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记之曙后星孤》卡斯特婆婆

69、第 69 章

　　走了一会儿，顾中则突然回过头，对龙星漪道：“龙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过管云尘的那份宝藏是由上官弗负责埋藏的，是不是？”

　　龙星漪点了点头，道：“不错。”

　　顾中则道：“若是如此，那管云尘一定费了许多的心血，想方设法打听到了上官弗当年藏宝的地方，却发现以自己一人之力，很难进得到这五老林中来，所以便常年徘徊于这附近，等待一个机会。”

　　柳沅淇道：“若是她现在就跟在我们后面，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顾中则道：“不仅如此。”

　　柳沅淇道：“怎么？”

　　顾中则对龙星漪道：“龙姑娘，你曾说司焱兄身上带着一把疑似是上官弗所有的钥匙，对不对？”

　　龙星漪道：“我只是猜测，那把钥匙很像我父亲给我讲过的钥匙的形貌，图腾大约是上官弗那一支所用的，所以我......”

　　顾中则打断了龙星漪的话，道：“如果攻击司焱兄的人也是管云尘，她又十分清楚唐屠那一份宝藏藏在什么地方，这东南西北帮四份宝藏中的一半，岂不是都归了她所有。”

　　柳沅淇道：“既然这样，何不将这故事猜得更深些，或许不止一半呢？”

　　顾中则点了点头，道：“不错，上官弗如今生死不明，说不定管云尘早就下了手，上官弗的那把钥匙也在她手中，只是......上官弗那份宝藏的所在，只有你祖父一人知道，对不对，龙姑娘？”

　　龙星漪道：“不错，天下间只有我祖父知道宝藏所在，绝无第二人知晓。”

　　柳沅淇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是藏在了五老林这样的地方，总会有工匠或是劳力走漏了风声。”

　　龙星漪摇摇头，道：“柳姑娘你有所不知，我祖父当年掌管东南西北帮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实权，所以不像上官弗与管云尘那样一呼百应，随随便便就可以找成百上千的人来藏一个宝箱。”

　　顾中则插嘴道：“而且龙姑娘的祖父子孙繁盛，稍不留神就会被哪个庶子或是庶孙知道这事，所以必须得一个人悄悄地把宝物藏起来。龙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龙星漪迟疑片刻，然后道：“我想，如果不是那些人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我祖父也不会把这些秘密告诉我父亲，如果不是我父亲没能生出儿子来，他也未必会叫我来中原替他完成这件事。”

　　苑婆婆冷笑一声，道：“龙姑娘最后这句话，我倒是非常同意。如果不是没有男人可用，上面的人是绝不会想到要纡尊降贵，去跟女人们说话，去叫女人们做有用的事。”

　　顾中则道：“所以从这一点来看，管云尘倒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龙星漪道：“虽然我父亲和其他人提起她时，总是用‘红颜祸水’四个字，可天下的红颜这样多，也只有她曾经站在权力的顶峰上。”

　　顾中则道：“而且灭国之祸，又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

　　苑婆婆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然后道：“你们知道么，当初就连做管云尘的侍女，在宫中都是抬不起头的。因为她没有高贵的出身，又没有人给她撑腰，所以来往宫中的其他贵妇都不会好好地给她行礼，那些贵妇女眷带着的丫鬟，也都斜着眼睛，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

　　众人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走入林中。

　　四周只有一片又一片鲜艳夺目的花丛，以及一棵又一棵高耸入云的树木。没有鸟儿，也没有虫子。

　　柳沅淇始终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她所居住的东海岛屿，打从两个朝代以前就不再臣服于中原的皇权。故而坐拥中原土地的究竟是上官氏，还是金珄氏，又或是其他什么氏族，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顾中则估算着应该已经走到了五老林的中央处，便开口道：“若是要藏宝藏，总得藏在林子的中央才对。上官弗总不至于花了大价钱造了这么一个山中之林，却把宝贝都藏在了边边角角的地方。”

　　龙星漪道：“这林子比我想象得更加静谧，好像连一点危险都没有。”

　　顾中则道：“看似没有危险，那就是最大的危险了。苑婆婆，既然你曾经在宫中待过，又是管云尘的身边人，那依你看，上官弗会给管云尘设下什么圈套？”

　　苑婆婆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却只说了一句：“快些往前走吧，我这瘸腿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一会儿若是走不动，就只能让你背我了。”

　　顾中则摇摇头，只能继续前行。一路上花草的芬芳让众人的心情都十分愉悦。这在旁观者看来应该是十分诡异的，因为就在半天之前，众人刚刚得知了梅行川遇害的消息，且如今后路已被堵死，前路如何犹未可知，实在没有任何一件值得让人心生欢喜的消息。

　　柳沅淇此刻就是那个旁观者，她正以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越来越开朗的另外三人。不止是面色开朗，这三人的脚步也是越来越轻快，甚至连那个瘸腿的苑婆婆都走得很快，虽然嘴上叫嚷着疼痛，步速却丝毫不输年轻的柳沅淇与龙星漪。

