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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登基 ...

  •   第二日,承平宫,登基大典。
      由于距先帝殡天未满一月,所以典礼一切从简,免去了新帝带百官跪拜内城各殿,只留祭天与晚宴环节。
      饶是如此,我们的小皇帝却仍然愁眉不展,仿佛不是自己登基一般。
      百官纷纷猜测是圣人感怀先帝,一时间竟难以自持。
      其实祁锦堂此番表现是因为被冕冠压的喘不过气,几次三番地想伸手去扶时又被崔怀信用眼神劝住,只得继续忍受。说来也不能怨他,这身冕服实在是繁复沉重,穿在身上跟镣铐似的,着实让人吃不消。
      更不幸的是他昨晚回来时还被周如雪发现,若不是有流萤的那件首饰,他恐怕会被说教到天明。
      再加上卯时不到便被侍女唤起洗漱换衣,接着又是无缝衔接登基庆典以及沉重的冠冕,搞得他现在头疼的要命。
      好在仪式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项——亲手抄写祭文向天地告明新帝登基。
      因为祭文最后会当着百官的面颂念,且昭告天下,所以负责撰写的人往往无所不尽其极,以求自己能凭此名垂青史。所以送上来的祭天祝词大多千字起步,让人全部抄完怎么也需要个把时辰。
      起初,祁锦堂对此并无意见,只当是和平日抄写无甚区别。没想到真动起笔来才发现这活儿是真不好干。
      祭天选在承平宫白羽坛——是露天建筑。隆冬腊月,冷风阵阵,平日里站在外面都会冻得脸颊生疼,更何况还要伸手写字,没过多久他双手便僵硬,并开始失去知觉。而那份祭文才刚起了个头。
      就这样他越写越烦,手上力道也越来越大,感觉像要把手中狼毫笔给捏断。
      看出他的不耐,崔怀信连忙小声安抚道:“陛下您再忍忍,百官们都看着呢。”
      “那你就去剜了他们的眼。”
      刚开始崔怀信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想多说几句先糊弄着,让陛下能再坚持坚持。可随后发觉不对,小皇帝虽面色淡然,眼神却狠戾非常。
      “陛下息怒,就是真想罚他们也不急于一时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祁锦堂敛目收神,哪怕是刚才那般,手上动作也不见停顿:“朕又不是昏君。”
      崔怀信闻言冷汗都下来了,被冷风那么一吹也就明白过来,在心中直骂自己老糊涂,脸上带笑地开口:“陛下圣明贤德,自不会做出此等事,是奴才小人之心,奴才罪该万死。”
      “罢了,你回去自己领罚。”
      这话说出来,摆明了皇帝不打算追究。崔怀信自己就是司礼监太监,到时受什么罚,罚多重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花开两朵,皇帝现在不舒坦,下方恭敬等候的大臣们也好不到哪去。
      武官身强体壮倒还好,可怜的是那些瘦瘦巴巴还上了年纪的文臣,一个个都被冻的嘴唇发青。
      合该是他们倒霉。
      谁让先帝偏偏在腊月走的呢。
      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崔怀信才接过来朗声诵读,同时两侧乐府供人奏响编钟,无论台上台下众人精神皆是一振。
      终于要结束了。
      又过了两刻,伴随编钟停止奏鸣,祭天就算是彻底结束,在祁锦堂被内侍簇拥离开后,百官才捶腿揉肩,相伴着离开。
      因着天寒地冻,所以大多数官员走的很快没有多做停留。唯有内阁首辅兼工部尚书周临川,次辅兼礼部尚书杨清被户部尚书李文廷叫住。三人走走停停,神色各异,却没人愿意率先开口。
      李文廷没有办法只得摆出个笑呵呵地模样说道:“今儿晚上的宫宴是计划的关键,咱们要不要再合计合计,免得出什么差错。”
      “时行兄此话何意?”杨清与李文廷关系不错,因此唤的是他的字。
      “他怕是担心小妖女与圣人同根同源,没那么容易送出去。”
      “同根同源?首辅大人真会说笑,当今世上能与圣人同根同源的只有早夭的惠文太子,”李文廷笑呵呵接住话茬,“我只是忧心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周临川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咱们有先帝旨意,太后娘娘就算想插手也难。”
      “此话未必,现今谁人不知圣人年幼体弱,外戚掌权干政,汉阳周氏这几年的势头都压过那些百年望族了。周氏族人多为武将,周首辅能入阁拜相,想必没少沾两位皇后娘娘的光。更何况小妖女也是……”
      闻言周临川脸色也冷下来,语气不少的打断:“周氏再怎么得势怕也比不过玄宗时的弘农杨氏。”
      三人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夹在两人中间的李文廷内心在哀嚎,他算是半个寒门出身,虽然也算是陇西李氏的分支却早已家道中落,难以与他二人相比。故而他两边都不敢得罪,在讨论公事时常常充当和事佬。
      所以他表面仍笑呵呵地,仿佛瞧不出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位大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臣良臣,在承平宫门口争执若是传出去对您们和陛下的名声都有损啊。不如先去我府中,咱们边吃边谈。”
