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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旧忆 ...

  •   众人俱是一惊,只见一女子自草丛中忽然冲出,飞扑而来。她衣衫破损,满脸泪痕,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却仍一动不动地挡在陈子丘的面前,凄厉而绝望地喝住众人:“不要——不要杀他!!”

      字字泣血,声声含情,斯情斯景,纵使陆京尧剑势磅礴,就要取下陈子丘的狗头,但到底动作一顿,掌心内扣,将蓄势待发的灵力尽数敛去。

      叶潮反应极快,趁此时机朝陈子丘一路狂奔,拍去他额心一张符篆,两指一握,飞快地提出个透明的魂魄死揣怀里,急急高喝:“缩地千里!”

      话落,化作零星光点,遽然消失,只一具“陈子丘”的躯体被留在原地软趴趴倒下。

      缩地千里,斗转星移,弹指之间可飞跃数座山川湖海。至此,众人再难抓住此二人。

      柳云峤心里狂叹气,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能又是遗撼又是无奈地收回目光,去看那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只一眼,便倍感惊奇,很是诧异道:“……是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竟是那位路上的黄衣女!

      女子不言,抱着尸身泪眼婆娑,嘤嘤啜泣。

      “……”
      柳云峤一见姑娘哭就脑袋大,一时没了声,莫名觉得自己此刻好不要脸,活像个纨绔子弟在欺凌良家妇女。
      不过,他在女子与陈子丘的身上扫过,品味两分,恍然道:“原来新娘是她!”

      “怎么了?怎么了?”
      温钰浑身煞气,黑成一团,闻哭一路小跑而来,看见女子时表情微裂,左右看看,迟疑道:“这……陆京尧的风流债追过来了……?”

      柳云峤:“……”

      陆京尧何等耳力,平静地横他一眼,利落地抬脚踹人,微微一笑,温和道:“温宗主这是遭了回煞气连脑子也不甚清醒了?在胡说些什么?”

      温钰也是被煞气荼毒的厉害,完全忘了陆京尧伸手就能取他狗头,被刺了一句便一蹦三丈,还不忘持扇怒气冲冲地谴责他:“前辈,快评评理,这厮又在胡说八道!”

      柳云峤:“……”
      我不行,我不可!

      正说着,女子怀中瘫软的尸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声音一起,众人齐齐噤声,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

      “尸体”眼皮颤抖,剧烈的咳嗽起来,活像要咳出五脏六腑,良久,他睁开了眼,苍白地唇抖了几下,面上浮现惊愕之色,死死盯着女子,不敢置信道:“……桑落……?”

      “是我!是我丘郎!”桑落声嗓音发颤,杏眸如被水光浸润,她一个劲儿的应和,更紧地抱住他。

      金兰先前的疑惑,桑落的回护,叶潮抓走的魂灵……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陈子丘”!
      柳云峤想明白这点,眸光却倏忽幽暗,心下思忖:那,另一位雀占鸠巢的“陈子丘”又是谁?

      温钰左看右看,一头雾水:“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子丘不言,石像般的沉默着,不知多久,他抬起眼眶深红的一张脸,苍白的脸上神情有一瞬的讥诮:“方才公子问我们怎么,不过是我们被困于此百年而已。”

      乌衣镇本就暗无天光,灰雾蒙蒙,“百年”二字一出,更添阴霾,风滚滚而过,呼啸如鬼哭狼嚎,叫得人心中发冷。

      百年。上善谷失策之事同是百年之前,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陈家庄之人。
      若是如此,仙都的上善谷便有大问题。
      至于迷魂槐……

      柳云峤心想,怕是为了提防仙都修士发现此地,也为了防止这些行尸逃逸。不过那些漏洞百出的棺材和七手八脚的人是什么情况?

      那厢,陈子丘还在继续说:“我们庄子叫陈家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安静,温钰倒嘶一口凉气,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浑身发毛:“……上善谷辖地那个陈家庄?”

      陈子丘再度无言,他无声地呆坐了片刻,抬袖轻轻去擦桑落流泪的眼,轻轻道:“那么,我便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好了。我这么随便一讲,各位公子也就随便一听。”

      话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庄子叫陈家庄。庄里有一对情定已久,筹备嫁娶的新人。结亲的那一日,锣鼓喧天,百鸟朝凤,红红的娇子载着新娘走进红红的礼堂,喜糖一撒,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第三拜的时候堂外传来了声响。

      尖叫,哭喊,漆黑的鬼进了觅食的天堂,那一天好红好红,血流如水,尸骨如草,似乎有披金戴银的人闯入,可却只是冷眼旁观。

      再醒来,他们便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成了另一种东西。

      不阴不阳,不生不死。他们是“尸”,亦是“食”。他们奉鬼为主,割肉饲养,于是生出三头六臂。他们为虎作伥,杀人饲养,于是重复生前,诱人入幻境。

      新郎不甘于此,他说:“逃吧。”

      第一次,有很多人附和,奈何被暴怒的鬼发现,于是山壁成起了棺材城,人心渐离。

      第二次,有一半的人附和,依旧被暴怒的鬼发现,于是天空下起了骨灰雨,亲友反目。

      第三次,连新郎也不敢再逃,可日子实在太苦,他想把新娘渡出去。

      这一次,新郎成功了。可惜也只成功了新娘,他则被人占据了躯壳。

      那一日起,恨不得,求不能,神佛不语,有歌在山野响起。

      “七月半,新嫁娘。”

      “龙凤冠,披头上。”

      “坐花轿,过山岗。”

      “郎君不再,哭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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