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飞》广木居士

2、章二

　　“原来是个小哑巴，你可知你师父水送是什么人？他可是天下武林人人想杀的大魔头。”

　　盗匪头子伸手拦住同伴，单手挥刀指着老家伙嘲讽。

　　在笑的水送突然收声，密林的空气瞬间凝固下来。盗匪们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靠着树干看着老家伙喝口酒后如此自在惬意心中也放松了不少，没有回应盗匪。心中暗暗发誓要成为和师父一样的强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老家伙从前如何，他山降此生便只有这一个师父！

　　“你问一个小哑巴莫非是脑子被驴踢了？要打劫可是找错了对象。”

　　水送插着腰又喝了一口酒，语气却没了嬉笑。

　　小孩也“嗯嗯”两声跟着叉腰倚树。

　　盗匪头子听了水送的话又看看了小孩，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哑巴你原来还不知道这老家伙是谁吗，你要是和水云间没有关系还是现在就赶紧跑的好，晚了，可别怪你爷爷我没有好心告诉你！”

　　小孩被盗匪头子占了便宜很生气但是他打不过，只能低头去看树下的水送，只看见水送的斗笠蓑衣帽子看不见其他的地方。

　　“水送，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看这小哑巴也挺可怜，可别最后给你陪葬。方才我兄弟几人故意试探你的武功。世间皆传言你中了苗疆圣人的奇毒活不过三年，如今七年都过去了，你不仅活的好好的就连这一身的武功都没有退步，我兄弟几人自然不会是你武道宗师的对手，但藏宝楼已在一月前重开了天下追杀榜，你水送的大名七年过去仍然高居榜首可见你们水云间当年是有多招人恨！”

　　盗匪对着水送说了一大堆小孩完全听不懂的话，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接着又看见盗匪头子对着天空释放了一枚烟花信号弹，他刹那间感觉到了更大的心慌和恐惧。

　　不是打劫，是师父的仇家上门，这些人和鬼众杀手一样都是来追杀师父的！

　　“当年九霄山那邪剑仙不顾世人反对救走了你，可如今九霄山的掌门剑仙已经亲自接了榜要来追杀你，如今天下各大派的高手都齐聚筱原城要杀你，你今天已经是自投罗网可别想再有当年好运！咱们走！”

　　盗匪头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带着受伤的兄弟迅速退进了山林之中。

　　“嗯！”

　　跑啊，师父！

　　小孩对着树下发出焦急的声音。

　　水送却没有回应他。

　　小孩跳下树梢来到水送身边。突然。

　　“嗯！！！”

　　他拼命用自己的身体撑起瞬间后仰失去力气的水送，竭力的想要说出话来，但是他的嘴里只有嗯嗯嗯的声音。

　　老家伙的斗笠撞到树干，掉了，像一座山一样拖着他倒了下去。

　　水送的脸起了变化，就好像一张画突然落进了火堆里面。

　　皮肤带着肉块剥离脱落、在空中变成了灰尘消散，两只枯手好似被万虫啃咬过已经露出了肉下的骨头，而骨头也早就发黑发臭好似主人死去了多年一样。

　　刹那间就面目全非的水送只有脸上那道疤痕和未失去光亮的眼睛还让他确信眼前的人还未抛弃他。

　　“山降啊，快走吧，我到筱原城就是一心求死，我的日子到了。”

　　水送想抬手安抚小孩，但双臂已经一动不能动，用尽力气也只把腰间葫芦打落。

　　“嗯！！！”

　　师父！

　　他用力抓着水送的干枯手臂，他不知道如何宣泄他心中情绪，他不会哭。

　　“嗯、嗯！”

　　秘草，秘草！

　　他打开葫芦的塞子往外倒，似乎在找东西，烂酒被倒了一地，其他什么都没有。

　　“卖啦，你的秘草，都买酒啦，哈哈。”

　　水送好似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这是我的命，当年我身中苗疆蛊毒千年杀，本该七年前就命丧黄泉，能在阎王手里多争这七年已经够本！”

　　水送的眼前闪出了自己这一生的无数重要时刻，语气也悠远了。

　　“嗯！！！”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不要！

　　小孩用力的喊叫，却只有喉咙里破碎的难听声音。

　　渐渐的他感觉到眼前一片湿润模糊，他不认识那是什么，抬手摸了摸呆住了，手上是晶莹的水滴。

　　水送看着满面眼泪的小孩，笑道：“看来你娘还不笨，没把你真的毒成小傻子。”

　　“嗯嗯嗯！”

　　师父我带你进城找医生。

　　他不停的拉扯老家伙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站起身后却只看见自己手中的一条断臂，没有血迹，关节骨头一片青黑。

　　“臭小子，外人都不曾将我五马分尸！你别瞎折腾了，死前还有你给能我送终，老天待我不薄。”水送眯笑着眼睛。

　　他跪在师父身边想把手臂接回去，才惊讶的发现蓑衣底下包裹的是怎样一具干尸。

　　“好了，别怕，老子我又感觉不到疼，你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这一辈子有泪也只能对着两个人流，你没有娘了，以后你的眼泪就只能对着你媳妇流，懂了吗？快别哭了。从这里一路往南，以你的轻功再走一天一夜就到筱原城了，进了城找个大宗门大剑派拜师学武吧，我……管不了你了……”

　　“将来你不要去追问水云间的陈年旧事，你不是水云间的人，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要好好活出一个你自己，我知道你天生不凡，做你自己吧，好孩子。”

