃心思细腻、处事果断，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别忘了，再请厨房准备几张可以包裹食物的油纸。”赵钟灵担心庞统还是不肯吃早饭，就未雨绸缪，做好了打包的准备。
　　“是，老奴告退。”管家双手抱拳，对赵钟灵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钟灵就起床了，穿好衣服，走到庞统的院子门口，果然看见庞统正在练剑。他的眼神坚毅、专注，剑法时而凌厉、时而飘逸。同样是舞剑，这次与上次在皇宫宴席间，带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那时是表演，而此刻是搏杀。赵钟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又一次看得入了神、着了迷。其实，庞统早就发现了赵钟灵，只是他不想停下来，练剑不能半途而废。直到舞完一整套剑法，他才收剑回鞘，缓缓地调整呼吸。
　　赵钟灵见状，赶忙迎了上去，问安行礼后，拿出手帕，想为庞统擦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可是庞统并不领情，抬起胳膊挡开赵钟灵伸过来的手，自己用袖口胡乱地擦了擦脸，不耐烦地问道：“王妃一大早前来，有何要事？”
　　“回王爷，请您以后每天早起片刻，用过早膳之后，再上朝或者去军营吧。妾身已经吩咐了厨房，每天做一些清淡的吃食，行军打仗，身体是最重要的。” 赵钟灵并未在意庞统的疏离，收起手帕，柔声规劝着。
　　庞统不想理会她，自己多年的习惯，早就养成了，岂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轻易改变？偶尔的胃痛，忍一忍就过去了。他没有答话，转身走向院子右边的房间。赵钟灵看到后，明白了，这间屋子是卧房，庞统要进去换衣服。正在这时，下人端着早膳过来了，赵钟灵接过了托盘，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就看见庞统已经换好了衣服，朝院子外走去。她赶紧把早膳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油纸包上几个包子，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塞到庞统的手里，满怀憧憬地说道：“请王爷拿着，路上吃吧”。庞统看着赵钟灵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再推脱，就把东西接了过来，一转手，交给了副官李宣，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
　　在去军营的路上，副官李宣好几次欲言又止，拿着包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庞统看到后，把包子要了过来，三两口就吃完了。果然，胃里暖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