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记之曙后星孤》卡斯特婆婆

34、第 34 章

　　顾中则看那火尸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刚刚点燃了一面山壁，火尸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继续猛烈地敲着自己的胸膛，吐出了大片黏浆。未等顾中则与龙星漪采取下一步行动，脚下就已变成一片火海。

　　顾中则道：“咱们现在还有两个选择。”

　　龙星漪道：“什么选择？”

　　顾中则道：“一个选择是去来时的洞口里躲着，一直等到山外的机关打开，这怪物总不至于把这百十来个洞口里都喷上火油。”

　　龙星漪道：“可若是咱们躲进山洞，定要叫那怪物瞧见，它再爬到洞口，还是会来袭击咱们。”

　　顾中则道：“所以必得有一个人吸引它的注意，将它引到一旁，另一个人躲进洞中，才能骗得过它。”

　　说罢顾中则看了龙星漪一眼，道：“我不知道你的轻功如何，但就算是徒手爬上去，以你的功夫应该也不难。”

　　龙星漪道：“我躲到山洞中，那你怎么办呢？”

　　顾中则道：“我自然是先和它周旋一番，然后趁它不注意，先躲到其他洞里面去，等你那边的机关打开，到时我自然就能跟上你了。”

　　龙星漪看着脚下的火焰，道：“这山洞中哪还有能让你与它周旋的余地呢，何况你也说它很聪明，若是看到你藏身在哪个洞里，它也会爬到那洞口堵住你的。”

　　顾中则道：“那我就和它比划几下也无妨，龙姑娘，你看着这怪物骇人，实际上它也许只有一把蛮力，说不定一点武功也不会，左不过就是摸上去烫人罢了。”

　　说罢顾中则看了看火尸，只见那火尸站在火海中央，背对着二人，一动也不动。

　　顾中则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小时候常帮我娘徒手拿刚出锅的馒头，烫出几次水泡以后，这手上的茧子便厚了，再也不怕烫了。”

　　这一点倒是实话，龙星漪摸到顾中则手掌时，的确摸到了粗糙的茧子。

　　龙星漪道：“馒头哪里能和火焰相提并论呢，你就是钢筋铁骨，也无法和水火抗衡，这话是我爹常说的。”

　　顾中则道：“你若再在这里想爹爹，咱们两个就都要变成烧猪了。”

　　龙星漪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你刚才说还有第二个选择。”

　　顾中则道：“不错，可这第二个选择也许是条死路，龙姑娘，与其咱们两人一起走上死路，还不如先保住你的安全，我随机应变就是，你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未必会被那怪物逼上绝路。”

　　龙星漪道：“不管是死路活路，我总得和你走同一条路才行。”

　　龙星漪的言辞难掩激动之情，一句话将顾中则说得十分感动。

　　顾中则道：“龙姑娘，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你既然将自己身上担负的国仇家恨看得如此之重，便应该好好惜命，至于我，世上少了我这样一个人，并不会有什么区别。没有我，明天太阳还是一样升起，金珄王朝还是一样的如日中天。”

　　龙星漪喃喃道：“怎么会一样呢，没有你，往后的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报仇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不是还约好今后一起去年年寨么。”

　　顾中则道：“我只当你是跟我开玩笑罢了......你当真不愿意一个人离开么？”

　　龙星漪语气坚定道：“只要不是十成的把握，我是绝不肯离开你半步的。”

　　顾中则道：“可我这第二条路，虽然不用与你分开，却是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龙星漪道：“哪怕只有一成把握，我也选第二条路。”

　　顾中则道：“好吧。”

　　话音刚落，顾中则便扶着龙星漪的腰，腾空而起，又如一片落叶般飘落到石板地上。

　　半空之中，顾中则在龙星漪耳边道：“等下我掀开棺盖，你见那缝宽到足够钻进去时，就立刻钻进棺里去，千万不要犹豫。”

　　顾中则落地后很快走到第四只棺椁处，摸到棺盖的缝隙，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将那棺盖抬起一尺高。

　　龙星漪跟在顾中则身后，看见棺盖抬起，猛地往前冲了几步，侧身飞到了棺椁之中。

　　火尸听见了声音，转回身来，看到顾中则双手举着棺盖，突然猛吸了一口气。

　　顾中则道：“不好，它怕不是想把那恶心的东西往我身上喷，龙姑娘，我腰带上别着夜明珠，你快用这夜明珠掷它。”

　　顾中则方才将洞口上的夜明珠与簪子拔了下来，随手便插在了腰带之上。

　　龙星漪听见这话，立刻从棺椁中探出上半身，取下顾中则腰带上的夜明珠，使劲儿朝火尸的头上扔去。

　　那夜明珠刚好被扔进火尸的口中，瞬间化作一道极为刺目的青绿色火焰，许久不能熄灭。

　　火尸也被这青绿色火焰惊得四处乱窜，顾中则趁这机会又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棺盖使劲儿地向上一抛，自己趁机也钻进棺内。

