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双叒叕“出逃”了》牛奶棒

3、夜入神女祠

　　恐怕任谁第一次来都不会想到，神女祠竟建在座豪华园林中，里面有假山流水，飞瀑山泉，更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园中各处皆栽梅树，此时正值梅花盛开，再加上新年初雪，人在其内，竟不知看到的是飞花还是落雪，唯余阵阵清香不曾断绝。
　　当年天后受神瑛仙子相助登临帝位，下旨在神女祠外修建园林以示殊荣，并亲自为其命名为叹长生。
　　取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之意。
　　传闻仙子飞升后，园中梅树竟提前开花，香气直透京城，真真是件奇景。
　　之后每任皇帝都会亲手往里添几棵梅树图彩头，再加上善男信女们种的，园中梅树便越来越多。
　　久而久之，新帝手植梅树就成了传统。
　　不出意外的话，祁锦堂登基后也会在内园种上棵远山雪，这陈朝最名贵的梅树树种。
　　因着游行的终点在这儿，园中早已被善男信女们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两个一路挤进来倒也费了不少功夫。
　　谁成想还没缓过来，二人又被群少女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其中有几个胆子大的姑娘，竟直接问他们愿不愿作自己的夫君。
　　“抱歉，我还无意娶妻。”塔塔尔被人群挤着动弹不得，且自己身边多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们身上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冲的他鼻子很痒，又碍于身份与教养，只能强忍下去，脸上还带着层薄红。
　　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气恼。
　　“很受欢迎嘛。”祁锦堂刚忍不住调侃，将某位姑娘扔过来的香帕给扔了回去，又连忙护住自己的身体，“姑娘手不要乱摸！”
　　他身边也围着不少姑娘，只是和塔塔尔相比就差了很多，整个人气的不行。
　　鞑靼人居然比朕受欢迎。
　　不行，他要把那些姑娘的脸记住，到时候采选秀女时全给刷下去。
　　其实也怨不得这些姑娘们，谁能想到未来圣上会偷溜出宫，而且不仅年纪小，还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自然比不了帅气还带有异域风情的摩罗，
　　听闻西域人不只马上功夫厉害，若她们当中哪个运气好能将他收入后宅，日后有的是享受。
　　大陈自天后登基以来女子地位日益增加，不仅可以入朝为官，还能够迎娶良人。只是仍无法像男子公开纳娶美妾，但贵女们偷养几名男宠早已不是罕事，甚至一度成为社会风尚。
　　在胸口不知被摸了几次后，塔塔尔忍无可忍地说句唐突了，随后直接用蛮力推开人群离开，甚至还没忘记同样水深火热中的祁锦堂。
　　“还以为鞑靼在这方面放的很开。”
　　“中原女子也不似传闻般温婉贤淑。”
　　两人说完对视片刻，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互相推搡着走入祠堂。
　　神女祠外虽被花灯和人团团围住，里面倒是清静得很，唯有几名女性侍官正坐在梅树下品茗聊天。见有人进来，坐在最里面的人连忙相迎，剩余几人则只起身点头致意，并未上前。
　　“本祠今日并不开放，还请两位谅解。”
　　她衣着与旁的侍官不同，衣裳配色大红大紫还皆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款式，用的也是最贵的绸缎，金银首饰更不必说，琳琅满目到超出小皇帝的认知。
　　祁锦堂觉得她真像朵重瓣牡丹。
　　“我找霍香，她可在祠中？”
　　女人神情微变，狐疑地上下打量起他和摩罗：“霍娘子偏爱清净，恐怕不会与二位相见。”
　　“无妨，你且去告诉她，若是不出来便永远也不要……”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事的？”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神殿正门被两小童从内缓缓推开，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殿内并未点灯，只能凭借月光模糊看到个白色身影。
　　锦衣女子面带不虞地侧身让开，两小童也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话说的，我哪敢来神女祠找事。”祁锦堂边说边快步走进去，塔塔尔也赶紧跟上。
　　鞑靼人虽然也会在家中供奉神女，但祠堂神庙却很少见，尤其是这般规模的更是从未有过。
　　难得能来，他当然要仔细观摩。
　　两小童再次缓慢关上大门，祠堂内瞬间黑暗，唯余门两侧的两根火烛摇曳。伴随咔哒声有火苗在远处亮起，一名女子正坐在香案前，抚摸着怀中的什么东西。有烟雾在其四周缭绕，遮蔽住她的面容，更平添几分神秘诡谲。
　　祁锦堂走到其中一根蜡烛前，熟练的从旁边黑暗中取出两根红烛，点燃后出现的竟是蓝色火苗。
　　他递给塔塔尔一根，然后缓步向前走去。
　　烛火能照亮的地方有限，仅够两人能勉强看到身边的部分状况。黑暗中时不时有摩擦声响起，声音似远似近，各个方向都有，让人难以辨别。
　　但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他们就这样诡异地举着蜡烛来到香案前，此时才能看清女子面容，只能说中规中矩。
　　和寻常女儿家比确实清秀，但实在够不上绝世美人的标准。可她偏偏气质出众，超尘脱俗，倚坐在香案前却不显怠惰，反而平添几分优雅自得。