      今日新帝登基,内阁首辅与次辅却吵得不可开交,更不消说是在祭天的承平宫外吵。要是真传出去,他们指不定被有心人编排成什么样。
      做官做到他们这位置,大多时候会把清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见两人都有所动摇,他继续劝道:“当务之急是咱们必须要让圣人亲自下令,最好能置之死地,前几日答应流放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否则二位与我可不仅仅是丢官那么简单,更会背上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周临川与杨清虽仍互相看不顺眼,却也各自做出让步。
      “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哼,彼此彼此吧。”
      这边倒是和气了,祁锦堂此时则被气的吃了四块龙凤酥。
      因着崔怀信要将贺礼送去给太后和所有三品以上的大臣,伺候在他身边的就换成了殿前女官岫玉。她原本只是安静侍立在旁,等人又要再拿第五块时,她才出声劝阻。
      “陛下,木太医说您近来脾胃不适,不宜吃太多甜食。”
      犹豫几秒,他还是放下了糕点。
      因为岫玉原是先皇后的陪嫁侍女,出身于周氏分家中早已没落的一支。她不仅从小习武,功夫了得,还擅长使用暗器毒药,在教育小孩方面也颇有心得。
      犹记得自己小时贪玩,父皇母后又宠溺不愿责罚,结果越发难以管束,甚至将来东宫授课的杨次辅给气的昏死过去。当时岫玉临时领命来管教他两月。可能是觉得一点一点教育太麻烦,她来得第一天就给只有九岁的自己下了猛药。
      两个月内只要他稍稍活动就会头晕眼花,呕吐盗汗。最后还落得个太子身娇体弱的说法。
      于他而言简直是噩梦。
      如今她又被周如雪给指过来,估计是怕自己登基后会旧态复萌。
      心中还是有些怕,他便要将那块糕放了回去,却忽然看到寒光乍起,几根银针齐齐射向房梁。
      岫玉出手极快,而且相当狠辣。
      那位“梁上君子”可能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迅速从梁上翻下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岫玉控制住。
      祁锦堂起初不太在意,可越瞧越觉得眼前人身形熟悉,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时方才发觉对方竟是塔塔尔,心中感慨他真会挑时间:“等等等等,你先别杀他!不不不,喂药也不行,万一又喂死了怎么办?”
      岫玉被说得有些无奈,但还是依言用手刀将人打晕,思虑片刻后才开口:“这贼人若没有您的指示,怕是连内城都进不来。”
      祁锦堂挥手示意两旁小太监去扶人:“朕手下人又不是大罗金仙,有失误在所难免。”
      “三厂二卫,天子扈从,谨遵皇命,莫有不从。无论是谁,纵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难逃其手,”她顺手摘下塔塔尔的面纱,“更不消说只一个鞑靼人。臣很好奇若太后知晓此事,陛下当如何应对。”
      “母后仁慈,朕与她不同,有障碍就要不择手段扫除,免得留下祸患。你说对吗,周修容?”
      陈朝女官最高四品,以臣自称,与前朝官员无异。若女官倍受恩宠信赖,则会另加封妃嫔位分以示荣宠,而且九嫔已经算是女官生涯的顶点。
      再往上者则多兼顾妃嫔之责。
      陛下如此称呼她,意将两人划为君臣而非其它,显然是存了威胁警告的意思。
      “臣……”
      他挥了挥手,语气缓和几分:“母后近几日忧思过度又忙于大选,还是勿让旁事打扰她得好。”
      岫玉点头称是,行礼后退出殿内,等候在外的宫女们连忙上前为她披衣撑伞。
      天空已飘起片片雪花,地面上很快便铺起白霜。岫玉紧了紧外氅的衣扣,不禁感慨若是先帝与先皇后还在,肯定会带两位殿下和公主在凤仪宫玩耍,甚至兴致高涨时还要吃冰与喝冷饮。
      自己虽然每次都劝其注意身体,但最后还是会被迫加入其中。
      如今谁也没了那种兴致。
      也许是被回忆触动,她并未前往周如雪所暂居的兴宁殿,而是派人准备下不少糕点吃食,乘车架从偏门离宫。
      花开两朵,此时寝宫内原本不省人事的塔塔尔在岫玉走后瞬间睁开眼睛,手中不知不知何时竟多出柄弯刀,随即他挣开太监向祁锦堂刺去。以祁锦堂的能力本可以避过,却忽觉头晕目眩,待到清醒时刀已经紧贴在自己脖颈。
      许是刀贴的太紧,已有血丝缓缓渗出,并伴随阵阵钝痛。
      见到主子受伤,两小太监都惊呼出声,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面对如此情景祁锦堂倒反是丝毫不慌,还有心情去摸散落在地的糕点,还挑剔地将上面的红豆全给扣了出去:“塔塔尔莫不是真想刺王杀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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