　　若说是中了什么迷药，可柳沅淇一路以来与他们都是同吃同住，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迷药或迷烟会偏偏避过了自己，只去蛊惑另外几个人。

　　顾中则走在最前面，又前行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柳沅淇刚要开口喊累的时候，顾中则突然停下了脚步。

　　顾中则道：“那是什么？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众人循着顾中则的目光向前看去，发现一座孤坟被一大片花草包围着，立在五老林中，与周围的树木拉开了一段距离。

　　之所以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座坟，是因为坟前立着一座青黑色的墓碑。碑上没有字，只有风吹雨打所留下的污泥与灰尘。

　　顾中则道：“把宝物藏在坟堆里，也亏他想得出来。这法子既不能掩人耳目，还叫人看了觉得晦气。”

　　龙星漪道：“虽说能进入五老林的人，多半也能找得到宝藏所在，可把这坟墓做得这样显眼，未免也太轻敌了些。”

　　柳沅淇道：“也许这墓中真的埋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顾中则回头看向苑婆婆，道：“婆婆，你知道这里埋了什么人么？”

　　苑婆婆道：“我一个小小侍女如何会知道，若我能知道上官弗在这里埋了什么人，那我岂不是就成了他的奸细？何况就算把三朝五代的皇帝都埋在里面，又能如何？管云尘这辈子除了她自己，又何曾在意过其他人。”

　　顾中则笑了，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婆婆不必动气。从前我也常常向龙姑娘打听她祖父和东南西北帮的事情，这只是因为我自己小时候没有读好书，没长见识罢了。”

　　苑婆婆哼了一声，然后道：“你现在也不见得长了多少见识，你不过是循着过去东南西北帮走过的路，在这太平盛世又走了一遍罢了。若是二三十年之前，天下未定，江湖中处处都隐藏着杀机，那时候叫你来找这些宝藏，你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顾中则一边向坟墓走去，一边道：“我想苑婆婆你是误会我了，不管是几十年前，还是现在，我走这条路，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财宝。我一个粗人，只要兜里的钱够买酒喝，买饭吃，偶尔赌上一两把，也就满足了。龙姑娘当初找我来，不过是想为她祖父讨一个公道罢了。”

　　苑婆婆跟在顾中则的身后，道；“我看你也不像个呆子，怎么还会相信公道这样的鬼话。你身边这个龙姑娘或许看上去天真无邪，可若说她不是为了那份宝藏而来，我是万万不信的......”

　　说罢苑婆婆又转向龙星漪，道：“何况她就是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那宝物不仅仅代表了钱财，还代表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顾中则语调轻快道：“不管代表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过是想让龙姑娘能够完成父命，心里轻快些罢了。”

　　龙星漪没有说话，心中却不断地回想着自己与顾中则相识的点点滴滴。

　　柳沅淇也仍旧默不作声，只是脚步变得更加谨慎，仿佛随时会有毒蛇从草地中窜出来咬她一口似的。

　　就在顾中则里坟墓只有十几丈远的时候，柳沅淇突然向前一步，伸手拉住了顾中则的手臂，将他狠狠地拉到自己身边。

　　顾中则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柳沅淇，道：“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柳沅淇没有说话，又伸手拉住了右前方正缓慢前行的龙星漪。龙星漪被拉得一趔趄，回头疑惑地看着柳沅淇。

　　苑婆婆走得慢一些，看到这景象，也停住了脚步。

　　柳沅淇道：“你们真的感觉不出来？”

　　龙星漪道：“什么？”

　　柳沅淇道：“按理说从岸边到林中的土地应该是越来越坚硬才对，可刚刚这条路，却是越走越柔软。”

　　顾中则皱着眉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龙星漪道：“我也是。”

　　柳沅淇道：“你不觉得你们有什么不对劲么？”

　　顾中则沉思了一会，然后道：“我只觉得呼吸变得格外畅快，而且先前身上酸痛的地方，现在也都好了。”

　　柳沅淇道：“我这一路上都觉得你们不对劲，却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直到我刚才想起，我常年在东海游泳，所以在水中紧闭着口鼻，而你们或许会在张口的时候误吞了青枣池中的水草，而有些水草，是有致幻作用的。”

　　顾中则道：“所以我们才没有感受到脚下泥土的变化。”

　　龙星漪道：“即便是泥土松软些，那又如何呢？”

　　柳沅淇看着眼前的龙星漪，发现她的发髻几乎已经全都松开了，脸上也被露水和汗水弄得有些斑驳。若是陌生人看了，绝对想象不出这是一位王族的后人。

　　柳沅淇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随手扔在顾中则刚刚要踏进的草地上。只见那石子像掉进了泥浆中一般，缓缓地沉了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顾中则抬手作揖，道：“幸亏柳姑娘刚才拦住了我，若不是你快了一步，我现在已经憋死在这泥塘中，成了一只死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