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解战袍》幽糯

70、尘埃落定

　　沈惊阙再次见到前太子时，是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

　　他已经被贬为了“庶人”，等待他的会是流放。而被篡位的皇帝如今被关在何处，是生是死，沈惊阙不知道也不关心。

　　顾长明自有决断。

　　沈惊阙站在街道旁，看着被流放的人群缓缓走过。往日皆是光鲜亮丽的贵族，如今蓬头垢面，比他们所瞧不起的“寻常人”还邋遢不少。

　　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不止一次在想，顾长明的计策妙到了极点。他先是以“天道”之意使得所有人都看见祭典出了问题，从而怀疑到皇帝身上，而后让所有人不得不回到封闭的大殿内。紧接着在皇帝意识到不对劲时，将太子的“罪状”呈递上。

　　这时，不管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皇帝只能将这个儿子放弃。毕竟在前两声喊人的时候，皇帝就觉察到了，恐怕今日有大变故。

　　他以为顾长明的目的是太子，是逼他将太子舍弃。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当皇帝在众人前“废黜太子”，那太子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于是顾长明便亮出了真正的目的。

　　他从没想过“挟持”皇帝，他向来直击矛盾，根除矛盾。首先物尽其用，让皇帝废了太子，这样哪怕皇帝被推翻了，那废太子也无法继位。

　　这场宫变毫无悬念，顾长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向来在民间有好口碑，百姓爱戴他，朝廷中原有的官员畏惧他，而“天运”也落在他的身上，加上“云华王爷”的拜服，所有人都不敢不服。

　　这几日朝中也变得焕然一新，皆是可用之才。原先的寒门学子有了机会能施展抱负，百姓也没有了繁重的赋税。

　　顾长明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南齐在他的治理下，从腐朽走向强大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如此，与南齐结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两周的时间实则也过得很快，看着逐渐转好的南齐朝堂，沈惊阙也真心实意高兴。

　　至少从今往后，沈棠父亲之类的惨案不会再度重演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脸颊。

　　明明应该是了解最深的人，但她与沈棠的交集仅仅只在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沈棠心愿已了再无挂念，如今的她亦解决了那时压在心头的大事。

　　从今往后……要以沈棠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枕怀玉在王府玩够了，便与她告辞，临走前还顺了不少好吃的，又搬走了窗边的花草，美其名曰“养出感情了”，把虞尘气得直瞪眼。

　　明明是他精心照料的花草，这小子好不要脸！

　　阿勿的身体也在慢慢调养，她修了极为霸道的功夫，对身体损伤极大，沈惊阙发愁了好一段时间，还是枕怀玉给了她一本书，里头有应对这种功法的办法。

　　当沈惊阙问起时，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与魔教的人认识，他们中有些修炼的功法也极端，自然知晓一些应对法子。小爷我这叫知恩图报、以德报怨，可别忘了小爷啊，往后还要再来吃饭的。”

　　沈惊阙目送着他离开，面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不管枕怀玉是魔教的什么人都已经无所谓了。这个朋友已经交下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有些东西已经不那么重要。

　　行李收拾好了，顾长明也将朝堂上下安排得清清楚楚。日光明媚，在冬日即将来临前，他们坐上了去瑨国的马车。

　　沈惊阙看着外头变化的风景，只觉得心灵一下放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是“家”和“爱”的感觉。

　　她看向身旁的顾长明，下一秒手被紧紧握住。顾长明凑了过来，下巴搭在她肩上：“昭昭，高不高兴？”

　　“高兴。”

　　“昭昭，我喜欢你。”

　　“你……”沈惊阙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说得耳热，“怎么突然说这个？”