　　棺盖落下，严丝合缝地盖在棺椁之上，从外部看不出一点缝隙。

　　棺内，顾中则和龙星漪并排躺着，身下是与其他棺椁内一样的水。

　　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大半，龙星漪不禁打了个冷战。

　　顾中则道：“咱们两个也算一起死过一回了。”

　　龙星漪道：“若是那妖物一直不离开，咱们两个会闷死在这里么？”

　　顾中则道：“即便可能会闷死在这里，你也不愿一个人先走？”

　　龙星漪道：“我不知道一个人能去哪里，不能报仇，我便没有脸回家，可除了家人之外，这天下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顾中则听见这话，心里觉得十分得意，却还要出言谦虚一番，道：“就算我死了，梅行川也会帮你报仇的，而且他比我聪明，应该不会叫你躺在棺材里装死。”

　　龙星漪道：“这话是没错的，梅公子也是好人，可是他有父母兄嫂，他......他有其他的牵挂，我不忍心叫他陪我走太久的。”

　　顾中则笑道：“所以我这孑然一身的人，你使唤起来就不觉得愧疚了。”

　　龙星漪不再作声，不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顾中则的话，而是因为这棺椁太狭窄，她已经听到了自己与顾中则的心跳声。

　　也许是龙星漪的错觉，她仿佛听到了自己与顾中则的心跳此刻已到达了相同的频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心意相通。

　　棺外，火尸口中的绿色火焰已经熄灭。

　　火尸走到了这第四只棺椁跟前，想要将棺盖抬起。可棺盖和棺身结合得严丝合缝，而那火尸又没有顾中则这样纤细的手指与坚硬的指甲，只得胡乱地伸手在棺外挥舞着。

　　龙星漪听到声音，道：“它能打得开这棺盖吗？”

　　顾中则道：“至少这两个时辰里，它的指甲还长不出来，筋骨也不会像我这样灵活。”

　　龙星漪觉得后脑被棺底的汉白玉硌得难受，便转了转自己的脑袋，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龙星漪一转头，左耳突然碰到了顾中则的右耳。两只耳朵原本都是冰凉僵硬，可就是这样一碰，猛然间都变得炽热发红。

　　可惜棺内漆黑一片，否则这两只红红的耳朵，让人见了只会觉得好笑。

　　片刻沉默之后，龙星漪又道：“可是等到机关打开，就算咱们出得去，又要怎么阻止这团火离开皇陵呢？”

　　顾中则道：“刚才形势紧急，我倒没有想得这么周全，可是若它非要出去，咱们也不是一定要拦住它。”

　　龙星漪道：“让它出去岂不是要为祸人间。”

　　顾中则道：“人间若是该有此难，咱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况且，我也不觉得我对这整个人间都负有责任。”

　　龙星漪道：“若是昨日你这样讲话，我定要反驳你，可是如今困在这皇陵中，又被关在这棺材里，我倒觉得你的话是对的，因为这天下众人也没一个会来救咱们。”

　　顾中则道：“咱们若是叫得再大声些，也许梅行川会进来救咱们，至于其他人，我这辈子就不曾指望过。”

　　又是一阵沉默，棺内棺外都没有了声响。

　　龙星漪道：“你刚才叫我跳进棺中的时候，我原本是很担忧的，我怕这棺里的水有毒，又或是会泡坏咱们的皮肤，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顾中则道：“不错，刚进水中的时候觉得冰凉刺骨，现下倒是适应了，不知是不是这水也把咱们当作了尸体。”

　　龙星漪道：“可是你千万不能睡去，我听说在凉水中若是睡着了，便再也起不来了。”

　　顾中则深吸两口气，想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更加清楚些。

　　突然间，顾中则像是被电击般，抓住了龙星漪的手，道：“龙姑娘，咱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龙星漪也被吓了一跳，道：“什么事？你是想说这棺盖从内不容易打开么？”

　　顾中则道：“咱们两个躺在这里，就像是两具尸体。”

　　龙星漪道：“不错，所以我才叫你千万不要睡着了。”

　　顾中则道：“可是这棺中，本来不是应该已经有一具尸体了么？”

　　龙星漪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赶快伸手四处摸了摸棺内。可除了顾中则颀长的身躯外，她什么都摸不到。

　　顾中则心中道：“难不成上官氏还特意放了一具空棺，可就算是空棺，也该是放在最边上才对，怎么会放在中间呢？”

　　龙星漪摸过自己这一边，确定什么都没有，还是不放心，便伸手从顾中则身上越过，想要摸一摸另一边的棺体。

　　顾中则被龙星漪这样一搂，顿时便将眼前的艰难险阻都抛在了脑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多风花雪月之事。

　　片刻后，龙星漪口中发出“咦”的声音，将顾中则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龙星漪道：“奇怪的很，我摸着棺内似乎有些剌手的东西，可惜我把夜明珠扔了出去，不然可以照亮看看是什么东西。”

　　顾中则听见这话，便也伸手去摸身旁的石材，的确摸到些东西。

　　顾中则用手指分辨出那都是些排列有致的鱼鳞片，大约就是出自先前看到的那些小鱼，不知被谁黏在了棺内。

　　正当顾中则要将手移开时，突然间发觉，那些鱼鳞都被人刻下了极为细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