　　水送交代着后事。但小孩只是跪在水送身边流着泪摇头。他脸上的表情根本都不是哭，五官像失去了神经平淡无波。

　　他小小的心中此刻满满的被恐惧、被痛苦、被仇恨压紧了。他醒来认识的第一个活人是他自己第二个活人就是水送，他没有饿死在北蒙山都是因为被水送捡到抚养至今，杀师之仇、杀父之仇如何能不报？

　　“嗯嗯！嗯嗯！”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带你走，师父，我带你走！

　　他抱住水送枯槁的身形，泪水模糊了视线都不知道擦干。

　　就在这时，一声枯枝被踩碎的声音传进小孩的耳朵，他回头看向密林方向。他猜测来人离他不是很近，因为感觉不到对方具体方位。

　　他现在能张开的领域还只有不到十米的范围，探查敌情基本还派不上用场，要不是对方失误踩碎树枝，自己不可能察觉有人暗中潜藏。

　　难道是师父一直提防的高手？师父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不会让他的敌人得手！

　　小孩瞪着密林方向，心中的怒火有了宣泄的口子。

　　“你快些走吧，你记得，你只要这辈子好好的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报恩，快走！”

　　水送催促着小孩。但他已经决定要守护师父到最后。

　　“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这里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不知前辈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晚辈能帮上忙的吗？”

　　一个男子身形模样的人从密林之中走了出来，脸上扣着面具看不清模样，听声音年纪比起小孩肯定大上许多，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有两个剑鞘但不见剑身，背上还背着一个剑袋和弓袋，也没有看见剑身和弓箭的影子。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水送盯着来人提问。

　　面具人谦恭的回答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罢了。”声音很清脆，还有少年的稚嫩。

　　“嗯，嗯嗯嗯，嗯嗯！”小孩在水送身边一阵叫喊，一边摁着水送一边瞪着面具人。

　　面具人恭敬的站在十步开外，没有再靠近的意思。

　　“阁下身上有空的剑鞘，莫非阁下是九霄山凌云派的人？阁下既然不肯真面目示人还请不要为难这个孩子，他与此间的陈年旧冤并无关系。”

　　面具人语气关心的说：“请前辈不要误会我的来意，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不过这周围确有无数江湖武林高手赶来，前辈在这里……恐怕很难入土为安！”

　　“嗯？”小孩因为这话气的发抖，水送却呵呵一笑对那神秘面具人说：“那敢问……少侠如今多大年岁了？”

　　对方抱拳回答道：“晚辈虚岁十七！”

　　“十七了好啊，你过来，我送给你三样好宝贝！”水送继续呼唤。

　　小孩起身张开手臂，呈现出小鹰保护老鸡的感觉，恶狠狠的瞪着面具人，他心里不停的警告对方不要过来，却说不出来。

　　面具人温和的说了一个好字就真的走了过去，蹲到水送的另一边，把手放在水送枯烂的手心里。

　　水送抖着下巴，“山降啊，你把我蓑衣里的那三块木牌递给少侠。”

　　小孩跪下低头找了找，果真找到三块暗红色的木牌，拿出仔细看了看才不情愿的别过头，但还是两手伸出去。

　　对面半蹲着的少年却没有拿。

　　“前辈有事情只管吩咐！晚辈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水送笑道：“你既然不肯真面目示人我便不问你姓名，只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这可怜孩子！这东西你拿着，可保你二人性命。”

　　老家伙的话让小孩很难过，他变得更生气了，双手想把木牌收回可是看着不能动弹的水送，他把木牌塞到了面具人的胸口。

　　水送笑着说：“还请少侠答应我这个老家伙的不情之请，你身上也有那藏宝楼的天下追杀榜吧，到时候你只需要拿着这三块木牌和我的人头去筱原城领功便可全身而退。”

　　说时迟，那时快，小孩突然对着少年的头打了一拳出去。

　　原来你就是盗匪口中的九霄山新剑仙？还敢说自己是无名之辈！

　　少年抬手稳稳的接住他的拳头，再反手整个抓住小孩的小手握紧了，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淡然。

　　“小友，我不会杀你师父，前辈如今蛊毒发作，我动不动手……已经没有区别了！”

　　“嗯！”

　　你胡说什么！

　　小孩怒火中烧，正要动真格的，少年觉察到了手中之人的经脉有真气元力剧烈波动便伸手点住了小孩的穴道。

　　“前辈误会了，我真不是九霄山的人，更对天下人人趋婺的宝贝不感兴趣，我更好奇的是两件事，第一便是水云间当年一夜倾覆的真正原因，第二便是前辈是如何对抗这南疆蛊毒千年杀的？还请前辈相告实情，这于晚辈很重要。”

　　“嗯！小孩用力发出声音。

　　你放开我，坏蛋！别想伤害我师父！他在心中怒骂。

　　水送呵呵一笑回答面具人。然后就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好似已经断气了一般，许久之后才开口回答。

　　“第一件事，你带着这三块木牌到了筱原城交给藏宝楼的人便能知道，这第二件事你砍下我的头到了筱原城交给天下医馆的人便也就知道了！”

　　就在这话说完之后，三人突然间都感觉到了一种紧张，都察觉到周围密林危险的气息突然间变多，来人离这里不近却提前释放了内息压力。

　　水送道：“少侠，能在此间相遇乃是你我有缘，再不决断，你可就没有机会了！”

　　少年转头看了小孩一眼，松开手站起身双手后举，从背后不存在剑的袋子里拔出一把透明的巨剑来。

　　“既如此，愿前辈黄泉路平，晚辈现在就送您上路！”

　　小孩想要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那锋利的透明剑身插进水送的胸口，因为他被点了穴道，在用真气冲开禁锢前又被蒙面人一脚给踢飞了出去。