　　“想说就说了。”他蹭了蹭她的脖颈，不再动作，好似有些累。

　　沈惊阙摸了摸他的脑袋，唇角扬起笑。

　　在外头的阵仗并没有很大，毕竟明面上他们二人的身份还摆在那里，但回到沈府后欢迎很是热闹。

　　轩辕锦墨、云是、沈战，还有祖母、兄长、娇娇……大家都在等着她回来。

　　南齐这次宫变虽然进行得没有轰轰烈烈，但新皇登基的消息众人自然知晓。轩辕锦墨与顾长明对上视线时，二人都微微点了一下头。

　　虽然立场与性格有很大的不同，但他们不管是身为“皇帝”还是“自己”都有共同的愿望。

　　国泰民安。

　　阿阙平安。

　　顾长明正式下了聘书，搬进沈府的珠宝一箱接着一箱，沈战看着很不爽。

　　沈玉宴看着也很不是滋味。

　　云是一言不发。

　　轩辕锦墨说公务繁忙。

　　阿勿成天跟着沈惊阙，看着顾长明的眼神像要把他活活盯出两个洞。

　　祖母倒是乐呵呵的，看着对未来的孙女婿还挺满意，经常拉着顾长明和他说沈惊阙小时候的趣事。

　　顾长明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有时候一晃就是一下午。

　　时间好似一下子就缓慢下来了。

　　第一场雪飘落时，沈惊阙与顾长明举行了大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在艳红的嫁衣在小雪中极为耀眼。

　　顾长明笑眼弯弯，一身喜服将他衬得更为俊朗，墨发红衣，风姿绰绰。

　　乌黑的发丝间缀着星星点点的白雪，好看极了。

　　“好寓意呀，夫人。”顾长明小小声开口，“上苍说我们能共白头。”

　　沈惊阙笑着“嗯”一声：“那是当然啦。”

　　经历了诸多才走到这一步，往后余生，她亦会努力走好，护着这太平盛世，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们。

　　婚礼举办得很顺利，大婚当晚，烛火映照着窗花，外头十分热闹。

　　沈惊阙一边啃着桃花酥，一边喝着美酒。听到门外动静时立刻又坐得端正，直到门被推开，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顾长明身上染着酒味，挑开盖头时又慢又轻，眼神极为珍重。

　　“昭昭。”他笑容如往常一般，灿烂又明媚，“我终于光明正大娶到你了。”

　　他的样子仿佛得到了什么绝世珍宝，沈惊阙忍俊不禁，双手捧着他脸颊，凑上去吧嗒亲了一口。

　　顾长明肉眼可见的脸红了，他僵硬着一时手都不知该往哪放，最后小心翼翼拥住了她，手臂圈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昭昭……”

　　他一遍一遍地叫，沈惊阙不厌其烦地应声。

　　“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我都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好。”

　　“我不会再失去你了。”

　　“嗯。”

　　“昭昭……喜欢，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你知道吗……昭昭，”顾长明低声道，“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我就控制不住地注意你。大漠的月很亮，但你比月更明亮。还记得那个晚上吗？……雨很大，粮草断了许久，说实话，那时候我已经打算破釜沉舟了，已经……不会想着平安回去了。但是你点醒了我。之后无论如何，我都努力活了下去。”

　　“还有，还记得那次我们一同落入险境中吗？你明明负了伤，还是将危险解决了，最后我们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你是撑到看见你的副将方才倒下。那时我才发现，你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沈惊阙静静听着他说了许多他们间发生过的故事，有些恍然。

　　十年是个怎样的概念？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花谢花开。

　　大漠的月仍然高悬。

　　他们也还是他们。

　　但很多事发生了改变，两个国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之间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从刀剑相向到执手余生，从冷眼相待到满眼欢喜。

　　长明此后有昭昭。

　　“顾长明，”沈惊阙握住他的手，在烛火将尽的时分望着他的双眼，眼眸又黑又深邃，里头单单映着一个她。

　　她笑着道：“我们会长长久久的。”

　　纱幔散下，烛火燃尽，低语至天明。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沈惊阙睁开眼，看着透过帘子映进来的丝缕阳光，心情莫名觉好。

　　她才动了动，就感觉被人一把搂在怀中。顾长明将脸埋进她颈窝间，声音闷闷的：“再睡会儿……”

　　“都要晌午了。”沈惊阙有些无奈，“再不出去，该被祖母笑了。”

　　“祖母疼我们，不会说什么的。”顾长明颇有些耍赖，沈惊阙拗不过他，躺回床上。

　　好不容易才吃到了午饭，祖母仍是乐呵呵的模样，沈玉宴冷冷地瞧了顾长明好一会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顾长明，我带你去我小时候喜欢玩的地方！”沈惊阙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顾长明赶忙拿了件外套往她身上盖：“天寒，小心冷。”

　　“嘿嘿，知道啦！”

　　——大瑨三十六年，国君仁政，国泰民安。与南齐结为盟国，励精图治。

　　封原副将沈战为镇国将军，原军师云是为国师。

　　南齐三十七年，帝后和睦，诞下一位皇子，封为太子。

　　南齐五十一年，太子继位，与大瑨盟国之谊愈深。两国常通音讯。帝后游于江湖。

　　时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