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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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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辰后,沈渝安抱着“洗好”的被褥回到屋内,随意将被褥晾了起来。
锤了几下有些肿痛的双手,在院里没找到季秋时的身影,沈渝安上前,窗户正大开着,日上东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内那个正专心看书的男子,映在季秋时的眉眼上,万般柔情尽在季秋时那多情的桃花眼中,顾盼生辉。
沈渝安忍不住放轻脚步声,沈少爷虽是双儿,但自小对那些双儿学的琴棋书画,宅门事务不敢兴趣,但在此时,沈少爷却觉得若是日后能如今日般有季秋时相伴,就连举炊,烹饪他都愿意去学,季秋时手艺那么差又挑食的不行,等他学会了定要季秋时天天哄着自己,让那张嘴不再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季秋时。
欢喜到世间纵有万般事物,也抵不过季秋时一人。
季秋时将手里的书粗看完一遍,本以为会有些生疏,但没想到的是书中每一句话早也深深印在脑海中。
离殿试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季秋时低叹口气,书虽牢记在心,心境却已然不同,再赴科举,季秋时心里五味杂陈,他还记得前世殿试策问的题目。
南有富商一家,贩珠而生,日进斗金。商而立之年,才得一子,商感年岁高,驾鹤之时,托友人徐,顾之……子及加冠,怨徐占珠,虽徐将珠予子,子仍夺徐,鸦知反哺,羊有跪乳,子之为,汝何以看?
不同于以往的策问,拿到卷时,季秋时也有些震惊不解。题非选自四书中,意思也十分浅显,季秋时当时斟酌些许,还是按文意批子,洋洋洒洒写下徐非子亲,而养之恩大于天,恩重如山……
待考完,季秋时出来才知此次策问乃是首辅门下门生所笔,而陛下也才刚及冠,首辅把持朝政,大权在握,
一霎间,季秋时想明白所意,他的双腿使劲颤抖着。
珠为权,子为帝,徐为首辅。
首辅这是公然向皇帝示威,古有指鹿为马今有以珠代人。这届考生中,就他一人无权无势,不知朝政,养之恩,恩重如山,想到自己所写,季秋时只感头昏脑涨,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他的脑袋立于一把大刀之下,待刀落下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时。
客栈里,沈渝安关切的问他如何?
他看着沈渝安的脸,突然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他将沈渝安拉入怀中,俯身口齿相对,他像野兽般啃咬着,不顾沈渝安的挣扎。
季秋时气自己的时运不济,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摆脱命运,可就差了那么一点。
他将自己的怒气不满发泄在沈渝安身上,沈渝安被他弄得不停地喊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用手摩擦着沈渝安的脸颊,“沈渝安,沈渝安……”
季秋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像沈渝安往常一样,沈渝安喊着他的名字,他喊着沈渝安的名字。
自那次疯狂之后,季秋时就将沈渝安赶走了,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等待着大刀的落下。
可刀最终没有落下,反而是登云梯。
放榜的前一天,那位人臣的人找到了自己。那一刻,季秋时知道命运是站在他这一头的。
他成了探花郎,成了首辅手中的刀,从此直上青云。
将书合上,放好。
今世他必不能像前世般,一把刀终究会有用坏用烂的时候,他要做的是让自己成为那个拿刀的人。
外面突然有些喧闹,季秋时推开门一看,沈渝安正拿着锄头兴致勃勃的和他的旁边站在一妇女讲着话。
听着门的动静,沈渝安偏过头,将锄头一扔,跑到季秋时面前,伸出手,指了指地,“季秋时我刚刚帮你在院里播种,林婶说一个月后,菜就会长出来了。”
没理会沈渝安,季秋时对着妇女叫了声。
林婶暧了一声当做回应,低着头,道:“季大人,我带了些种子来,老林说,你这儿有些荒,我便带了种子来。”
“随便种种就行,渝安他不懂事,给你添乱了。”季秋时温声问道。
“没有。”林婶有些怯懦的笑了笑,“沈少爷做的挺好的。”
“听到没有,季秋时。”沈渝安朝季秋时扬了扬眉头,而后继续拿起锄头,埋头苦干。
“季大人,老林他在山上打了一野狍子,晚饭便去我家吃吧!”林婶有些紧张道。
季秋时想到家里的确没有吃的,也不拒绝。
“只是还得劳烦林叔多备两个碗了。”
林婶听到季秋时同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肯定的,沈少爷也要一起来,地差不多种好了,我先回去了,等做好了,我来叫您和沈少爷。”
季秋时颔首,“那林嫂慢走。”
林嫂走后,沈渝安独自锄了会草,不到一会儿,丢了锄头,“季秋时,我今天学会了浣纱,种地,我那么厉害,就看上了你一人,你简直就是走了大运。”
季秋时看着眼前这坑坑洼洼的地,和那洗的皱巴巴的被褥,笑道:“踩了狗屎而已。”
*
太阳在慢慢落下,天边的朝霞由粉紫变为橙黄,暖黄色的光照在身上更添了丝暖气。
这时,林叔的狍子也弄好了,香气扑鼻,为了招待季秋时,林叔调料也很舍得的往上加,狍子肉嫩,稍微处理不好肉质便会变老。林叔的火候刚好,外面的一层皮烤的焦黄,轻轻划开一层,泛起油光。
季秋时和沈渝安算起来还没吃饭,喉咙处忍不住吞咽了几下。
林叔为人老实招待季秋时沈渝安坐下后,没在多言,林婶也不说话,活跃气氛的还是林叔的儿子林招德,小孩子不记事,看见季秋时和沈渝安吃的比自己还凶,也没了对季秋时的恐惧。
撕下一只小腿,递给沈渝安,“沈哥哥,这里最好吃,你多吃点!”
沈渝安笑着说了声谢谢,林招德连忽的一红,夹的更加起劲。
沈渝安拿起碗里的腿,朝着季秋时扬了扬。
季秋时筷子一个转弯直接将沈渝安的腿夺走。
被夺走了肉,沈渝安也不恼,反而冲季秋时笑的更欢。
吃完饭,季秋时也没忙着走,坐在院里消食,沈渝安陪着林招德东跑西逛,像是没长大一般。
林叔坐在一旁时不时问季秋时几句,没有季大人,季大人的叫,也没有恭顺,谦卑,此时林叔就是一个长辈对季秋时这个晚辈的关心。
很久没有人这样与季秋时谈过话,幼时阿父忙,他又是个有主见的,父子俩很少有过这个的谈话,和沈渝安的阿父沈钰倒是有,只不过都是对季秋时告诫的话语,他是个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季秋时对沈渝安的动机,但他又是个溺爱的父亲,所以他也从不阻止沈渝安靠近季秋时,至于他和前世他的那个好丈人更是没什么好谈的。
季秋时发现他没有很讨厌与林叔的这种交谈,相反他感到舒心,就像是还有人在惦念着自己一般。
季大人自己忍不住打趣自己,人老了,倒是会心软,感性了。
夜晚将至,星星微露出尖角,知了爬上树梢,在树梢上“知了知了”的叫着。
沈渝安与林招德玩的太累,找到时两个人都睡着了,沈家小少爷竟然随意躺在大树旁睡着,简直不成样子。
季秋时捏了捏沈渝安的脸,轻轻拍了两下,嘴角上扬,“小猪。”
沈渝安睡着了,季秋时也没叫醒他,就这样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家。
月上枝头,越来越亮,月光撒在地上,照亮他前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