　　香案前还有几个蒲团，他们从中捡了两个坐下。
　　“怎的还带外人来见我？”待到二人落座，她才悠悠开口，语气悠扬婉转，甚是动听。
　　“想寻个安静地界商议事情，左思右想还是你这里最合适，所以就把人带了来，而且我也想听听你的建议。”
　　霍香拈起香案上的孔雀羽，一下又一下地扫过香炉：“你该不会还想替他求个赐福？”
　　“有何不可，神瑛仙子当年不也前往鞑靼授业布道吗？”
　　她冷哼一声，将羽毛掷入托盘中：“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不敢不敢，我何德何能啊。”
　　霍香无语凝噎，她教他阴阳怪气可不是让他用在自己身上的！
　　端坐在旁边的塔塔尔忽然被点名，愣怔着不知该作何回答。从刚才听两人说话他就发觉，谈的虽然是自己，但实际上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们争吵的点也根本不是赐福，而是神女祠是否对陈忠诚。
　　不过既然局面已经开始混乱，那不如让它变得更混乱。
　　“没必要，”他吃了口茶，略显苦涩的味道让他很不适应，“所有冒努大汗的后代都有赐福，而冒努大汗有记载的子女就超过百人。”
　　祁锦堂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而是在心中算了算，自己陈朝现有宗室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人。
　　如此看来冒努是真的厉害。
　　她从案下拿出把剪刀，小心将过长的蜡烛捻线剪下：“曾听仙子讲过，冒努是位很有能力的领导者，没想到在那种方面也是相当有作为啊。”
　　“确实，爷爷平生女人不计其数，最后也只有二十几个孩子，”他看向塔塔尔，仿佛在说什么疏松平常的事：“你们鞑靼晚上是不是都没事干，如此热衷于生小孩。”
　　听他这么问，塔塔尔忍不住咳嗽几声，觉得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
　　诡异的安静了几分钟后，祁锦堂将目光放在了一直安静缠绕在霍香手腕上的青色小蛇兀的转移话题：“这般温顺的竹叶青倒是少见，送我玩两天怎样？”
　　“段空明养出来的，你若是真想要就去找他，何苦来跟我抢。”
　　祁锦堂撇撇嘴，手指不停扣蜡烛根部，似乎很不喜段空明：“那还是算了，他指不定怎么筹谋着要来害我。”
　　“那你还让他做太医丞，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要么放他回去，要么杀死他，结果就是不听。”霍香将孔雀翎羽扔给塔塔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这次也是，你带个鞑靼人来不过是为了那事。”
　　她伸手制止了对方再次开口：“殿下还是想的太简单，战争只会给大陈带来祸患，我必然不会支持。还请您想想当年……”
　　哐啷一声，是祁锦堂猛地站起，膝盖撞到了香案。他拉起塔塔尔就往外走，指甲仍旧死死扣着那根蜡烛。
　　火光随风飘摇，却不曾熄灭。
　　他们身后传来句不送，声音不高不响，大门却被小童缓缓从外面打开。
　　他们三步两步便跨了出去。
　　门关上前，祁锦堂回身望去，看到霍香仍倚坐在香案前。她抬手至烛火旁，随后直接用手将火苗捻灭，将自己隐没于黑暗中。
　　有几位侍官立刻迎上来，那名显眼的女子并不在里面。
　　犹豫再三，其中一人小心开口：“灵鉴姐姐初来乍到，口不择言，祠主已经吩咐我们将她带下去领罚，还望殿下恕罪。”
　　“她都已经开口，难道我还能再怪罪？”
　　话虽这么说，但他表情可不好看。
　　侍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应对。倒是塔塔尔听了半天，神色晦暗不明：“你是陈朝皇帝？”
　　“大，大胆，竟对殿下如此不敬。”
　　侍官们吓得花容失色，毕竟她们对这位东宫殿下的事迹有所耳闻，害怕自己会小命不保。
　　“过了明天才是，”祁锦堂很快将情绪稳定下来，挥手示意侍官们退下，在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走到院中梅树前，毫无形象的盘坐于地，“我陈朝有传统，在登基大典之前我只是东宫太子。塔塔尔你也过来坐，等会儿会有焰火。”
　　塔塔尔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着没有开口。不过有点说的没错，不到半柱香时间，一束亮光直冲云霄。
　　随着焰火在夜空绽放，祠外的人们兴奋地发出赞叹，赞美太平盛世，赞美国泰民安，赞美着神女带来的知识与技术。可祁锦堂虽然带着笑容，眼前却满是自己父皇冰冷的尸体，周流萤稚嫩却神色老成的脸以及母后去世时眼中的不甘。
　　他的父亲是明君，生前倍受赞誉，可如今尸骨未寒，人们却沉浸在节日中早已忘记他的离去。
　　前几日自己和周如雪曾提议取消花灯游行，却遭到众多大臣反对，理由自然也是古法不能废，如若定要执行也只会让百姓心生反感，于社稷无益。
　　你看，现在的陈朝哪怕是圣人天子，如今在百姓心中和神权相比也不值一提。
　　霍香曾跟他说过，若世界上真的有神，那在它们眼中，所有生物不过是渺小的虫子，只是人类拥有了思想才显得与众不同。
　　“寄蜉蝣于天地。”
　　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也不知是出自哪位诗人的著作。
　　“塔塔尔，你想不想成为鞑靼新的大汗？”
　　对方毫无征兆的开口，内容惊得塔塔尔心神颤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反正你们是竞聘上岗，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